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剑贯穿山体,把半座山头轰飞了。 孙皞身子紧绷,在绝对的武力镇压面前,他居然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咔……咔……咔哒。”孙皞头顶发出一声脆响,他的金冠碎成了粉尘,束起来的头发全部断掉了,断发之下,露出了半颗圆溜溜的秃顶。 庇符依旧握着剑横在他脸侧:“第一,云无渡杀害修真众人,其罪当诛,以死相报,一笔勾销。我说过,再有重提不休者,杀无赦。第二,我稷山其余弟子并无错处,你若纠缠不清,先和我打过一遭。” “……”孙皞脸色铁青。 修真界谁不知道!庇符自从赤牙山剔骨之后,身体大损,修为暴跌,他还以为如今庇符只不过是一个小小老妪,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 实力恐怖如斯。 稷山掌门很是为难,他有心包庇自家人,但在场的宗派实在多,不好包庇得明目张胆:“师姐师姐,天衍!还不快把你师尊师侄带下去!” 林寒正心里不悦,但为了息事宁人,只能低声劝庇符离开。 就在庇符撤手的时候,天上忽然再一声闷雷,众人还以为是谁偷袭,纷纷提剑警惕,就要冲上去厮杀之时,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黑影。 “嘭”的一下,重重砸在源仙台上,血肉模糊。 孙皞定睛一看,脸色忽然大变:“快走!” 他刚一迈步,一把赤红的剑从天而降扎在他脚前。 “我!看!谁!敢!走!” 随着天地之间一声洪亮的呐喊,众人齐齐抬头,只看见应天欢一袭红衣站于剑上,将手里一个修士抛了下来。 这个修士尚有余力,落地缓冲片刻,站稳了,可他抬头环顾四周,看清是在稷山源仙台上,面如土金。 应天欢从天上一跃而下,和他以往嬉皮笑脸不同,他肃着一张脸,踢了踢地上两人:“说。” 站着的那位还是个眼熟的,杨绍,在座各派都认得他,虽然不比明世镜等人出名,却也是门内大师兄般的存在,常与他派交往。 而他,正是孙皞的门徒。 此时他虽然站着,但也摇摇欲坠。 “不说也可以,澄心镜更好。”应天欢将如意剑一挥,点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或者他来说。” “我说。”杨绍艰难开口,“我是……” “住口!逆徒,我必为师门除害!” 孙皞出掌要他性命,被林寒正束住:“孙皞长老心急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杨绍默然道:“修真界失窃一事,是我做的。昆山镇炼丹一事,是我做的。人间女子失窃一事,是我做的。” “师……兄……”地上不成人样的小弟子含糊地发出声音。 杨绍闭了闭眼睛:“云无渡死时,我听见传言,说李闻道人炼制了长生不老的丹药,正是这样的丹药才造就云无渡那样的先天道君。我鬼迷心窍,偷了他的遗体,炼做丹药。可几年下来,他的尸首快用尽了,只能搜寻民间有灵根之人的肉体炼丹。”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地上的人影痛苦地呻吟着。 四下悄无声息,天地皆为之胆颤。 杨绍还在继续说:“女子最佳,可以两用,交媾诞下子嗣,然后再送去炼化。随着炉鼎数量增多,铁器不够用,只能盗窃各派武器,融化后用来浇筑丹炉。” 孙皞狞笑着:“好啊好啊,真是畜生,我孙皞今日便清理门户。” “不是——!是师尊……师尊……是孙炆长老!不是杨绍师兄!”地上人影猛地大喊起来,孙皞一脚踢向他的心窝,被林寒正踹开。 孙皞冷气森然。 “不是师兄……”地上人影痛哭流涕,口齿含糊不清道,“不是师兄,是我们门派,是长风宗、灵宗、碧爻宗……是师尊,是师伯,是赵仟长老……” 他说了很多很多名字,甚至有一些人正坐在高台上,被点到名字之后,皆流露出了杀意。 “他们想要得道飞升,他们想要捷径,他们想要生出像云无渡一样的天才……不是师兄……” 明世镜缓缓站起:“确实如此,小道丢人,也曾去昆山见过一面,正是杨绍道人接待的。” 稷山场上一片死寂,那些长老们不动如山,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只要不触及利益,无关痛痒罢了。 孙皞冷笑一声,斜眼看着明世镜。 正在这时,仉天帝匆匆御剑赶来,还没按下飞剑,先打开储物袋,抛出一堆武器丹药:“诸位,昆山镇找来的,可有自家的法宝?” “我的剑!” “我的赤凤斧!”就连紫凌霄宗鄂绒掌门都喊出声。 “我的枪!”认出自个武器的修真者惊呼出声,看向孙皞的眼神也不再友好。 唯有利益被损,才会同仇敌忾。 “来人!给我拿下!”林寒正一声喝下,稷山弟子迅速行动起来,长风宗弟子瞬间乱了套,慌了神,毕竟他们当中能接触到这种辛秘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不知者,一时间变成千夫所指,自然惶恐。 “我看谁敢!”孙皞当即撕破脸皮,招领弟子和稷山修士打成一团。 一时间,混战而起。 高台上也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以紫凌霄宗为首的武器遗失派,和被指出的心虚派,双方对峙,其中被点到名字的长老色厉内荏:“小人一派胡言。本座……本座……我有急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们急忙御剑逃离。 不止他一个,近一半长老都逃了,稷山掌门无意追逐,他低头看着源仙台上厮杀混战的修真者,叹了口气:“修真界,真的要乱了。” - “修真界,烂到根里去了!” 那日源仙台一战,孙皞一派溃败而逃,但稷山也没有乘胜追击,毕竟成王败寇,他们还得去处置昆山镇的残局。 但,事已至此,修真界确确实实决裂成了三方,一方以孙皞为首,一方以稷山为首,一方则坚持中立,三方撕破了脸皮,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了。 仉端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感叹道:“谁能想到玩这么变态呢。” 萧誓坐在他对面,皱着眉。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幸好於菟无事发生,不然可不得吓死他。 於菟被带回稷山,但消失的燕穆却依旧没出现。 用仉天帝的话,等他回来就收拾收拾埋了吧。 屋舍的门开了,里头走出庇符等人,林寒正追在后边,低声哀求:“师尊。” “不必送了。”庇符平静拒绝。 那日稷山之所以没有追杀孙皞,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庇符身体承受不住了,她愈发虚弱,稍一动用修为,经脉炽热,全身滚烫。 她必须回千窟山继续闭关。 林寒正担忧她的身子,想送她一程,却被拒绝了,但庇符看向了云无渡: “让天雩……送我一趟吧。” 云无渡抿了抿唇,沉默跟在庇符身后。 千窟山在此时此刻变得如此遥远,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来云无渡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二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师尊你为什么杀我? 师尊……虽然我知道我做错了,但你为什么杀我? 我不算是你的孩子吗? 我不算是你的孩子吗? 云无渡浑浑噩噩想了一路,庇符闭关的山洞近在眼前。 庇符走向山洞,进洞之前忽然轻声叹息:“这样,也算是很好了。” “师……” “人活一世,很难为自己而活。为父,为母,为子,为女,为家,为国,为情,为爱,为仇,为怨……” 庇符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说给他听,“能做自己是最好的,无事一身轻,方能百战百胜。” 云无渡默默跪了下去。 “你若是累了,就回来。回来就好了。” 庇符的身影隐入山洞,云无渡用力磕了一个头。 可为自己而活……最难。
第68章 皇帝心1 身后传来树枝踩断的簌簌声响。 云无渡回过头,一颗熟悉的黑色狗头冒出草丛,脑袋上顶着落叶,一双琉璃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张嘴又叫了一声。 不等云无渡发出声音,一只手摁在狗头上,用力揉了一把。 云无渡抬起眼,和白玦对上视线。 四目相交的一刹那,云无渡心头猛地一跳。 云无渡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白玦的眼神有些潮湿,不是天空落雨前的湿意,而是短暂雷阵雨后,厚落叶里带着蒸腾热气的水汽。 肮脏,蒸腾,熏热,充满了黏稠的攻击性。 “她对你真好。”白玦一开口就打破了这种幻想,他低着头,轻轻踢了小黑一脚。 小黑跑到云无渡旁边,白玦大步走过来,搀扶起云无渡。 “……”云无渡不知道说什么,垂下眼,发现他手里抓着一枝紫黑色的树枝,上头缀满了圆果子。 “这是什么?” 白玦没吭声,把树枝递到他嘴边,云无渡试探性咬了一口,顿时酸得眉头紧锁。 白玦目不转睛看着他笑:“怎么样?” “酸。”又酸又涩,又苦又麻,吃得人流泪。 白玦笑容深了一点:“有毒的。” “……这是什么?”有毒你还给我吃。 “李子啊。”两人并肩往千窟山下走,穿过外头密林时,白玦指着远处一片隐约的树林,远远看过去,紫叶堆叠成了地上的云彩。 白玦忍不住勾起唇角,瞧,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他得意地摇着树枝,把果子一颗一颗抛进嘴里:“你说它不能结果,可我把它种成树了。走,过去看看。” 云无渡默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嚼了两口,把那酸涩发麻的李子咽了下去,连带着中间那颗瘦削剌嘴的籽:“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云无渡跟在白玦身后,走到了那棵紫叶李树下,那是一棵瘦弱的小树,树叶葱葱,让人意外它居然能结果了。 “你不怕我吗?” 白玦转头看他,歪了歪头。他的眼睛和小黑很像,圆溜溜的,青涩的眼神,坦诚地看过来,心脏似乎被毫无保留地剖析在他面前:“为什么怕你?我们见面第一次,你就告诉我你叫云屿了啊。” 云无渡迟缓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云无渡顿了片刻,刚刚咽下去的那颗李子烧着他的胃部,让他吧心里堵着的一团浊气都吐了出来,也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 “我有私心,我只是想报仇雪恨,并不想搅得修真界不宁,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云无渡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眼底有着迷茫无助:“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他累了。 忙忙碌碌一生两世,他做到了什么?他为自己做过什么?他做的事情都是他想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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