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饮的门还关着,刘校尉在院里的石凳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发怔。 李庭霄进院便有些想笑,把他打发走,上去敲门。 “阿宴?” -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无垠草原,西驰光着膀子回大营也不觉着冷。 守卫远远看到他,忍不住爆发出哄笑,又在他吃人的目光中憋了回去。 他就那么进了汗帐,直里和昭裘达一脸的幸灾乐祸,尤其是昭裘达,西驰身上的王八不但比他那时候多,还丑。 墉冬察扶额叹息,宝绫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被全部落最美丽的女子嘲笑,饶是西驰粗神经厚脸皮,也有些脸红。 他不服气地辩解:“大汗!湘人的手段太脏了,竟然用陷马坑,看样早就挖好了!” 直里哼笑:“蠢货,那叫兵法!” 西驰直拍大腿:“他们定是有妖人相助!竟能提前算到我会单独靠近城墙,还特意准备了网子罩我!” 墉冬察又黑又粗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你看到那个煜王没?又是他的点子?” “什么煜王?没见着!”西驰顿了顿,“哦——倒是听抓我的士兵说,什么王神机妙算的,没听清!” 宝绫又被他憨实的样子逗笑了,墉冬察则狠狠瞪他一眼,吩咐人给他拿衣服套上。 “父汗,那煜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她的明眸里闪烁着光,像是有些憧憬。 昭裘达直接受过煜王的祸害,对他成见颇深,咕哝道:“什么人物?哼,脸黑心黑的小白脸一个!” “那他的脸到底是黑还是白啊?”宝绫眨眨眼,倚着墉冬察的胳膊撒娇,“父汗,女儿可真想见见他!” 墉冬察沉吟片刻:“嗯,父汗也想见见他,可惜啊!” “可惜?” “如今战况不明朗,一国亲王哪能说见就见?能见到个使者就不错了!” “父汗也是一方大汗啊,又不低他一等,怎么就见不得了!” “这……” “不试试怎么知道?” 直里起身进言:“大汗,公主说的有理!不如试试请和?若是能……” 他瞥了眼帐外,没再说下去。 墉冬察捻住一缕乱蓬蓬的胡须,搓成小辫子。 “请和……” - 这阵子,西江王的院子里总是弥漫着药香,十几天汤药调理,他病情好转不少,能让人搀扶着在花园里溜达了。 今日,世子和云听尘回来了,一同去探望西江王。 西江王的寝殿很热闹,也很不成规矩。 栗星野坐在西江王的床边,握着他的手说话,云听尘也搬了椅子在旁边坐,细述这一趟的种种细节,幕僚苏铎昶站在一旁凝眉思索,云潇璃陪栗墨兰坐在松软宽大的王座上听着,而栗墨兮坐在姐姐另一边,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这场景若是让外人见了,定然贻笑大方。 西江王先问苏铎昶:“苏先生怎么看?” “煜王确实是个出人意料的人。”他谨慎说道,“此人有权时深藏不漏、装疯卖傻,如今没了兵权,说不定是被逼得狗急跳墙,开始有动作了。” 他转向栗墨兰:“娘娘常年在湘国皇室,更该问娘娘有何看法?” 栗墨兰想了想:“我眼见的跟你们听说的差不多,煜王从前乖张暴戾,天都城的达官显贵路上见到他都要绕着走,很不受湘帝待见,潘皋那次,我觉得湘帝是故意派他出征,希望他回不来才好,而他的转变,好像就是从大胜潘皋开始的,据说在出兵前,他还扬言要屠尽潘皋狗,直捣黄龙拿下潘皋王人头什么的,结果竟然半途折回了,还……” 苏铎昶追问:“还怎样?” “还带回个潘皋奴隶,当成宝贝!”栗墨兰想到什么似的,“哦,这次他也来了,就是煜王的那个贴身侍卫!” 云听尘眸光闪过一丝诧异:“当成宝贝?大姐,这话怎么讲?” 栗墨兰说了太后寿宴那天李庭霄当众维护白知饮的事,云听尘跟栗星野对视一眼,得意道:“表哥,我那筹码扔对了啊?” 栗星野撇嘴。 “筹码?”西江王严肃地问,“你们两个,偷偷干什么了?”
第054章 西江王一板脸, 云听尘自动消音。 他从小就怕姑父,其实栗星野也怕,但云听尘聪明, 总推他出来当挡箭牌, 久而久之,他背锅背习惯了。 栗星野说:“父王,是这样,我们先前不是商议打算用煜王转移湘帝的注意力吗?后来发现他其实没那么草包,就从他身边那个潘皋奴隶身上想办法, 我们看得出, 那奴隶于他而言很特别, 听尘找人脉打听到他其实是将门之后,名叫白知饮, 全家遭人构陷才沦落的, 便找到他的旧相识, 让那人煽风点火鼓动他回潘皋造反, 想着若事情闹大, 到时再使些手段,那么将白知饮带回湘国的煜王定能落得个通敌的罪名,我们在江南道观察过煜王,他必不会坐以待毙, 届时我们坐收渔利, 一举拿下!” 西江王忧心:“那潘皋人可靠么?别到时反水!” 云听尘笑道:“他是商贾, 商贾无一不逐利, 姑父放心, 我们云氏家大业大,他不敢惹, 而且,听尘定然会给他个满意的价钱!” “太冒险了!上次苏先生让我想办法把那侍卫跟他一道支出去,我还当什么事!”他指着苏铎昶,不悦,“你竟敢瞒我!” 苏铎昶笑着撇清:“殿下,是世子不让说,说要亲自对殿下解释!” 云听尘和栗星野早李庭霄一步到的西江,先见了苏铎昶,三人一商量,觉得应该禀告西江王他们的计划,但有一点值得担忧——西江王好酒。 他醉酒后什么话都说得出,跟煜王在一起又不能保证不醉,担心他到时候坏了事,于是栗星野做主,干脆连他一起瞒了。 接着,夏天理几乎跟煜王一行同时到的,第二天得知煜王带白知饮出宫游玩,机会难得,云听尘打算设计将他们分开,让夏天理跟白知饮单独见一面。 先是让个惯偷在庙会偷李庭霄的钱袋,特意让他发现,还极尽挑衅,只要他们两个任何一人追上来,哪怕是两人一起追,在那乱哄哄的集市,他都有把握趁乱将两人分开。 可没料到,李庭霄居然没上当。 然后是那酒楼里的泼皮楼公子,他无赖归无赖,对云听尘可是言听计从,酒楼那一出自然也是他安排的,本意是想惹怒煜王,引开他的注意力让夏天理给白知饮透个信,没想到煜王竟然当场动粗,然后拉着白知饮一起跑了。 两度失利,云听尘不得不找上苏先生,让他想办法把白知饮单独约出来。 西江王听完吹胡子瞪眼,被王妃数落了几句才作罢,冷着脸道:“你们两个小混球,成功了吗?” 云听尘和栗星野对视一眼,各自恹恹。 栗星野阴阳怪气:“煜王那么宠爱白知饮,指望他回国复仇?省省吧!” 云听尘气得用扇子敲他大腿,向着西江王争辩:“姑父,我看人从未走眼过,那姓白的眉宇间自有一股傲气在,不是贪图安乐苟且偷生之辈,只是我们尚未抓住策反他的关键!” 见他们两个争执,西江王无奈摇头,云潇璃从旁笑得十分慈爱。 一家人谈笑间,马福将军的书信被递进来。 西江王打开一看,笑容逐渐被深思取代。 信笺被在所有人手中轮了一圈,西江王看过在场的至亲,问:“昔日煜王虽掌十万兵,但却从没听过他算哪门子帅才,这怎的最近突然如有神助一般……” 说着说着,停了。 云听尘被他看得发毛:“姑父?” “如有神助?”西江王喃喃道,“他那菩萨托梦,又显圣的事,是真的吗?” 云听尘点头:“是真的,表哥跟我亲自去看过,那菩萨像倒得太离奇,而且恰好封住河道救了一县百姓,不是人为。” 西江王越琢磨后背越是凉飕飕的,感觉好像风寒还没好利索似的。 他紧了紧薄被:“那这回他对绵各呢?” 云听尘:“……巧合吧?” 众人脸上都不轻松。 - 那日李庭霄脾气上来,直接破门而入,白知饮气得晚饭都没吃,李庭霄一靠近他,他就说伤口疼,吓得他不敢妄动。 自那之后,他只要回到房间就闩门,摆明了故意针对。 昨夜李庭霄抓耳挠腮大半宿,总算想到了好主意,今日一大早直接从窗户翻进白知饮屋子,白知饮吓了一跳,又把他从原路推了回去。 “窗户是死人走的,不能乱跨!”白知饮又气又急,打开门绕圈子去到窗边,忍不住数落他。 李庭霄被震得半天没说出话:“……白知饮,你怎么还信这个?” 白知饮脸一红,扭身回房去了,这次却留了门。 他房间里一向打扫得干净整齐,但由于才起,昨日穿过的衣衫搭在翠竹矮屏风上,李庭霄竟从中看出几分温馨来。 他大剌剌往白知饮才抻平的褥子上一躺,床铺又被弄得皱巴巴的。 白知饮气结,抱着被子无处放,只好好声好气商量:“殿下,起来吧?” 李庭霄瞥了他一眼,不但没动,还岔开了腿。 白知饮额角的青筋都要鼓了,磨着牙打量他一遍:“裤缝开了。” 李庭霄“腾”地坐起来,叉着腿仔细检查,姿态很不雅观,白知饮被逗得抱着被子笑个不停。 心知上当,李庭霄佯怒:“好你个白知饮,看本王不教训你!” 他把他狠狠按在床上,顺手夺过他怀里的被子罩在他身上,整个人八爪鱼似的压上去,把他牢牢裹在里面。 被子里的人似乎很不服气,拼命扭动挣扎,可李庭霄人高马大,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全搁在上头,他如何挣得脱? “放开!殿下别闹了!放开我!” 白知饮惊恐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李庭霄胸膛里涌出小小快感,他越是挣扎,他越是撒欢儿地紧紧桎梏住被子里的人。 谁让他惹自己! 后来,不挣扎了,也不叫了。 李庭霄以为他累了,担心他透不过气,掀开被子逼问:“错了没?” 白知饮趴着不动,肩膀微微颤抖。 李庭霄得逞地抽下他松散的额带,捋了捋他乱蓬蓬的头发,将人拉起来,随即怔住。 他对突如其来的光线极不适应,捂住脸,可李庭霄看见了,他脸色惨白泛青,上头全是泪痕,眼都肿了。 “你怎么了?” 白知饮死死捂着脸,摇头时,泪水沿着指缝慢慢往下淌。 李庭霄赶忙把他拉进怀里:“白知饮,怎么了?告诉我!” 他突然想起他曾说过,他怕黑。 当时李庭霄没当回事,以为他跟很多人一样怕天黑,或是怕牢里的黑,现在想,有可能是经历过什么,怕的并非天黑,而是幽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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