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达睿与时俯仰,很快便墙头草一般倒向了李玠。这种行为实在太符合宋达睿的一贯作风,江行虽唾弃,但仍然表示意料之中。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宋达睿怕是根本没有倒戈,反而玩了一手双面间谍。 江行随意翻了翻,放下话本子,道: “嗯,我知道了。” 宋正挠头: “你知道什么了?” 见江行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宋正“呔”了一声,又好奇又心痒,叽叽咕咕地走了。 待人走后,江行这才重新翻起那本话本子。 他平常不爱看,且这类东西一向自由发展,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用这种方式来传递消息,实在是隐蔽至极。 但,如果要用到这种方式,那就只能说明,正常的消息传递被什么人给截断了。 江行眸光一闪。 南溪斋主人的书一向质量很高。这次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位被困深闺的女子。 江行没忍住,笑着摇摇头。 肯定又是时鸣教的。 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江南潇洒吗,怎么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了?
第一折 ,小姐想给情郎飞鸽传信,却遭到了封建家长的打压,信件全被没收。小姐苦闷之下,干脆不再写信。 江行了然。 看来,不是时鸣不愿意写信,而是写了也会被人拦截,这才渐渐不写了。 这样的桥段在戏文里比比皆是,算不得什么。在不知道南溪斋主人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江行也很难把这一段同时鸣联想起来。 该说不说不愧是时鸣吗……
第二折 ,小姐为了与情郎相会,戴月奔逃。不料途中遇到母舅家的人,小姐本以为自己会被抓回去,却不曾想母舅开明,特护送她到相会之地。 江行: “……” 母舅肯定不是真的母舅,因为时鸣的舅舅还在京城,如何能帮? 这里的隐喻,应当是指在江南的时家旧部。 至于什么本以为自己会被抓回去……当然也是为了戏剧情节杜撰的。 时家旧部不可能为难时鸣。很明显,时鸣遇到的要对他不利的人,和拦截信件的人是同一波。 也就是戏文里所说的封建家长。 但江行总不可能认为这是承元帝在搞鬼,因为没有理由。 承元帝知道他们的事情,很显然不赞成也没有反对。北方的事情已经足够头疼了,承元帝还没那么闲,要为难一个久居封地的宗亲。
第三折 ,小姐在母舅的护送下成功与情郎相会,怎料事与愿违,情郎的父母早在此等候,说出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真相。 江行心说我没父母啊? 江家父母总不能起死回生。江行就当这段是过渡,杜撰成分居多。
第四折 ,情郎的父母同样阻止他们在一起,并且说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两家父母从前交情甚密,因而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双方父母在某种生活方面太不认真,说出去也嫌丢人。总之一句话,两人从来不是什么佳偶天成,反而是带了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小姐心如死灰,于庚月庚日庚时投河自尽,情郎匆匆赶到,悲痛欲绝,一同与其殉情。 江行人都麻了。 不是,好歹也安排个好点的结局? 但江行却明白了:两家父母交往甚密。已知他没有了父母,而时鸣名义上也是父母双亡。 那么指向性就很明显了。江行即是所谓的父母本身,而时鸣那边情况要复杂一些。 时鸣名义上没有父母,但实际上的父亲是承元帝。承元帝名义上是时鸣的兄长,那么…… 实际上时鸣的兄长呢? 不就是李玠?! 江行与李玠来往甚密,这一点也能对得上……那么,联系父母阻拦信件沟通一事,事情就很明显了。 拦截时鸣信件的不是别人,正是李玠! 江行心情复杂。 阿鸣的判断自然不会有错,江行也没什么不信的。只是,师兄为什么要阻止他们之间的信件往来? 明明两人信中也没说什么要紧事。 江行看到小姐投河一段,心想:庚年庚月庚时,投河。 小姐与情郎在这日相见,虽然小姐已经身死,但…… 江行福至心灵。 这不就是要约他相会?时间地点都已写明,就等着他动身去了。 粗略算算,下月就是约定好的时间。地点,自然是在京城的护城河。 小姐往城西处投河,而汴京城城西护城河外,正好有一座驿站。 时鸣若要北上带兵,必会进宫向陛下辞行。那么,这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经过驿站便是必然的了。 江行欣喜得手都不知往何处放了。 - 一月过去,雪依旧下着。中间断断续续停了几次,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江行一早便出门了。 城郊路远,为了掩人耳目,江行没有坐马车。 此刻鸡鸣尚早,野径无人。他撑着一把伞,愈走愈远,成了茫茫雪海中的一粒。 驿站暂时无人。歇下来后江行喝了口热茶,等着时鸣的车驾经过。 果然,一壶热茶还未凉,外面就已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随后是接引人员的声音。 江行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没有喝茶的心思了,反倒在心中默数起来。数到十,江行脸上扑来一阵凉意,是时鸣进屋带来的风。 “好久不见呀,哥哥。” 未见其人,那道久违的嗓音就已经传入了江行耳中。他蓦地站起身来,想拉着时鸣说话,可惜憋了满腹的思念没法一下儿全倒出来,只化成了一个简单的拥抱。 江行眼眶有点湿: “小祖宗,我要是笨点儿,看不明白怎么办?” 时鸣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扑簌簌的雪花轻轻掉下,落在大氅中全看不见了。 他闷在江行怀里,说: “我想给你寄信,我每天都在给你写信。可是,我总是收不到你的回信。” “我就发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因为你不会不给我回信。后来我顺藤摸瓜,果然查出一些端倪。” 江行手臂微微一僵,缓慢松开了这个拥抱: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明明我们信中没有提及什么要紧的事。” 时鸣眉头微蹙,很快又放开: “罢了,不提这个。我都已经想好了,若你看不懂,我就主动去找你。” 江行恨恨道: “我还没有那么愚笨,连这么明显的暗示也瞧不出来。好了,此次入京,需得低调行事才行。” “我久居封地,真是闭目塞听。” 时鸣俏皮地轻摇江行的袖子, “不知京中发生了何事。只两年没见,哥哥说一句仕途显达、青云直上也不为过呢。往后可要多多仰仗哥哥?” 两根手指捏着衣襟,晃得江行心如擂鼓,脑子也有些发昏了。久不居温柔乡,如今再想,竟恍如隔世。 江行耳根悄悄红了: “又胡说八道。走吧,你该去见陛下了。” 好端端的,还没说两句话就要赶人走,真是越长大越古板。时鸣故作失落: “哥哥居然都不留我。” 江行无奈: “荒唐,我如何留你?好啦,从陛下那儿回来再说。”
第107章 旧友相见今非昨(一) 时鸣久不在京城, 此番回来,是一定要同陛下多说说话的。等到了下午,陛下才肯放人。 起得太早, 时鸣回时, 江行尚在午睡。 窗外雪已经停了。时鸣没让人叫醒江行,自个儿蹑手蹑脚走到他床边, 细细端详着那张脸。 平心而论, 江行生得确实好看。几年前尚带着一丝清澈的稚气,如今再看, 容颜虽未改,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这个年纪, 说年轻不算特别年轻,说老根本沾不上边,在二者之间江行寻到了一处微妙的平衡,令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江行紧闭双眼, 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意思。时鸣心血来潮,拿流苏扫了扫他的眼睛, 果然见眼皮子下睫毛轻颤,是一个要醒过来的模样。 眼睛还未睁开,时鸣的手腕先被抓住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笑,说话时还残留着鼻音: “顽皮。” 时鸣被攥住了手腕,压根没想着挣脱,反而献宝似的晃了晃: “瞧瞧这是什么?” 不等江行答,他自个儿先说: “虎符。漂亮吗?” 江行松开了钳制住对方的手, 笑了: “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一只狐狸拿着流苏,在摇尾巴。” 他补充: “很漂亮。” 时鸣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 故意发问: “狐狸还是虎符?” 江行不害臊答: “是你。” “不担心我?” 时鸣转着虎符,仿佛就当它是一个什么小玩意儿, “不怕我有去无回么。” 江行赶忙“呸呸呸”了几声,道: “净胡说。担心,怎么不担心。陛下要派你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挽留过了。可惜,没说动。” “虽然不是什么大战役,但高低也是要上战场的。你要是打不过了,记得跑,听到没有?” “你觉得落荒而逃丢人,那对外就说你已经死了,然后我带你回岭南,我们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保命要紧,不要逞强,好吗?” 耳提面命了这么多,时鸣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江行却知道,时鸣从来不是什么临阵脱逃的人。 他远在京城,没法跟着去,也就只能做好后方工作,让阿鸣没有后顾之忧才好。 时鸣摩挲着虎符,感慨道: “从前,这一半虎符在我外祖手里。后来,它到了舅舅手里。” “如今虽有曲折,但究竟到了我手里。时家旧部,个个都是硬骨头;陛下收了多少年,也依然洗不掉外祖留下的痕迹。不知道这次,他们还能提得动刀么?” 江行翻了个身,在他脸上轻吻一下,聊作安慰: “不用担心。你身份如此,自然能服众。” 时鸣调侃: “不过是借了外祖的光。” “借谁的光都好,”江行认真道, “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江行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翻来覆去无非是要时鸣注意安全。正说着呢,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是江年过来了。 一岁长似一岁,褪去稚气,如今江年也可称得上一位翩翩公子。江行不知他来意,问: “阿年?” 江年规矩地行了个礼: “兄长,殿下。” 时鸣忙拉他起来,觉得有些不寻常:因为从前江年见他们可不会好好行礼。 今日煞有其事,必不简单。 江行问: “你这是做什么?” 江年顿了顿,答: “兄长,我想随殿下一同去北方。” 这话一出,两人齐齐一惊。时鸣率先反应过来,骂: “荒唐!又不是去玩儿,哪有上赶着去战场的?此事休要再提,我不会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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