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不过是步入正轨罢了,人各有命,或早或晚,当初她为大梁选择诞下子嗣,就要接受被子嗣所杀的宿命。” 云无渡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李闻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挑眉,然后放声大笑。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想做就是做了。人生在世八千年,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身边的人,妖,兽,都如流水般,斯人已逝,独留我一人站于淤泥之中。我无聊啊,我想看看你们凡人,如果是你们,你们面对永生不死会是什么反应。” “人间的俗人很多。我能找到最接近全人的,是你师尊。” 他转向白玦。 “是你母亲。” “我从未见过那样十全十美的完人。慈悲,怜悯,冷静,遗世独立,又悲天悯人。那个国家不配拉着她陪葬,我要让她成为九天之上的神女,看她起高楼,看她宴宾客,看她高楼塌。”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你的出现。肮脏的血脉。你让她花了太多心血。” “可既然你出现了,你是比她更合适的观察对象。我可以从你还未出生,就介入调整你的人生,先天道君,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玦脸色铁青,依偎着云无渡,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云无渡开口:“那我呢?” “……”李闻注视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你是为他而生的对比。” 云无渡忽然说不出话。 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前世今生,都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活。 如今,却告诉他,所谓的仇恨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拜他生身父亲所赐。 他原以为,即使与天下作对,与天下背道而驰,至少,父亲母亲九泉之下有知,也会为他感到骄傲。 可…… 他一生,就是笑话! 他看着李闻,一字一句问:“那我母亲呢?” 李闻摊了摊手:“我再神通广大,也生不出孩子啊。” 云无渡拔出了夷山剑。 李闻眼睛一瞥,笑道:“是了,她当时拿的就是这把剑。她以为我是个凡人,怕我吓到了,就把这把剑埋在院子里的梨树下。” 他眼睛弯弯地笑起来,因为他爱笑,看不出半点和云无渡相似的地方:“你和她,长得很像,性格也很像。” 夷山剑发出战栗的细微声响,这是云无渡第一次觉得自己握不住剑。 轻飘飘的剑,攀附着满刺的藤蔓,扎进了他的手臂,夺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急促地呼吸了许久许久,喉结发紧,干涩得无法蠕动,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晚,常旭君屠尽云府满门,是谁告诉他的?” “我。” “是谁!把仉河变成黑龙的?” “我。” “是谁!让我重生一世的?” “我。” 白玦担忧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云无渡把他推开。 “是谁!搅得京都瘟疫四起?” “我。” “是谁!传出我的血肉可以入药的?” “我。” “是谁!传出先天道君的消息?” “我。”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处处不见他,处处都是他。 ——“原来我本不用过这样日子的!” ——“原来我也可以幸福美满的!” 云无渡原本是这么想的。现在,他连这样幻想都是痴心妄想。 他的一生,只不过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兵卒。 连带着他的家,他的母亲,他的性命,他的仇恨,他的坚持,都成了大梦梦一场,可笑不可笑。 他的愤怒忽然烟消云散了,他只能虚弱地问一句:“为什么?” 李闻带上了三分不耐烦:“我说过了,没有为什么。人生在世,难免无聊。” 他话音未落,云无渡疾速追杀上去,一剑捅向他。 “铮——”的一声,夷山剑擦过李闻鬓前的发须,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断发随风坠落,逶迤地落在地上。 李闻纹丝不动,甚至带着一抹欣慰的笑意。 一把雪光宝剑挡在夷山剑下,距离李闻的脖子只有两寸。 云无渡抬起眼,和李闻身后的明世镜对上视线。 明世镜恭敬道:“师尊,弟子来迟。” “不迟。正正好。”李闻笑道,“你们师兄弟正好见一面。” 明世镜转瞬间忽然出手,掌风连带着剑锋,直奔云无渡门面而来。 云无渡狠狠咬牙,拔剑应对过去,将所有怨恨都倾注在剑刃当中,恨不得当场把李闻和明世镜刺个对穿! “师兄!我来助你!” 萧誓一见二人焦灼,扛起宝器斧头也加入战场,就连仉端也无法做到置身渡外,从储物袋里召唤出许久未用的恶乎剑。 “皇兄!”见仉端要走,仉璋哀切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仉端回过头,仉璋泪流满面,他脸上的伤沾上了咸涩的泪水,痛不欲生:“别走……” 仉端定定看他一眼:“仉璋,你有你的皇帝命,我有我的杀猪活,从今往后,你我再无关系。” 说罢,他一把抚开仉璋的手,纵身跳入乱斗中。 稷山三师兄弟与明世镜打得天地变色,树叶如狂风过境,纷纷扬扬洒落。 燕穆皱眉看着,他虽然和云无渡等人无太多师兄弟感情,却也看不爽他们挨打:“破玉,我们要先走吗?” “走?”石破玉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斗篷,盯着仉璋,眼神恶毒,但他现在已经没兴趣和仉璋纠缠了,“不必。去助咱们的小师叔陛下一臂之力。” 就在四人激缠之时,李闻也和他们一般置身事外,抱臂冷冷看着这一切,而白玦,本该重伤虚脱的人,倒提着一把红剑,悄无声息绕后,剑尖直对李闻心口。 狠狠扎下来! “铮——” 剑刃不住地战栗,发出断裂的嗡鸣。 李闻用两指夹住了白玦的剑,他偏过头,哂笑:“你的剑都是我教的,想用我的招式杀我吗?” 白玦冷着脸,猛地一转剑柄。 血剑寒光一闪,转成一朵锋利的血花,只有靠近就会被削成肉片。李闻反应迅速,松开手后撤两步,远远躲开了。 白玦持剑又逼了上去,燕穆下场,堵住了李闻的后路。 李闻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足尖一点,腾空飞起。 大黑叼着小黑的后颈肉,把它甩出竹林,随后朝着李闻扑了上去,死死咬住他的裤腿,把他拽了下来。 李闻丝毫不慌,抬掌就朝它劈下去:“畜生,不识好人心!” ---- 我掐指一算,还有两章
第102章 有绝期2 “老东西!你敢打她!” 白狐狸精气得脸上白毛乱呲,身后多条尾巴瞬间幻化出来,抬起手掌,妖气冲着李闻射出! “师尊!”被云无渡三人贴身围堵的明世镜腾不出手,见状惶恐地大叫一声。 “小事一桩。”面对天罗地网般的围堵,李闻掐手念诀,原先画在地上的五芒星阵陡然焕发光芒,突然拔地起高楼,把众人全部击飞出去。 白玦摔在地上,捂嘴吐出鲜血。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闻掸了掸身上泥土,看向云无渡:“如何,还要和我过过招吗?” “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子上,我会留你一具全尸。” 云无渡沉面,反唇相讥:“倘若你不生我,我会更感激你一分。” 李闻无奈,一脸“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笑着道:“我怎么生的你呢,你要怨你母亲去。” 一股火气直冲云无渡天灵盖,他无法控制朝他大吼:“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李闻摊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我就是什么做的。怎么,难道你不想杀了我吗?弑父,和我做的那些事相比,又高尚到哪里去呢?” 云无渡冷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和你,也没什么区别!” “是这样。”李闻轻轻拍手,“如今我们父子,就看一看孰重孰轻吧。” 云无渡咬牙,提剑杀上去,明世镜一见他动步,正要上前挡剑,却被萧誓、仉端、燕穆等人缠住。 云无渡、白玦和白狐狸精联手,与李闻缠斗在一起。 李闻对付他们三人,依旧游刃有余,甚至刻意针对着白狐狸精,把他往五芒星阵打落。 云无渡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顾着感情,不愿对白玦和自己动手。 可电光火石一刹那,看到白狐狸精一脚踏入五芒星阵,法阵发出金光,他恍然大悟:“小心!别进去!” “迟了!” 李闻挥袖,袖口里飞出五种药材,和之前一般,融为一体,他飘然飞起,点在竹稍,就笼罩在法阵上,掐诀加快炼化。 “正好缺一味药,倒可以拿你这畜生一尾试试。” 白狐狸精跪地,痛苦地捂住了脸,发出狐狸的嘶吼惨叫,六条尾巴全部化作原型,发了疯地攻击四周,石头土块满天飞。 李闻眯着眼看底下哀嚎的狐狸:“百年的狐狸,千年的九尾,当做药引子,想必也别有一番风趣。” 大黑焦灼地朝他奔过去,被白玦狠狠勒住尾巴,一把甩开:“我去!” 白玦握剑,疾速朝法阵刺去,天雷随着他的剑尖,如霹雳贯下。 “可笑。” 看到他袭来,李闻只冷冷一笑,“别以为我养大了你,就不会杀你了。陛下。” 白玦被金光弹飞,云无渡飞身接下他,两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遭,才堪堪爬起来。 “啊啊——” 白狐狸精的人形已经支撑不住了,露出尖利的爪牙,双目淌血,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浸染,渐渐的,它已经无力挣扎,散发莹光的尾巴慢慢失去光泽。 小黑意识到了事态紧急,它焦躁地刨了刨地,可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法阵之内。 “李闻!你怎敢毁约!”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一道凶狠的女声从天而降。 李闻抬起头,原先晴朗的天空乌云遮蔽,四个通天高的妖影朝他扑过来,一击就击碎了他的屏障。 李闻正了脸色,拿出七分正式应战,居然和木山四个山仙打了个僵持不下。 “咔塔——”白狐狸精身下的土面突然坍塌,一只肥美大白兔子挖了条地道,拖着白狐狸就跑,临走之前,还把土坑填上了。 李闻只粗略扫了一眼,专心和四仙对抗。 也多亏其中的黄鼠狼刚死了,不然他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狐狸精!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 胡大娘子化身狐狸,和其他三只大仙一块,步伐鬼魅,步步紧逼:“九郎就要降世!木山封山,尔等凡人,速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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