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露台,有种置身万人之上的感觉,实乃绝佳观台,且令他意外的是,露台包间的隔音相当好,几扇可移动的推门层层叠叠,能调整声浪的大小。 还未落座,他身后感觉有人出现,跟随谢时深回身看去,入眼见一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带笑走来,此人相貌清俊,手握玉笛,腰间别着一块刻着“离”的玉牌。 不是离王杨承希又是谁? 杨承希踏入包间后,目光落在并肩而站的两人,稍作一番打量,眼底玩味更甚,像是嗑到了什么。 几人见礼后,他开始大大方方盯着鹿厌,自下而上细看一遍,惊叹问道:“这位小仁兄,你这头发做得很是不错,花不少钱吧?” 鹿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褐发,认真回道:“营养不良就有了。” 杨承希:“......” 他尴尬笑两声,和谢时深寒暄几句,将他们带到茶桌落座,对侍从们挥了挥笛子,很快鹿厌的推门被阖上,众人悉数屏退。 杨承希看向鹿厌时,正纠结着要不要驱赶,却听见谢时深淡淡说道:“自己人。” 话已至此,杨承希也找不到赶人的理由了,只是目光意味深长了些,看样子是又嗑上了。 眼看门扇被关起,震天撼地的欢呼声消失,鹿厌只能回看面前交谈的两人。 杨承希盯着谢时深,开门见山问:“为何把锦衣卫带来?” 京郊大大小小的擂场都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在其中,必然也涉及了数不清的眼线存在,他之所以拦下谢时深,是因为眼线听见了谢时深对吴语的提醒。 谢时深坦道:“我若不这么做,你岂非将我们当小丑看?” 杨承希顿时语塞,的确如谢时深所言,在他们出现京郊那一刻,自己便已经收到了风声,只是暗中观察他们的行踪,若非谢时深一招引蛇出洞,他绝不会轻易露脸。 他清了清嗓音,扫了眼鹿厌,苦着脸说道:“你你你,你要什么你说,但我是擂场场主一事,千万不能被京都众人知晓。” 说罢,他还觉得不够,补充道:“尤其是朝中那群人......” 在皇子里他已经活得足够卑微了,父皇的不管,兄弟的不顾,朝臣的无视,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私房钱,不干不净的,若被人知晓,恐都察院要找上门。 指不定有心之人还会栽赃陷害自己。 谢时深的视线从茶杯中移开,正眼看他道:“王爷此言,我是否能认为,你我今后是一条船的蚂蚱了?” 杨承希微微张开嘴,这是什么意思,不敲诈勒索,直接结党营私? 他双眼睁大,心虚喝道:“谢楚今,你你敢威胁我?” 谢时深慢悠悠喝茶,“那又如何,除非你想鱼死网破。” 杨承希挺直的腰背瞬间垮下,他端着的形象一扫而空,像朵焉掉的花,满脸悲催。 他突然觉得,请谢时深上来,是他最失败的决策。 谢时深淡淡道:“都察院如今是太子的人,朝廷党争,死在太子手中之人数不胜数,若你在京郊开擂场一事被他们知晓,你觉得会不会突然冒出几桩冤案,嫁祸在你这天堂中?” 杨承希眼底闪过一抹慌张,他紧抿着唇不语,双手紧握玉笛,死死瞪着谢时深。 鹿厌快速打量杨承希,从记忆中找到有关此人的了解,当今皇子中最不受宠乃杨承希,因身世低微自小遭人欺负,又逢母妃去世早,在深宫之中毫不起眼。 听闻后来不慎受伤,脑子受了重创,整日疯疯癫癫,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胡话,想要造大炮起高楼,开汽车驶飞船,不久便被确诊太医为臆想症,好像病得不轻,便更遭人嫌了。 若非皇帝怜悯此子,恐怕早已死无全尸。 鹿厌不解谢时深为何选此人,虽然这是主子的选择,可京郊的各种擂场,说得好听是消遣之地,说得不好听便是黑市买卖。 京都不管,是以创建此地之人和传教士有关,加之擂场缴纳不少赋税,双方获益,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逐渐成了梁朝的灰色地带。 当然金钱和危险成正比,沾了此地便意味着有风险,鹿厌心想日后主子若因此不慎遇刺怎么办? 看来他真的有必要贴身保护主子,免得铁饭碗没了。 杨承希听懂了谢时深话里的劝告,无奈选择投降,纳闷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时深沉思片刻,捧着茶抿了口,慢条斯理道:“暂时想不到,想到了告诉你。” 杨承希一时语塞,感觉喉咙有东西卡着不上不下,心情变得烦躁。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转而问道:“你如何知晓此地与我有关?” 闻言,鹿厌倏地抬首看来,好奇看着谢时深。 只见谢时深垂眸,平静说:“瞎猜的。” 杨承希:“......” 他才不信! 谢时深偏头看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锦衣卫并非我带来,他们是奉命来查走私案。” 杨承希迅速被他的话题转移注意力,怔愣问:“走私案?” 谢时深道:“嗯,锦衣卫既然出现了,后果如何不必我多说了吧。” 说明皇帝插手了此事,而此事必然触及了朝廷的利益。 杨承希咽了咽喉咙,方才的郁闷荡然无存,想到此事若是被父皇知晓,恐怕会因给天家丢脸,最后把自己打发去边境自生自灭。 他看向谢时深的双眼变作感恩,将对方视作救命恩人般。 鹿厌听不懂话中的弯弯绕绕,转身扒着门缝,发现天色不早,回来说道:“世子,时辰不早了。” 片刻后,面前两人一并起身,杨承希甚至腿软了下,还好扶着桌子站稳了。 他虚弱看向两人,摆手道:“不送了,我先缓缓,我缓缓再走。” 谢时深随意瞥了眼,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杨承希多看了两眼路过的鹿厌,“对了,你叫什么?” 鹿厌指了指自己,确认他问的是自己,便应道:“鹿厌。” 杨承希连续哦了几声,不料下一刻拔高声道:“什么?!” 传闻锦衣卫里的漂亮花瓶! 他认真瞧着鹿厌,啧啧称赞这出挑的相貌,心想他想要的素材这不就来了吗? 鹿厌刚要离开,发现杨承希拽着自己不让走。 他看了眼远走的谢时深,试图拽回衣袖,“王爷,你有何吩咐?” 杨承希拖着他问:“你是鹿家的?” 鹿厌点头,努力去拨开杨承希的手,却被他拽得越来越紧。 杨承希道:“等等!我再问你一个事,你是不是谢楚今的贴身侍从?” 鹿厌低头看一眼被拽着的手,“你不给机会我贴。” 杨承希得到答案后,双眼突然发光,克制着兴奋问道:“你眼下住在何处?” 鹿厌道:“自然是谢家。” 杨承希似接收到不得了的信号,猛地把他拉到跟前,不怀好意笑起来,大胆发言问:“你们做了吗?”
第17章 鹿厌没听懂他所言,眼看着谢时深越走越远,他拨开杨承希的手说道:“不知王爷所指何意。” 杨承希不许他走,“你怎能不知?此乃天大的秘闻啊,你快给我说说。” 鹿厌满眼迷惑看着他,欲回答之际,门外传来谢时深的声音,“小鹿。” 闻言,屋内两人相觑一眼,杨承希还想抓着鹿厌,不料被他闪身躲过,最后快速行礼,脚底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烟便追上谢时深的脚步。 杨承希赶紧跟了出来,目睹着两抹离开的背影,忽地心生一计。 数日过去,走私案突然轰动朝廷,皇帝当即下令榷关增防,锦衣卫协理市舶司调查此案。 但锦衣卫办事向来不看旁人脸色,吴语在京郊擂场抓到嫌疑人后,直接向上禀报,彼时指挥使接到协理的命令,便带着吴语等人前去京郊擂场,开始铺天盖地搜查。 京都风声鹤唳,谢家虽风平浪静,但在锦衣卫查案之时,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鹿厌今晚不必值夜,恰好在院子的树下乘凉,手边放着零嘴点心,此刻正吃得津津有味。 一炷香后,谢允漫鬼鬼祟祟走进梧桐院,双手死死捂紧腹部,美眸四处转溜,目光落在躺椅上之人。 他们对视一眼,立即见谢允漫掏出小说炫耀,鹿厌顿时从躺椅起身,熟络打招呼,随后给她搬来椅子坐下,一左一右,摊开小说正准备探讨。 忽地,鹿厌神情一凛,似是察觉不妙,示意谢允漫不要说话。 谢允漫立刻趴在桌上,率先护着最新更新的小说。 随后见鹿厌缓缓起身,专心听着四周的动静,凝神往围墙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双手猛地爬上围墙。 那森森发白的手在月下显得过分诡异,谢允漫被吓得浑身打颤,彼时鹿厌已把玄尾扇握在手中,只等小贼出现立刻绞杀。 直到一颗脑袋自围墙慢慢升起,眼珠露出的瞬间,鹿厌欲跃去的双脚一顿。 等等,这双眼睛,有点熟悉。 待对方的鼻子和嘴巴都出现后,鹿厌恍然一惊,脱口喊道:“离王?” 杨承希听见声音时,正卡在围墙不上不下,用力蹬着脚边的小厮,借力想要翻进院子中。 他此刻趴在墙上,和鹿厌尴尬对视,做贼心虚打招呼道:“家人们。” 谢允漫几步走到鹿厌身后,拽着他的衣袂,“鹿哥,我是不是耳背了,我好像听见离王喊我们家人。” 鹿厌道:“不像真的。” 杨承希费力蹬脚,压低声骂道:“用点力,给爷抬进去!” 话落,他脚下的侍从对视一眼,双手抓住他的脚腕,倏地朝天推去。 鹿厌目睹着一道优美的弧出现,眼看杨承希从天而降,鹿厌下意识拔腿上前,如一阵疾风呼啸而过。 杨承希尖叫着上天,安详闭着双眼,等着赴死时,身子似被人触碰。 他睁开双眼,惊讶发现鹿厌接住了自己! “公主抱!”他震惊大喊,情绪激动搂着鹿厌的脖颈,“小鹿,你就是我的生死之交。” 鹿厌站在地上,看着这位比自己高的王爷,正一脸娇羞搂着自己,他忍着发酸的手臂提醒道:“王爷,安全了,别抱这么紧,快把生死之交勒死了。” 杨承希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扬起,发现自己安全着陆,谢允漫更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正探头探脑打量着自己。 谢允漫睨着杨承希的腰牌,难以置信堂堂王爷竟夜半翻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讶异道:“鹿哥,他真的是离王。” 杨承希稳稳落地,整理好衣袍,拿着笛子在手,一本正经自我介绍说:“在下姓杨名承希,京中第一才子,不知这位美丽的姑娘贵姓?” 谢允漫:“......” 岂有此理,好尴尬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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