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监刘铮维不悦的捻着胡子,“吴夫子,能不能别在这无理取闹了?莫学子虽然有才,但他并未提前报名,如今学子名额已满,他不能进书居,不是应该的?” 吴山枉冷哼道,“莫学子家徒四壁,练字时笔头都是秃的,每日吃糠咽菜,一直奋发向上,可见心智异于常人。年方十三,还是个柔弱的哥儿,便考上了童生试第二名,可是称得上少年英才。书居不招收他,实在是一大损失,依我看,书居应该破一次例,额外将莫学子招进去!” 刘铮维冷下脸,“破例?你当书居是你开的?我若不想破例呢?” 吴山枉威胁道,“那我便只好去请示山长了。” 刘铮维也冷笑起来,不惯着他,拱了拱手,“吴夫子,我领山长之命,按例管理书居纪律,我又没做错,你有何资格去告状啊?” 一旁的另一位学监,却笑眯眯的拍了拍刘铮维的肩膀,“铮维兄,别动气。” 这位学监名唤李原世,安抚了刘铮维,又去看吴山枉,“吴夫子,我等只懂按例行事,不懂教学也不懂寻觅人才。我等相信你推荐的学子,自然是有才学的,只是规矩就是规矩,非你我能更改的。” 他说不懂教学,自是谦辞,能进香山书居的,个个都是满腹经纶。 吴山枉解释道,“李学监,不是我非要破例,只是前几日我还留心有最后一个名额,不成想今日一来竟没了。” 李原世问,“那你知道,那最后一位报名的学子,究竟是谁吗?” 吴山枉不屑地冷哼一声,“是谁?反正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比莫学子天赋还高吧?” 李原世轻笑道,“那位学子,乃首辅养子槐轻羽,此次童生试的案首。” 刘铮维在一旁,望着吴山枉不屑的笑了起来,故意问,“吴夫子,这案首可是比第二名的含金量高多了。人家案首想进香山书居,都老老实实报名,你却想带着你的第二名,破了香山书居的条例?恐怕还不够格吧!” 就在这时,刘铮维恰好看见了槐轻羽。 顿时得意的朝着吴山枉一拱手,“案首来了,我可是要前去迎接的,就不在这里陪吴夫子胡搅蛮缠了。” 他说着,便踱步而来,与槐轻羽打招呼,又唤来几位训练有素的官兵,检查行李。 香山书居里虽然有不少平民,但也有很多贵族子弟,甚至连皇子都有,虽然内部推崇人人平等,但到底要保证安全,故而围墙外全是官兵,别说刺客小偷,一只鸟不经过允许,都无法飞进去。 每位学子,最多只可带两位侍从,且不能在书居内动武,更不能仗着武功高飞来飞去,不能带刀剑等武器进入书院。 检查完毕后,槐轻羽便与刘铮维见礼,随后便准备带着蓝柳、青鸿进门。 然而还未跨进门,便被一只手拉住了。 吴山枉死死揪住槐轻羽的衣服,怒气冲冲的盯着他,活像他是个肮脏下流的小偷, 吴山枉怒吼道,“原来是你抢了莫学子的名额!” 槐轻羽皱了皱眉,不满反问,“此话从何说起?我正常报名,何来抢字一说?” 吴山枉谴责又鄙夷的盯着他,口中毫不留情,“我听闻你只学了半年字?哼,只学了半年,便能考取童生试的第一名,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我可不信!定是秦首辅动用权利,为你打点关系,让你个绣花枕头空得了案首虚名!” 他说完,便冷眼觑着槐轻羽,想要看出他的慌乱与心虚。 槐轻羽丝毫不慌,神色如常道,“夫子这话,可有凭证?空口白牙污蔑人,可是有悖师德。” 吴山枉心里笃定了他案首之名是买来的。 他可不信,世上真有如此天才,只开蒙了半年之人,便能夺得案首。 世上的脏事多了去了,他当年要不是受不了官场上的阴暗勾当,怎么只考了个秀才便放弃仕途,当个夫子? 他不屑的撇了撇胡子,“我劝你尽早退学,将名额还回来!” “我若不还呢?”槐轻羽冷笑着问。 吴山枉还待说什么,却被他身后的莫西桐拉了拉衣角。 莫学子怯弱的声音响起,“吴夫子,你不要再因为我为难了,我想和槐公子说两句话。” 说着,莫西桐便站在了槐轻羽面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猝不及防的朝槐轻羽跪了下去。 莫西桐身形瘦弱,长得秀气漂亮,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怜爱。 他可怜兮兮跪在槐轻羽面前,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宛如迎风而立的小白花般美丽动人。 只听他哀求道,“槐公子,你也是哥儿,从前也吃过苦,肯定能明白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哥儿,能走到今日,有多不易吧?你如今满身绫罗绸缎,吃喝不愁,家中又有名师教导,肯定不缺这个机会。而我若是失去了这个机会,肯定就要被父母逼着嫁人,求求你将这个名额让给我吧!” 哦?道德绑架?又来这一招? 槐轻羽表情丝毫不变,问道,“莫公子,你跪什么?知不知道低头跟你说话很费事?不过我猜你可能是得了小儿麻痹,膝盖软站不直,我便不怪你了。只是你所求之事,恕我不能原谅。” 莫西桐泪意盈盈的抬起水眸,梨花带雨的问,“为什么?槐公子,你当真狠心如此?”
第41章 槐轻羽弯了弯唇,皮笑肉不笑道,“你说话真搞笑!我狠心?我且问你,你家贫是我造成的?你被父母逼着嫁人是我造成的?你命没我好,是我造成的?” 莫西桐的苦难,与他无关。 而前世他不懂这个道理。 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情,他见莫西桐可怜,十分心疼他。 莫西桐一跪,他便将他扶起,所以央求着学监请莫西桐破格也收了。 学监自然不肯,将所有怒气朝向他,向他发了脾气。 莫西桐却躲在背后当好人,拉着槐轻羽的衣袖,劝道,“槐公子,大不了我、我不入学了,学监是有大学问的,你别对学监不敬了。” 槐轻羽觉得他胆小,更加怜惜他,与学监据理力争,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躲在暗处的山长出面,将两人收下,只不过一个月后,要进行一次考核,输者要离开。 但毫无疑问,槐轻羽在无形中得罪了两名学监。 学监按例不收莫西桐,甚至数次冷脸驱赶,本来无错,结果莫西桐还是进来了,就像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而挥巴掌的人,本该是莫西桐,却因为这次求情,变成了槐轻羽。 进了书院后,莫西桐为了赢得考核,留在书院,整日装病。 槐轻羽为了照顾他,整夜不睡觉,在考核时精神不济,字迹写得不如往常工整。 一个人的字是很重要的,连卷面整洁都做不到,槐轻羽当场被判定输了。 即将被赶出书居时,还是山长大发慈悲,捡起槐轻羽的卷子,阅读了他的文章。 看到槐轻羽的文章写得不错,知道他是个有天赋的学子,留下了他。 就这样,二人都留了下来。 槐轻羽很替莫西桐高兴,而莫西桐进入香山书居后,却立刻暴露了捧高踩低的本性。 他巴结那些贵族子弟,不仅不感激槐轻羽,还嘲讽槐轻羽蠢。 只不过莫西桐这种人没有好下场。 莫西桐是个哥儿,又喜好谄媚,混在一群男子堆里,根本固收不住底线。 很快就被那些男子哄骗了身子。 二十八岁之前破了身子的哥儿,额上孕痣会变明显,不能留在书居,只能嫁人了。 并且每月还有虚弱期,瘾性发作煎熬异常。 为了不被看出异样,莫西桐只能用脂粉遮住孕痣。 他本以为能一直蒙混过去,可那些男人只玩了他几次就腻了。 他虚弱期发作,没有人为他纾解,他便只能去寻花问柳,找那些前后都能用的小倌。 久而久之,他便染上脏病,被驱逐书居,死在了街头。 莫西桐一脸悲痛欲绝的流出了眼泪,他泪眼汪汪的质问,“虽然都与槐公子你无关,但你不能可怜可怜我吗?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要与我相争?” 槐轻羽澄清道,“是你要与我相争,你贪恋属于我的名额,我不给,你非要卖惨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可惜我不吃你这套!” “槐轻羽,你怎么这么绝情?”吴山枉听到槐轻羽的话,顿时忍不住了。 他一张脸气得通红,满眼冰冷与谴责,仿佛槐轻羽是天大的恶人,“你这么恶毒,不怕遭到报应吗?” 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吴夫子,我看你怎么比莫学子还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莫学子的亲爹呢!” 吴山枉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眼神厌恶的呵斥,“你乱说什么?槐轻羽,你竟敢污蔑说莫学子是我亲子?哼,一肚子男盗女娼,思想阴暗下流,根本不配进香山书居!” “我只是说说,就阴暗下流了?那有些人做都做了,下辈子岂不是得投胎成猪狗,才能抵消罪孽?”槐轻羽笑盈盈的望着吴山枉,笑得牙不见眼。 经历过上辈子,槐轻羽自然知道吴山枉与莫西桐的关系。 吴山枉当年也是个俊秀的书生,颇有才华,引得莫西桐的娘亲对他心生仰慕。 然而他却是个负心人,他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将来要做大官,莫西桐娘亲配不上自己。 不顾她身怀有孕,便将他抛弃了。 然而他刚考上了秀才,就得罪了人被整治了一番,吓破了胆,不敢再科举。 为了谋生,他便来到了香山书居教书。 山长顾仁华自然是做了一番背调,只是他与莫西桐娘亲并未婚配,所以户籍上清清白白,他抛妻弃子之事无人知道。 加上他的确有才华,所以才被聘请。 而在今年的童生试中,他看见了莫西桐的名字。 他没想到,这个被他抛弃看不起的哥儿,竟然如此有出息。 他想让莫西桐考上状元,走上仕途,带他飞黄腾达。 所以,他马不停蹄与莫西桐相认,将他带了过来。 如今,他的美梦被槐轻羽所阻,自然万分痛恨槐轻羽。 吴山枉直接将槐轻羽当成了眼中钉,死死咬着牙,“你这无知小儿,真是好大胆,竟敢咒我!” “怎么这山门处如此吵闹?”就在此时,一道悠远的声音响起。 山长来了。 顾仁华一身道士装扮,手拿拂尘,脚踩云靴,一脸的高深莫测,仿佛超脱凡尘的仙人。 他明明一直在暗处观察,却作出一副刚刚到来的模样。 刘铮维、李原世立刻走上前去,说明情况。 顾仁华道,“吴夫子,刘学监坚持的不错,按照条例,莫学子不能进入山居读书。不过,你也不用替莫学子担忧,我可出些钱财,资助莫学子继续读书,你去给他另找书院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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