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酥慌张地捧起他的左手,触手的温度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冰凉,而是有些发热。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挡住手腕的衣袖,看到手腕上的情形时,他愣住了。 他眼睛里一下就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陆云朝的手腕上全是被牙齿咬破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江寒酥将陆云朝搂在怀里,死死地抱着。 他哭得浑身发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身心俱痛,他背上的伤突然变本加厉地向他施加百倍千倍的痛,他本以为,只要能和陆云朝在一起,那些痛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他好痛,浑身都痛,哪里都痛。 陆云朝的眼睛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声泪俱下的人让他吓了一跳。 他有些茫然地问道:“阿七?”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梦中一样,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这个人了。
第74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十九) 江寒酥听见了胸膛下微不可闻的声音, 他立即收敛了哭声,将紧紧环抱住陆云朝的手臂松开了一些,低头看去。 陆云朝这才真正看清江寒酥的脸, 他凌厉俊逸的脸上满是泪痕,好像消瘦了一些, 原本暗含锋芒的眼睛哭得通红, 泪水柔和了他的眼神,他眼中荡漾的水色带着无限的怜爱,还有一点惊慌。 牢房中光线昏暗, 但陆云朝还是觉得他的唇色不似以前红润,看着有些憔悴。 他伸出白玉似的纤长秀美的手, 想拭去眼前人脸上的泪水,可伸了一半又顿住了, 想悄悄收回去,如今这境地,让他面对江寒酥时心中升起了一股羞愧感,让他羞于与之亲近。 江寒酥却一把握住了他将要落下去的手。 陆云朝眼睛一红, 泪珠瞬间滚落下来,他心中盈满了委屈, 酸酸涩涩的。 他低下头, 不想让这副模样落入对方眼中, “阿七, 你回来了。” 江寒酥看着他头顶柔顺的黑发,听着他强装镇定却难掩颤抖的声音,温柔道:“是, 殿下,属下回来了, 再也不走了。” “哦……好。”陆云朝看着自己衣服上脏污的血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江寒酥斟酌了片刻,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 陆云朝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他一想到那天和皇帝的争吵,就感觉头很痛很难受,仿佛有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理不清、挣不脱,窒息得令人想发疯。 “殿下,属下一定会查清这件事,还您清白。”江寒酥轻柔地说道,似有不忍,但听来又无比郑重。 “清白?”陆云朝喃喃道,他知道江寒酥能来见他定然已经见过皇帝了,但他究竟知道多少呢? “属下绝不相信您会和姜博海勾结谋反,定然是有人陷害您。”江寒酥听他喃喃自语,便忍不住有些急切地向他证明自己是绝对相信他的。 “为什么?”陆云朝重新看向他,想看着他的神情听他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在京中,你怎么敢肯定我没有那样做?” 江寒酥对上他湿润的眼睛,蓦然一怔,他的相信似乎是一种本能,从最开始听说陆云朝因涉嫌谋反被贬,他就觉得一定是有人陷害陆云朝,在他心中,陆云朝不会做那样的事。 江寒酥移开视线,思索起来,“殿下已是国之储君,何须与被逼入绝境的叛臣贼子同流合污。” 言下之意,皇位迟早是他的,就算他真有野心,也着实没有必要去干那种事。 历史上确实有太子谋反的案例,但一般都是因为他们在储位之争中感到地位受到威胁,自身又对权力有极强欲望,或者已经遭人陷害,不谋反就极有可能被废,甚至有性命之忧。 在江寒酥看来,虽然陆云朝与他的兄弟们也有斗争,但还没有谁能撼动他的地位,他对权力也没有很热衷,他才十七岁,和皇帝的关系也没有很恶劣,不论怎么想,他都没有谋反的理由。 但这次皇帝竟然直接废了陆云朝的太子之位,很奇怪,江寒酥皱眉想到。 陆云朝听他言语、观他神情,知道了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被贬是因为谋反的罪名,但心中又有疑虑。 他想着要如何向江寒酥解释。 “殿下,属下听悬铃说,那封伪造的信是六殿下在您的书房里找到的,您……” “那封信可能不是伪造的。”陆云朝打断了江寒酥的话,这个问题,他在狱中也想过。 皇帝那天会单独召见他,肯定不仅仅是想说他故意把信扣下来,这种事,皇帝大可以直接在书房里说,只要先将陆云琛遣走就好。 所以极有可能是皇帝事后又发现了那封信的问题,真的对他产生了怀疑,才会传召他去问话,只不过后来他和皇帝间的对话完全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件事怪我大意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那封信一定不简单,否则,父皇不会疑心于我。”陆云朝这话说的是真的,只不过,他会被贬,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被陷害,但他不想让江寒酥知道那些陈年往事,便借机混淆事实。 “那封信,属下一定会调查清楚。”江寒酥向他承诺道。 “父皇真的允许你调查这件事吗?”陆云朝有些怀疑地问道,实际上,不仅仅是这个问题,就连江寒酥能来这里见他,都让他很吃惊,从他被关到这里开始,除了这里的看守,他没有见到过其他任何人,看守也告诉过他,皇帝不允许任何人再插手此事。 “嗯。”江寒酥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他怎么答应的?你去求他了?”陆云朝追问道。 江寒酥想了想,道:“琉琼的事很顺利,陛下问属下想要什么奖赏,属下便求了这件事。” “只是这样?”陆云朝不太相信。 “嗯,事发至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或许陛下冷静下来后,也发现了此事的疑点,属下恰巧在此时请求调查,陛下会同意也合情合理。” 陆云朝见江寒酥一脸温柔耐心的神情,不像有假,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殿下,您可以告诉属下,您为何要伤害自己吗?”江寒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见陆云朝此时情绪好了一些,才提起这件事。 陆云朝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他一把握住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低头不再看江寒酥。 江寒酥心中一痛,他忍着焦躁的心绪劝解道:“殿下,这件事会解决的,或者,您心中还有其他很痛苦的事,您可以告诉属下,说出来或许就会好受些,就算倾诉不能缓解,属下也会想办法帮您。” 陆云朝低着头,心中酸涨不已,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江寒酥见他肩膀颤抖,还是不愿说话,又道:“殿下,看到您这样,属下觉得很心疼。” 陆云朝低泣了几声,突然抬手一擦眼泪,眼含泪光笑着对江寒酥说道:“没什么啊,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难受而已,想想自己从生下来就是身份尊贵的王世子,幼年就被封为储君,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想不开,才做了这样丢人的事。” “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你不是答应我要还我清白吗?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陆云朝清澈的笑容映在江寒酥眼中,他大胆地拥抱住陆云朝,曾经听说,拥抱30秒可以缓解抑郁的情绪,“殿下,属下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这突然的拥抱让陆云朝有些无措,但终究抵挡不了这份温暖,他轻轻地靠在了江寒酥宽阔的肩膀上。 很安心的感觉,甚至还没有离开这怀抱,他就开始想念。 “好啦,我没事了。”陆云朝推开江寒酥,“对了,我这可不是想去死,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我记得我们身体里的‘血契’,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我不想你死,我也在乎你的命。” 江寒酥有些感动,他温柔地笑着说:“谢谢殿下,属下知道了。” “阿七,对不起。”陆云朝愧疚地看着他,“‘血契’又发作了一次吧。” “没有,殿下不必自责,属下遇到了一个同样有‘血契’的人,她帮了属下,这件事属下日后再与您细说。”江寒酥安慰道。 陆云朝忽然伸手捏住了江寒酥的下巴,仔细看过去,“你嘴里怎么有血?你……” 江寒酥扭头挣脱了陆云朝的钳制,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刚才他就感觉嘴里咬破的伤口又渗血了,只是他想着现下光线昏暗,陆云朝应该不会注意到,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没事,不小心磕破了,小伤口,已经上过药了。” “上药?” 江寒酥本意是想让陆云朝不要担心,但他一时慌乱,说错了话,反而让陆云朝起疑了。 “这么严重?你让我看看。”陆云朝有些焦急地又伸手去想控制住他。 江寒酥躲闪间牵动背后的伤,又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发白。 这时,他听见了囚室外面的过道上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赶紧道:“殿下,应该是太医来了。” 陆云朝也听见了,他只好放开江寒酥,坐正身体。 没一会儿,一位中年太医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跪到陆云朝面前,喊道:“殿下。”满眼痛惜。 反观那位跟在后面的看守倒是气定神闲,这种场面他见过不止一次了,那些天潢贵胄进了这里,想不开,自缢的可不少。 太医替陆云朝诊了脉,江寒酥才知道陆云朝已经低烧反反复复两三天了。 其实不止这样,陆云朝一进这里就病倒了,病一阵好一阵,心力交瘁,又郁结于心,才导致他今日做出了极端行为。 “殿下的身体必须好好静养才行啊,陛下这……”太医最后摇头叹息道。 陆云朝听他这样提起皇帝,眼中的难过一闪而过,江寒酥看见了。 “殿下,属下去和陛下说……” “不要去。”陆云朝仰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江寒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堂堂正正地来接我。” 皇帝哪有那么好说话,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信江寒酥的说辞,看到他嘴里有伤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江寒酥再为他受伤。 “好。”江寒酥回应道。
第75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二十) 月上中天。 “队长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干什么去了?”一名暗卫坐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自言自语道。 他身前的院子里有一个正在练剑的人, 是同队的暗卫,那人剑法凌厉、身姿飘逸,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 “哎!”他冲那人喊道:“下午你都没看到, 队长的衣服上、他用过的水里全是血,怎么回事啊?” 那人闻言, 招式一变, 向他刺来,他匆忙往旁边一躲,险险避开, 有些狼狈地骂道:“练练练,剑痴, 一点都不关心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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