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让他找不到平衡,他想扶着门,撑起自己无力的身体。 却没想到用错了力气,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而门内虔诚叩首的人却像聋了一样,专注的磕着头,仿佛在祈求原谅。 耳边的呢喃变成了交谈,又变成了争吵,最后变成了咆哮。 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用力的用拳头砸门,一下又一下,砸的他手上门上鲜血淋漓。 真的太吵了,吵的他恨不得动手弄聋自己。 在片段式的幻觉中,他看到了很多自己从未见过的场面,一群人的集会、医生翻看病例、被做手术的病人,以及某人正在写的日记。 他看到这样的一段话。 【我们相信,它会帮助我们战胜疾病,给予我们新生。】 日记的纸张太过洁白,在幻觉中发出神圣的光晕,最后他在一片白光中失去了意识。 …… 当危飞白再次睁眼,发现他又站在这条深不见底的走廊上了。 他靠着墙,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头疼和眩晕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的身上。 刚才的那些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完好无伤的手,喃喃道:“是幻觉?” 忽然,前方病房的大门打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嘀、嘀、嘀……” 熟悉的心电图声音从那个病房内传了出来。 那个房间里是他最想见的人。 他心底的声音如是说道。 危飞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他只知道,病房内硕大的窗户外,树叶是那么的茂盛,那么的嫩绿。 啊,看来是春天到了。 他走到病床旁。 心电图机“滴滴”的叫着,侧边悬挂的输液器中的透明液体在一滴一滴的掉落。 他不敢看病床上人的面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也怕自己会不争气的哭出来。 脑海中她的面庞已经模糊,他心中的愧疚如海,浓稠的快把他淹没了。 平稳有节奏的心电图机,突然发出长鸣—— “滴——” 上面有波动的曲线直接画平。 “不!不!”危飞白转过头,跪倒在病床前。 床上的人盖着洁白的被子,脸上盖着洁白的方巾。 危飞白拉着她冰凉的手,声音颤抖,“这不是真的!” “你在骗我,对吗?” 他把她的手放在脸侧,轻轻的蹭着,眼泪无声的落下,“别这样,妈妈。” 他轻声呢喃着,“醒醒,别睡了。” “再看看我。” 床上的人洁白无瑕、了无生息,他跪在床边失声痛哭。 空荡荡的室内,回荡着低哑的啜泣声。 床上人的面部的白巾柔软低垂,清晰的勾勒出五官的位置。 她唇部的突起忽然张开,白巾凹陷,声音温柔而冰冷。 “你回来晚了。” 危飞白双眼无神,喃喃道:“是我的错……” 她继续道:“你没救的了我。” “是我的错……” “你害死了我。” “是我的错……”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越说声音越是颤抖。 双目无神,面容呆滞,这是崩溃的前兆。 她说:“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拿下我脸上的白巾,看看我的脸。” 危飞白麻木的沉默了,他不敢面对,他不敢想象白巾下面的模样。 她是什么模样?是否面容枯槁?是否变化太大? 危飞白颤抖着手伸向那块白巾,汹涌的痛苦、懊悔、自责席卷而来,他被淹没在这片海洋之中,丝毫没有自救的想法。 任由自己飘荡、下沉、窒息。 在触摸到白巾的那一刻,失去所有的意识。 …… 当他再次醒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一个木偶,这个无止无休的走廊里机械的迈步。 他也不想去想些什么,这样大脑一片空白,也挺舒服的。 他走着,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他遇到了一个人,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那个人跪坐在地上,背对着他。 他的身影让他感觉非常的熟悉,他不知道他是谁。 对方颈侧露出的暗红色纹身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看到他露出的后颈上满是汗珠,湿透的黑发贴在白皙的后颈,他心中涌出一个声音,让他去帮助他。 于是他搭上了他的肩。 那人扭过头来,灿然一笑,苍白虚弱的面庞也挡不住这抹艳丽的笑容。 他说:“是阿白啊。” 阿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麻木的脑子不允许他思考那么多,但他还是被这抹笑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那个人苍白布满虚汗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似乎非常高兴。 他拉起阿白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上,羞涩又幸福道:“他快要出生了。” 阿白摸在对方肚子上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对方略高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让他的手心布满手汗。 对方羞涩的表情和手掌接触的体温,让阿白心中的幸福感喷涌而出。 忽然,对方痛呼一声。 阿白清晰的看到,他手下高耸的肚子上突然凸起一个成年男子大的掌印。 阿白犹如热夏洗了个冷水澡,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起来,他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那人眉头皱起,脸色惨白,双眸却亮晶晶的。 嫣红的色泽蔓延在他的眼尾,他轻咬红唇,躺在阿白的怀里,乐观痛呼道:“他似乎要等不及了。” 阿白抱着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痉挛,颤抖。 一个红点在对方耸立的肚皮上蔓延、晕染。 由一个点,变成一个圆,然后又变成一片,最后都汇集在他的身下。 腥臭的味道萦绕在阿白的鼻尖。 阿白不知道对方是哪里在出血,他拼命的捂,拼命的盖,却阻挡不住血液的流逝。 对方的哀嚎声越来越弱,阿白手足无措,用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抱着对方。 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一点一点的没了气息,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越来越苍白。 阿白的眼睛越来越红,“不!不!不!” 他抱着对方的身体轻轻晃着,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他把脸埋到对方冰冷的颈间,痛哭的颤抖着,“小雪,别离开我……” 他想起了对方是谁,却阻止不了对方的逝去。 他呢喃道:“别这么对我……” “求你了……” 他抱着尸体轻轻摇晃着,仿佛在哄对方睡觉一样。 怀中的尸体问他,“你爱我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会抛弃我吗?” “你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既然你注定要离开,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它的一句句问话,像是在拷打他,拷打他的内心,拷打他仅存的一点良心。 他搂着它,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咽道:“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尸体说:“骗子!” “骗子!” “骗子!” “向我证明,你是爱我的。” 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刀。 尸体说:“让我看看你的心。” 他麻木的举起刀,毫不犹豫的捅进自己的胸膛。
第92章 朦朦胧胧间,危飞白听到一个声音。 “……” “……阿白……阿白!” 声音像是在水底,忽远忽近…… “阿白!快醒醒!” 一个声音在危飞白的耳边炸开。 他猛然睁开眼睛,恍惚惨白的光让他视线有些模糊。 一个人影在他的眼前晃动,他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光影的变化让危飞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这是哪里? 在愣神了几秒后,他才看清眼前人的面孔。 白皙的面孔充满着活力,仿佛能看见皮肤下血管的脉动,再也不是那副惨白僵硬的表情。 水润的双眸亮晶晶的,里面布满了担忧,再也不是那双漆黑无神,瞳孔放大的模样。 再次看到眼前这个人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不禁愣在了这里,眼眶都湿润了。 他一把抱住对方,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双臂越拥越紧。 沈鸿雪刚想调笑对方两句,却被一把搂在怀中,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双手还悬挂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环抱上去。 但当他感受到对方的身体一直在细微的颤抖后,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于是毅然决然的环抱了上去,安抚着轻拍。 他有点疑惑,轻声的问询道:“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说着,学起了记忆中孤儿院里大人们哄孩子的动作,轻抚着对方的脑袋和背。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的力气非常的大,勒的沈鸿雪感觉肋骨都有些疼了,但他也毫不在意,仍然环抱着他,然后把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压低,变得更加温柔。 他轻声的问道:“介意跟我讲讲吗?” 沈鸿雪知道,这种时候对方是不可能会立刻给出回应的,他有着充足的耐心,不介意慢慢等待。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几秒钟,或者是几分钟之后。 危飞白张开了嘴,他并没有回答沈鸿雪的问题,反而是说了一件不相关的事,“你知道么?我是个单亲家庭。”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娓娓道来,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我的母亲,她是一个像茉莉花一样的人,娇弱、美丽,天真又善良,仿佛像是老天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我猜,她可能是被男人欺骗了,不然怎么会选择生下我,一个娇弱又漂亮的天真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谁都能想到她会遭遇什么。” “可是她从不妥协,也不气馁,有的时候她受了委屈就悄悄躲起来大哭一场,哭完抹掉眼泪,转头又能对着我温柔的笑,似乎世界上没有一件事能难倒她。” “后来呢,我们的日子过的也算不错,我渐渐长大,帮上了一些忙,她也轻松了许多。” “等我上了小学后,她的工作也迈上了正轨,她天真又喜欢浪漫,所以开了家花店,终日与鲜花为伴。” “或许是鲜花与美女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她的男人缘格外的茂盛,却也都是些烂桃花,不过好在,我已经能帮助到她了。” 危飞白说道这,眼色暗沉,一语带过。 也不提他是怎么跟踪调查,然后悄悄的威胁那些毛手毛脚、朝三暮四有家室的人的事。 沈鸿雪没有察觉到他话中的异常,只是单纯的以为是普通小孩的恶作剧,让他们讨厌从而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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