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饮的眼底盈着暖雾,颤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果决:“愿对殿下誓死相随!” 李庭霄心下感动,捏起他的腮帮:“怎么突然嘴这么甜?” 白知饮坦诚:“因为宝绫!” 李庭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好酸啊,他喜欢! - 就算打了伞,宝绫回到大营是还是变成了落汤鸡。 墉冬察担心得魂儿都飞了,见她安然无恙回来,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催她赶紧去换衣服。 换上一身轻盈的翠绿罗裙,宝绫来到大帐,兴冲冲拎起提了一路的篮子:“父汗!我在鸥城市集买了好多点心,给各位将军尝尝!” 篮子里的点心泡了雨,变成了一坨坨五颜六色的糊糊,所有人都沉默了,宝绫气得直接掀开帐帘把篮子扔了出去。 墉冬察忍俊不禁:“宝绫,点心下回再吃,先说正事!” 帐内坐了几位将军和副将,宝绫朝末位的传令官扫了一眼,得意道:“父汗的计谋好,经过女儿一番游说,那煜王果真上当了,答应过几日便来我们大营,不过要带五百亲卫!” 墉冬察又揪起胡子:“这么容易?该不会有诈吧?” 直里一拍大腿:“大汗,区区五百亲卫,来的又能怎的?一锅端了!” 墉冬察觉得也是,却听宝绫说:“但煜王提了条件,说要看父汗的诚意,要牛羊各五百头,我们将诚意送去鸥城,他才肯来。” 西驰大惊:“一千头?大汗,他胃口也太大了!” 宝绫嫌弃地撇嘴:“一千头牛羊换煜王这个人质,你觉得吃亏吗?” 明摆着,肯定是不亏! 墉冬察很快拍了板,让人去后方传讯,赶来牛羊各五百头,到时送去鸥城,“假意”请和。
第057章 几日后的清晨, 鸥城城门大开,一队五百人的黑甲军鱼贯而出,迎着朝阳, 向四下不见边界的草原疾驰而去。 在白知饮的强烈反对下, 李庭霄在衣服里穿了层金丝软甲,他心里明镜似的,今天肯定打不起来,但看白知饮急到鼻尖冒汗的小样,便遂了他的意。 墉冬察也是心情澎湃, 老早就做了准备, 大营周围挂满红白丝带, 随着横过草原的风发出猎猎的响,而他本人也是身穿最尊贵的七彩盛装, 并未着铠甲。 见远方地平线中的马队鸦群般由远及近, 墉冬察提马上前相迎, 为表达善意, 就只有他和宝绫, 其余人均在原地等待。 墉冬察先注意到的不是煜王,而是白知饮。 方才宝绫远远就给他介绍过煜王和他的贴身侍卫,他亲眼见到人顿觉震惊,这位连折他三位将军的关键人物, 居然是位斯文俊秀的小公子? 念头倏忽闪过, 他便收了心神, 跟煜王见礼:“殿下大驾光临, 墉冬察荣幸之至!” 李庭霄颔首:“大汗客气!” 墉冬察爽快地哈哈一笑:“请!” 他掉马往回走, 李庭霄自然而然跟在他身侧,眸光在远处营地前人群中一掠, 问:“哪个是传令官?” 墉冬察一怔,答:“一身红衣的便是。” 李庭霄目光如炬,自言自语道:“两人。” 墉冬察意识到什么,忙回话道:“是!” 李庭霄轻轻一笑,再未言语。 墉冬察一头雾水,但此时已到了大营跟前,他一挥手,众人向两边分开,恭请煜王和亲卫回营。 不需刻意列队,黑甲军一靠近营地便自动分成四列跟在李庭霄身后,昂首挺胸,面目肃杀,马匹碎步奔跑时铠甲的颠簸声仿若擂鼓,给人以沙场间风声鹤唳之感。 墉冬察暗中叹服,心想自己手下那几个输得倒也不冤,据说煜王亲卫营原身是天狼军,而当年天狼军跟铁鸢卫同气连枝,军纪严明能征善战自不必说。 这煜王脾气不好归不好,带出的兵如狼似虎,倒真是有一套! 如果真能合作…… 他满怀心思把人引向汗帐,有守卫见他们来,将帐帘向左右掀开,墉冬察率先进帐,却听得身后“呛啷”几声,有人拔刀。 墉冬察汗毛一炸,回头便看到那两名红衣传令官已被两名黑甲卫士给拿了,两柄雪亮长刀正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那两人嘴里支支吾吾地嚷嚷什么,像是求救,也像是求饶,显然吓傻了。 而直性子的昭裘达冲过去,瞪着一双蛮牛眼像是要找谁理论。 老熟人了,刘校尉怪里怪气笑了一声:“昭裘达将军,退后些,别溅到血!” 昭裘达更怒:“我们大汗好心请你们来和谈,你们竟然如此目中无人!为什么抓人,把人放了!” 刘校尉得到煜王肯定的眼神,一挥手,那两名挟持着传令官的亲卫手起刀落,将人抹了脖子。 连惨叫都没发出,两具尸体轰然倒地,兀自抽搐不止,喉间喷涌出的血将一大片土地染成了骇人的鲜红色,一直漫到李庭霄脚边,他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血腥味让营外的马匹略感不安,踱着步子打响鼻,数不清的绵各兵将他们围住了,似乎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见了兵戈,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刘校尉先发制人,厉喝道:“都干什么,退下!不想和谈了?” 昭裘达破口大骂:“娘的,杀了我们的人,还谈什么谈!” 刘校尉冷笑:“果真蛮夷之邦,过河娶亲还要杀牲口祭河神呢,和谈这么大事,不杀个把人祭天说得过去?” 在场的绵各人全愣了。 杀个把人?祭天?他们顶多过年过节时杀猪宰羊,这湘国人也未免太凶残了! 昭裘达瞬间没词了,当着李庭霄和白知饮的面又不想认怂,于是质问:“妈的,祭天怎么不杀你们自己人?” “穿的这么喜庆,还以为他俩舍生取义,准备好了想要祭天呢!能被祭天在我们湘国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刘校尉摊手,“看来是误会了,要道歉吗?” 这些都是方才李庭霄悄悄授意的,到了他口中更是胡诌得没边,倒也挺唬人。 墉冬察分开众人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头直冒凉气。 这煜王,刚刚才问自己哪个是传令官,这才一照面就把人宰了,还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足见狠辣老道。 就算奸细死了,今天的事也会被传到安勃尔那边,做戏还是要做完整。 他压抑住内心喜悦,黑着一张脸沉声道:“既然是湘国有这样的习俗,那便算了,如今祭天也祭了,煜王殿下帐内说话吧?” 李庭霄淡然一笑,随他进帐,几名主要将领也鱼贯跟上,而亲卫们自然跟上,围在大帐周边,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众士兵见那两名黑甲军刀尖上犹在滴血,面面相觑,果真不敢上前。 一入帐,墉冬察喜上眉梢,热情地拍李庭霄肩膀,宛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他大笑:“殿下,殿下好手段!” 李庭霄勾唇:“本王这见面礼,还够诚意吗?” “够,太够了!”墉冬察瞪了昭裘达几人一眼,“还不过来给煜王赔罪!” 三人还被蒙在鼓里,听说要赔罪,昭裘达和西驰不服,直里心机稍微深一些,一下就猜中了原委,拉着他们上前。 “先前冒犯了煜王殿下,还望恕罪!” 李庭霄大方拂袖:“战场上你死我活再正常不过,几位将军无需挂心!” 昭裘达和西驰跟着抱拳,低头时鼓着眼瞪直里,暗骂:恕罪?敢情没在你身上画王八是吧? 墉冬察又迸发出一声爽朗的笑,拥着李庭霄落座。 “宝绫回来说,在鸥城时,殿下对她多有照应,事情她都说清楚了吧?” “清楚了。” “那殿下的意思?” “这要问大汗了,想如何合作?” “殿下已经知道了,我们部落人丁牲畜不旺,一直被安勃尔当牛马使唤,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和我的族人根本无心进犯湘国,这让安勃尔十分不待见我们,这次为了他的计划,强扣了我阿妈和妻子,我不想再这样了,但又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你想让我帮你想办法救人?” “不,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其实很多绵各人都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们本就是游牧民族,如果整天被关在你们那样的四方城里,舒服是舒服,总归别扭!既然安勃尔的袭扰让湘国也吃了不少苦,我们何不合作,让他没法再兴风作浪?” “有理,那大汗有何良策?” “不不不,煜王殿下智谋过人,这良策当然是要看殿下的,要不我为什么单单找你?” 他倒是坦然,大帐内传出几声笑,连宝绫都掩着嘴弯起了眼睛。 李庭霄轻笑:“大汗好大的胃口!” 说的轻描淡写,但实际若是想达成墉冬察所说的,可不单是平安救出他的家眷,还得杀死安勃尔,让他有理有据地在绵各内拿到话语权,否则,没有安勃尔,将来也会有其他的什么勃尔。 昭裘达几人原本还心潮澎湃,听到李庭霄的话一下就被泼了冷水,怒意全在脸上,白知饮始终站在他身后,见状立刻暗暗提防。 墉冬察讪笑:“殿下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那倒没有。”李庭霄不动如钟,问道,“费这么多事,大汗能给本王什么好处?别说边境安宁之类的话了,那本就不是本王需要考虑的事!” 墉冬察面皮微微发烫,他倒是没事先考虑过,除了两国井水不犯河水,还能给李庭霄什么好处。 难道今天要谈崩? 他迟疑道:“煜王殿下的意思呢?不管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李庭霄勾唇,冷淡的眸子环视众人,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墉冬察顿悟:“直里,你们带他们出去!” 众将面面相觑,还是依言去了。 那个煜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也就画王八还行,那个小白脸箭术一流,但身子羸弱,一看就不常练,不见得有什么真功夫,真动起手来可能连宝绫都打不过,不算威胁! 帐内只剩他们四人,自然不必藏着掖着。 墉冬察问:“殿下,这回可以说了?” 李庭霄颔首:“大汗可知道,本王前几个月被卸了兵权吗?” 墉冬察点头:“听说过!” 听说过,但没在意,因为铁鸢卫无论在谁手里,都是横在绵各和湘国之间的一座大山。 李庭霄叹气:“大汗知道,老虎若是没了爪子和牙齿,那就该有人想扒它的皮了,也不管这皮有用没用,主要是图心里痛快。” 墉冬察细想想:“确实。” 现在的煜王就是那头没了爪牙的老虎。 “老虎想重新镶上副铁爪子,但那些觊觎它的人肯定不会给它机会,所以……”李庭霄脸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大汗说,它该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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