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林海冷嗤一声,扬袖射出一道火光,火莲遍地,阻绊住季凌纾的步伐。 “……师尊!” 在被火势冲击坠下雕楼之前,季凌纾不可置信地看向被木林海和木羽晖叔侄二人簇拥着的蒋玉。 蒋玉和他对视了一眼后便转过身去,挪开了目光。 若在此时心软不坚,就是要置以后的季凌纾江御乃至全天下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必须要想办法求解那既定的结局。 从四面八方跃现出来的众多刺客紧追季凌纾鱼跃而出,楼外顿时色映戈矛,光摇剑戟,木羽晖见状幻化出一柄火弓,想要给季凌纾的穷途末路添砖加瓦,却被木林海扣弦拦下: “你与他到底曾算是同宗的师兄弟,不可如他一般罔顾人伦。” 木羽晖闻言急躁不已:“可万一他……” 木林海横他一眼:“墨族人心狠手辣,戗同灭亲的事他们做得还少吗?你还怕他们放过了一个废圣子不成?” “……是。” 木羽晖只得悻悻放下手里的羽箭。 这些年来墨族内乱不断,族群势力之间为了争权夺利早已分崩离析,上一任鸦川之主季娅虽然统一了各部族,但可惜好景不长,季娅在诞下一子后便身死魂消。 遗子年幼,群龙无首,就在各势力虎视眈眈,都欲杀遗子夺主位之时,金霞宗的兰时仙尊却突然横插一脚。 江御将季凌纾带回了金霞宗,名为质子,实则保全了他的圣子之位,压下了墨族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杀意。 而现在显然是有有心人故意放出了江御弃婚、季凌纾失宠的消息,墨族那些压抑已久的暗流便毫不犹豫地展露出了狼子野心。 是谁想要置季凌纾于死地,连蒋玉都看得出。 羡阳仙尊注意到蒋玉的视线,回头展眉笑了笑, “兰时,一条狗而已,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有不舍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让鸦川再为你挑选几只乖的送来便是。” 木林海虽从未胜过江御,但除江御外,他的修为立于万人之上的不败之巅,因而几乎是一照面就看出了蒋玉的不对劲——兰时仙尊周身居然没有杀气环绕。 不仅如此,他更是看出了蒋玉对季凌纾那避之不及的态度,和从前那护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几人在厢房内密谈之时,木林海便试探过蒋玉。 他问蒋玉,想不想甩掉那个麻烦。 羡阳根本不在乎兰时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在乎他们师徒二人为何忽然决裂,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江御不会再护着季凌纾,从而可以杀之后快的机会。 而蒋玉事实上也在做抉择,在随时可能堕落成魔的季凌纾和原本的江御之间,他选择放弃季凌纾。疯魔的季凌纾会毁掉一切,只有江御有本事渡化人间,灭世星和救世主之间,蒋玉决定选救世主。 羡阳和他一拍即合,木林海终于能对季凌纾动手,蒋玉则能得木林海助力,修复神器,同时暗自寻找原本的江御。 “几位,这边请——” 东家请领他们去取冰玉剑,宝剑被置于雷光法阵之中,如果东家不念开阵咒语,任何觊觎冰玉剑的贼人靠近都会被降下的雷击劈成齑粉。 羡阳瞥了眼那法阵外淡淡流转的光芒,调侃道, “你这阵不错,下了血本啊?” 东家是位中年妇人,据说是这天沼山山下十三城的城主, “宝物自然配得华阵。我们天沼山百姓苦那泥龙久矣,若非以此等宝剑为召,怎请得来仙君镇妖降魔?” 羡阳闻言不悦, “天下处处都是妖魔,我们金霞宗已经是尽心竭力,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有分身乏术之时,凭甚还要遭你揶揄?” 东家笑而不语,撤去了守护阵的阵眼。 羡阳抱着手看向蒋玉:“兰时,去取剑吧。” 楼外刀光剑影之迹越来越遥远,蒋玉知道木林海这是在试探他的真假,若他冰玉剑不肯认他为主,恐怕木林海连他的性命都不会留。 蒋玉动了动喉结,往前踏出了一步。 阵中央的冰玉剑忽而华光一现,如月映琉璃,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 木林海默然拉着木羽晖往后退了退,剑随主人,江御不大喜欢他们,冰玉剑的脾气更冷,对他们的敌意自然也更甚,他可不想被误伤了去。 蒋玉站至冰玉剑跟前,无言的震撼涌上心头,分明只是玉做的静物,竟然流光蜿蜒,如雪渡春风,让人不寒而栗。 他在心里悄然歉拜:对不起。 ——要先委屈你了,我会努力把你送还给你真正的主人的。 深吸一口气后,蒋玉才抬手欲去接剑,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手腕忽然一痛,蒋玉本能地缩回了胳膊,身后的羡阳和东家哗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四周便已叠起业火,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冰玉剑被人抢走了! “是你!” 蒋玉认出,夺剑之人就是在天沼山里被季凌纾带在身边的那个遮面男子。 江御头也不回,带着剑翻窗而逃,身后的熊熊火舌如同蛇尾紧追不放,羡阳一旦发招,整个山脚便都被烈火笼罩。 “你这无知小贼,哪里跑!” 羡阳的火鞭星火飘散,如水般无处不至,轰的一声便将江御捆缚住,刺入他血肉的同时将他狠劲一扯,啪的将江御甩在了地上。 “唔……” 江御闷哼一声,咯出一口血来,被火鞭牢牢束在地上,再也逃脱不开。 羡阳一步步朝江御逼近,这人身上没有神雾的痕迹,并非修士,可居然能数次躲过他的火鞭。 他没有用三昧真火,那火凡人消受不住,但被普通的火烧灼体肤也够让人难捱了的,不消一句话的功夫,江御身上便已经沁出血色。 “哼,哪来的毛头小贼,让爷看看你的真面目。” 羡阳居高临下地踩住江御的衣角,对付这种小贼,他本可一把火烧了或者交给木羽晖便好,可不知为何,他走得越近,心里那股恶寒便越浓重。 他俯下身去要扯去江御的面纱,江御一咬牙,挺身一脚踹向他的下腹。 “啧!” 这一脚当然伤不了羡阳,但却足以激怒他。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你……受死吧!” 羡阳抬起铸满火光的一掌,打算硬生生掰断江御踹他的那只脚,火鞭势不可挡,将江御牢牢锁在原地动弹不得,似要把他的骨头烧融成丹砂—— 噹——! 刀剑淬火,气生桐花。 木林海盛怒,张目绝眦地瞪向满地散落的狼毫。 “废物!墨族都是废物!居然让那野狗还有命来救人!”
第26章 无家可归 拖着江御逃入羡阳的业火烧不到的山谷中后,季凌纾一掌扯掉他的面纱,将他重重抵在了树干前: “你疯了……你到底是谁!” 江御身上道道灼痕映出血色,肩膀又被这么一撞,不禁闷哼出声,但却没有回答季凌纾的问题, “……你来了也没用,剑还是被羡阳仙尊抢回去了。” “你好端端的从木林海手里抢那剑做什么?!” 季凌纾看他疼得微微蹙起了眉,脸色不善地松开了他的肩,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找死吗?之前也没见你对我师尊的剑感兴趣,现在这又是在玩哪出?玩命啊?” 江御揉了揉肩膀,不知该如何向季凌纾解释他看到那剑时的血液沸腾,他觉得是那剑在悲鸣着呼唤他。 叫得何其可怜,所以他没有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抢了剑。 “问你话呢,你为什么突然要去夺冰玉剑?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季凌纾步步紧逼, “难不成你是感应到了什么?是因为冰玉剑?” “怎么可能。” 江御淡淡抬眸, “那剑怎么可能和我一介凡人产生反应。” “……” 季凌纾怔顿半晌,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那句他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的话, “……那万一你就是它的主人呢?” 他眼里的光很碎,翳满了浓墨一样的层云。 江御看着他,心想如果他像在洞穴中时长出耳朵来,此时的耳朵一定是可怜地耷拉在脑袋边的。 可怜归可怜,江御还是缓慢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你师尊不是刚刚被你护送到那位羡阳仙尊身旁,准备一同回金霞宗么?你不认他,反倒来认我这个从怡宵塔里被买来的娈物?” “……我也不知道到底谁是我师尊了。” 季凌纾垂下眼眸,细长的睫羽遮挡住眼底本就破碎的光, “羡阳身边的那个……不是。” 至少他希望不是。 他从未在师尊眼里看过那种漠然,并非厌弃,也不是憎恶,而是彻彻底底的,仿若他们曾经日夜相处的一百八十年都是梦幻泡影的漠然。 “可我也不是啊。” 江御叹了口气,到底是心软,轻轻抬手擦去了季凌纾脸畔的血痕。 “既然不是,为何刚刚要去夺剑?” 季凌纾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他师尊丢了,他只能想方设法地去寻找和师尊有关的只言片语。 江御神情坦然: “因为看起来很值钱,想拿去当了还你给我赎身的钱。” 季凌纾:“……” “倒是你,怎么会受伤的?” 江御看向他臂膀上的爪痕,不像是普通兵器所为,倒像是野兽留下的痕迹。 “不小心被墨族派来的不要命的杀手突袭了,” 季凌纾轻描淡写道, “你放心,已经被我处理干净了,没人有命再追过来。” “你不是圣子大人吗?” “想当圣子的人多了去了,总有人巴不得我死了好推新的圣子上位……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去,这圣子我还懒得当呢。” “那你现在岂不是无处可归?” “有个地方我倒是一直想去。”季凌纾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御一眼。 江御当即回他一眼, “哪儿?” “你的老家,沣铁郡狗牙山。” “…你回我家作甚?” “真有这么个地方可回再说吧。” 季凌纾依旧认为江御的所有记忆都是被人蓄意构筑出来的假象。他在心里暗自决定,如果能证明这世上根本没有狗牙山,江御口中所说的家人也都不存在,他便冒着被羡阳再次追杀的风险回金霞宗去请宗主玄行简出面,调查此事。 江御默许了季凌纾的决定。 正好他也想要一探究竟,那狗牙山到底是只出现在过他记忆中的桃花源境,还是确而其事存在于世间的普通村落。 依着江御的记忆和一路寻村问店,二人御剑朝西南前行了整整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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