看着这样的二公子,我知道,他也重生了。 他知晓我前世被秦宛书残害,意有所指,希望我不要再管束如财狼般恶毒的秦宛书,免得全家再被烧死。 我欣慰于二公子的心善,明明前世被数次背叛,可竟然还是想帮助我。 这么心软善良,怎么能行呢? 二公子啊,难道你不记得前世曾发过誓,说“绝不插手别人因果么”? 既然决定绝情,就绝情到底吧! 连我也不能心软呀! 否则,日后再动恻隐之心,害了自己怎么办? 前世你帮了我那么多,理应是我回报你的大恩大德才对。 你一定要去狠狠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知道不? 我心底感动,面上却不露声色,装作油盐不进的样子,打发了二公子。 可我却越来越担心,二公子操心我的事,会暴露他重生的秘密。 所以,我要让二公子知道,帮助人没有好下场! 即使是帮助我也不可以。 我发现秦宛书的作业都是书童代写的, 立刻的,秦宛书瞬间滑跪,声泪俱下的趴在地上,哭得好不可怜。 他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二公子,说一切都是二公子出的主意。 原来这其中有二公子的手笔。 他想让我与秦宛书少些冲突,日后有个好下场。 我感动,却不能接受。 于是当着秦宛书的面,狠狠斥责了二公子,骂他狼心狗肺,歹毒心肠。 他被骂得低下头来。 看着他委屈的脸,我狠了狠心,愈发严厉的指责他,生怕他再操心我的事。 我明里暗里提醒,再这样做会暴露重生的秘密。 重生之事,一旦被世人得知,下场落得肯定比前世还不如。 自那以后,二公子的心似乎冷了,开始对我敬而远之。 望着我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热忱,而是装满了冷漠与犹豫。 我看了心疼,却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没有我这个让他心软的累赘,他肯定会过得更好。 我以为这件事能到此为止,不曾想秦宛书摔断了腿,又在秦首辅面前提起了这件事。 我怕牵扯出二公子,当即承认了打断秦宛书腿之事。 秦夫人要将我赶出府,秦宛书要将我打断腿送进大牢。 我做好了接受自己命运的准备。 谁知,二公子再次走了出来,开口替我证明了清白。 我心底感动,又替他担忧。 秦首辅询问昨日之事,我看见二公子怕被发现重生之事,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 于是,在二公子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我撒了生平第一个谎。
第37章 他松了口气,被无罪释放。 而我。 我厌恶说假话,今日却说了谎,我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自觉不再配为人师。 所以,我准备请辞了。 我决心离开秦家,因而推荐了我师弟闵谙来教书。 此时,闵谙因为贪污枉法被圣上发觉,提前告老还乡致仕在家。 闻之欣然应允,很快来到秦家接替了我的位置。 师弟是个妙人,善于左右逢源、欺上瞒下、阿谀奉承。 我心知,他肯定会让三公子秦宛书满意,不会落得我前世的下场。 毕竟从前在官场上,师弟都混的如鱼得水。 同僚们都觉得他大忠大善、大仁大义,纷纷与他结交。 即便之后他贪赃枉法之事败露,在别人眼里,也只是无心之失。 说他罪不至死,为他求情。 他们说,闵尚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会贪污呢? 连圣上都觉得他可能是被陷害,不忍心砍他头,允许他安然致仕。 但是,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哪里是大忠大善,大仁大义? 分明是大奸大恶、大缺大德! 可惜啊,除了我,其他人都被蒙蔽了。 索性,师弟虽然很缺德,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 因为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他对别人又贪又狠,对我却一直很仗义。 而且师弟的学问虽不及我,却也不错。 我告诉师弟,槐轻羽实际上是我失散的亲孙辈,拜托他照顾一二。 务必在学业上一丝不苟,认真教导。 我相信,他会好好教导二公子。 师弟来了秦家,很快立住了脚跟。 而且迅速俘获了三公子秦宛书的心。 他纵容三公子逃学,即便迟到了也不气不恼,反而恭恭敬敬请他入座。 在他花言巧语下,三公子觉得他哪哪都好,我拍马不及。 他知道三公子性子厌学,不仅不给他布置作业,还反而劝他劳逸结合,多多去玩。 秦首辅考较学问时,也提前打探出试题,撰写诗词送与三公子,让他拿去应付秦首辅。 只不过不是白帮着遮掩的,而是要三公子拿出金银之物贿赂。 从前三公子也想收买我,放我对他放水,被我言辞拒绝。 师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立即欣然笑纳,收钱收得毫不手软。 秦首辅一番考较下来,十分满意,觉得师弟比我会教书。 毕竟我教了这么多年,三公子不仅进步缓慢,还逃学厌恶;而师弟不过才来一段时间,三公子就进步神速,变得好学、乐学。 对比之下,显得我很失败。 他有了辞退我的意思,这正合我意。 秦府不少下人,也偷偷议论说我在教书育人方面,其实是绣花枕头,说我沽名钓誉,皆对我冷脸相待。 我泰然处之。 不过看师弟那一系列误人子弟的做派,我忍不住发问,“将来你将三公子教导成了草包,不怕东窗事发,秦首辅找你麻烦?首辅一怒,虽不会伏尸百万,也能让你人头落地。” 师弟看不上我的清廉正直,觉得我过于板正,简直脑子有病。 且对我时,且他向来嘴上不饶人,因而阴阳怪气道,“您还有心情操心我的事?待秦首辅发现,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我早就拿着钱逃回老家了。 “即便首辅有权,手能伸到老家,可我也不是面团做的,任他搓圆捏扁。 ”况且,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该教的我都教了,该督促的也都督促了,书读不好怨老师,这理天下人也不认吧?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看你这穿的衣服,又旧又破,满脸寒酸,走出去有谁会看得起你?” “谁家当官,不是拼命的往自己口袋里搂东西,让子孙好过些? “你了不起,你清高,当了一辈子官,儿孙却只能种地,食不果腹的凄惨模样,我这种外人都看不下去。” 说罢,师弟往地上丢了一袋银子,“算是帮衬你的,别不识好歹,劝你尽早离开秦府吧。” 听了师弟的话,我心神俱震,第一次觉得他说得对,反思了自己。 儿子多次对我牢骚,指责我太过清廉,不攒些家底,让他当个富贵老爷; 孙子孙女吃糠咽菜,饿得瘦巴巴的,前几日还对我说,怀念去年生辰时的那一根糖葫芦。 全家人都对我颇有微词。 从前,我觉得自己没做错。 可重生一回,我发觉自己其实做错了。 我虽然廉洁,但于至亲至爱的家人,身为顶梁柱的我,连让他们衣食无忧都做不到。 我对得起的只有自己的心。 只顾自己问心无愧,实际上是一只自私。 换作从前,我对那袋银子不屑一顾。 但如今,我却颤抖着手,捡起了那袋银子,嗫嚅着嘴唇,说了句谢谢。 人总得向生活低头。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活了两辈子,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随后,我带着全家,离开了盛京,回到了遥远的故乡。 我没有和二公子道别,也终生都再未回过盛京。 也许在他眼里,这辈子的我是个坏老师。 但我不在乎。 最后,我死在了故乡。
第38章 因着林大儒之事,槐轻羽对闵谙十分不喜。 闵谙一点不像他想象中的老师。 闵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一点原则都没有。 但闵谙的学问不错,槐轻羽跟着学了一些,但没有面对林大儒那般认真。 谁知被闵谙看出了端倪。 闵谙将槐轻羽叫过去,“二公子,对老朽的教学不满意?” 他生平最爱听戏,此刻正身穿一身华丽的戏服,学着武生一般托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还带着面具。 槐轻羽见着这怪异的举止,垂下眸子,“学生不敢。” “不敢?”闵谙走到槐轻羽面前,手一抬,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便自他空空如也的掌中变了出来。 槐轻羽立刻被吸引住了,好奇的盯着那朵牡丹花。 闵谙冷哼一声,对槐轻羽道,“送给你了,拿着吧。” 槐轻羽于是伸手,准备接住牡丹花,然而刚要碰到,那多牡丹便“砰”得一声,瞬间炸开。 无数花瓣自空中落下,倾泻在了槐轻羽的头发上。 槐轻羽拿开那些花瓣,本以为是绢布做的假花瓣,谁知却是真花。 这么神奇的戏法,怎么做到的? 槐轻羽眨了眨眼,看向闵谙,在满天花瓣飞舞、朦朦胧胧里,闵谙突然像猴子般翻了几个跟头,落地后就开始使用戏法变脸。 他脸上的面具一层层落下,活怒或嗔、或喜或悲,最后所有面具脱落,露出了真容。 他的真容是一张苍老的,长满了皱纹的老脸。 槐轻羽真佩服他。 年纪这般大了,翻跟头还翻得飞起。 闵谙问,“我刚刚在表演什么?” 槐轻羽老老实实回答,“先生在表演变脸。” 闵谙于是笑道,“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场为官之道,变脸。无论喜怒哀乐,都不轻易露出真面目,这乃是变脸的精髓。” “为官之道?这也能教学吗?” 闵谙道,“老朽在官场沉浮数十年,敛财无数,最后还能安然退下来,告老还乡,这难道不是学问吗?” 师兄让他好好教槐轻羽,可他哪有学问? 他从前读的书,早就在几十年的声色犬马中,全都还回去了。 不过,知识没有,别的倒有很多。 闵谙继续道,“你不是要科举做官吗?一个哥儿,选择这条道路不容易啊,不过,这点既是你的短处,却也是你的长处。别人都觉得哥儿不堪大用,所以利用自己的哥儿身份,在必要时像那些男人示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哦!” 槐轻羽拧起眉,“示弱?怎么个示弱法?对男人撒娇卖痴,出卖色相是示弱,对男人跪地求饶、俯首称耳也是示弱,可是这些学生做不到,还请先生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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