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渡:“我们也不需要,山上破庙里的虎头还没吃完,你们若是需要,自己去抬吧。” 里正苦笑了一下:“多谢多谢。” 里正给他指认了一座茅屋,屋檐下挂着一串一串的鱼干:“您看,我们村里也没有哪户人家空房子了,就是这一户,大大小小都出门了,您不介意的话,就歇歇脚。” “客气了。”云无渡语气冷淡。 “金虎草我们没新鲜货了,明天我找村民要些干草。” 隔壁屋子出来一个丫头,扶着门框静静看着云无渡一行人,眼睛在灯火下亮莹莹的,忽然用力啐了一口唾沫,扭头回屋了。 里正尴尬地挠挠头:“乡下丫头,粗俗,您别在意。” “那我就先走了。哦,对了,大侠,我们村里的习俗,夜里不许起夜。” 云无渡平静道:“不许起夜?尿炕上吗?” 里正脸皮有点撑不住,胡乱道:“这……您自己斟酌着看,只是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晓得的。” “知道了。” 里正走后,阿瑾自觉地进屋收拾床铺,躺在床上好奇地打量着天花板,黑狗趴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 云无渡看着一人一狗,道:“刚刚那个丫头你看见了吗?” 阿瑾一骨碌爬起来:“看见了。” “有老虎味。”云无渡平静地说,阿瑾“啊?”了一声:“什么叫有老虎味?” “不是人的意思。” 阿瑾抱着黑狗,缩到床尾。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阿瑾瞬间屏息,瞪大眼睛看着云无渡。 云无渡想了想:“出去看看。” “啊?”阿瑾惊讶看着他,小声说,“里正说不许起夜。” 云无渡理所当然地道:“还未曾睡觉呢,不算起夜。再者说了,你现在不便溺一下吗,小心夜里起夜,我可不陪着你去。” 云无渡说完就走,阿瑾叫道:“阿云,我也和你一起。” 两人出了屋,云无渡却站在院中间,嗅了嗅,带着一人一狗悄咪咪往外边走了。 阿瑾见他往外走,欲言又止,紧紧跟着。 迎着月光走不了二里地,阿瑾发现前头出现了第二个人影。 云无渡迅速抱起阿瑾,侧身避开身形。 前头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了。 云无渡抱着阿瑾,悄无声息跟着那人身后。随着路程,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月光下,人与人之间碰头,一句话也不说,只互相点头示意。 他们的目的地是村子中间一块空地,月光撒下来,独树摇曳,居然聚了许多人,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攒动。 里正站在最前头,朝天吆喝了一声,人群跪了下来,不断磕头。 随着月光和磕头的动作,云无渡终于看清他们簇拥的是什么了。 那是一口井。 一口极其普通常见的石井。 随着磕头的声响,一条月光从井口跃出,掉在地上发出“啪”的清脆声响,随即,一条,一条,接着一条的月光跃出,砸在地面上。 空气中弥漫的鱼腥味越发明显。 跪拜的人群越发的诚恳,磕头的响声几乎都要盖过“噼里啪啦”的落地声。 “是鱼?”阿瑾低声说。 云无渡冷眼看着:“原来是这样。”
第6章 肉鳞片2 阿瑾仰着头看云无渡:所以是怎么样啊? 云无渡垂眸看他一眼:“有古怪。这些村民身上冒着【鬼气】。” “是鬼吗?” 云无渡拍了拍他的脑袋:“封建迷信。” “怎么回事……” 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渐渐停歇了,阿瑾和云无渡停止交谈,听见人群发出惊恐压抑的议论声, “今天怎么这么少?” “最近的鱼越来越少,下一次……恐怕就再也——” “呸呸呸,胡说八道,小声点。” “是二牛家丫头生气了吗?” “呸!叫你闭嘴你还说!” “我们不够虔诚!再磕用力一点!” 人群更加诚恳地磕头,一声一声,就像剁鱼的声音一样,咚咚咚,诡异到毛骨悚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里正站了起来,最后焚香,一绺青烟飘摇直上。 人群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弯腰在地上捡起噼里啪啦甩尾的鱼。 几个男人走到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空地上拾捡的人群,压低声音说话。 云无渡虽然身体没好全,但五感通透,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最先开口的是白日见过的里正:“今夜的鱼获怎么样?” 另一道年轻些的声音说:“顶多一人分一条。” 里正沉默了片刻:“山上老虎死了一只,明天,村里男人女人一块上山看看,路上要是看到金虎草就挖回来。” “今天那两外地人不是说杀了老虎吗?剩下的肉,明天叫小年轻们去扛回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沙哑地说,“一只老虎不算什么,问题是后日的上供。” “大脚不是说……”年轻的声音迟疑地说,“说不定他真的能成功。” 随后传来一声拐杖敲脑壳的声音,很清脆,年轻的声音“哎呦”叫了一声。 里正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讲了!咱们村子跟那个萧家大脚没有任何关系,咱们把他赶出去了!” “自从大脚的阿妹掉进井里,井里开始出现鱼,咱们饿得只能吃鱼的时候。” 老人叹了口气,拐杖不断敲着地面,“他们大脚家的,就跟咱们没关系了。大脚没和我们拼了,也算是对咱们客气了。” 年轻人焦急地提出一个建议:“二妞能,会不会其他人也行,刚来那两人的狗?” “嘭——”他又挨了一下打。 老人家气喘吁吁:“二妞的肉把你养活了,你心跟着黑了是吗?你跟山上那条虎跟县里那些人有什么差别!” “我……我就是说说。” “滚滚滚。里正!你家儿子你自己看着办!” 里正叹了口气,踹了一脚儿子,苦口婆心道:“在二妞跳井之前,咱们村里这口井都没怪异现象,只在二妞死后才这样。那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老人气冲冲喊:“二丫是丫头不错,但她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被畜生糟蹋了,心里有怨气,这才魂魄不散,这鱼啊咱们吃了,就要预备着把命赔给她……” 小年轻支支吾吾,捂着脑袋不敢吭声。 “都散了都散了,明天我带人再去山上看看。” 里正等人也加入捡鱼的队伍里。 阿瑾悄悄问:“那个鱼能吃吗?” “嗯?” “他们不是说,是一个姐姐掉进井里,因为她是文曲星,然后阴魂不散才变成鱼吗?这样的鱼能吃吗?” 云无渡看了阿瑾一眼,他没想到阿瑾居然也能听清他们的对话,这对没经过修炼的普通人来说,实属天赋异禀:“天赋不错。” 阿瑾一头雾水。 黑狗匍匐在地,悄咪咪往前蹭,叼着一尾鱼溜了回来,居然谁也没发现。 趁着这些人忙着捉鱼,两人一狗摸黑回去,路上云无渡一边思索,一边说: “鱼大概不能吃。” 阿瑾一手掐住黑狗的嘴,低声呵斥:“听到没有!不能吃。” 云无渡慢悠悠说:“因为难吃。” “汪!”黑狗挣开阿瑾的手,一路小跑跟阿瑾拉开距离。 “但肯定不是因为跳井的人冤魂导致的。” “为什么?不是鬼魂吗?” “世间没有鬼魂。”云无渡皱了皱眉,稷山教给他的都是【世无鬼魂】,但他现在忽然不确定了,自己五年前身死,再一睁眼就落到这个身体里。 有魂魄吗? 有鬼魂吗? 死后是怎样一个世界? 他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云无渡吐出一口气,道:“世间多有精怪邪祟,却没有神仙鬼怪。” 阿瑾好奇:“什么是妖精邪祟?什么是神仙鬼怪?有什么差别?” 云无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要不要解释:“动物口吐人言算精,走兽发疯伤人算妖。神仙鬼怪就是指超脱人间的传闻。” 阿瑾眨了眨眼:“真的有会说话的动物吗?” “没有。”云无渡说,“从未见过,一般都是秘境里暴走的走兽罢了。” 阿瑾搞不懂,阿瑾不想搞懂了,阿瑾只想要睡觉。两人回屋,云无渡在床上打坐一夜。 第二天,里正之子萧大田早早来敲门,特意带着他们去县里买药。 黑狗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阿瑾在门口嘬嘬嘬了好久,云无渡看不过去:“别嘬了,大清早还没吃饭,口水都嘬干了。” 萧大田蹲在门口嘿嘿笑了两声。 三人便到县里去,下萧村到县城的路难走,在山沟里七拐八拐才出来,距离微妙,若不是萧大田,恐怕要走上很久。一入城,身后一声暴喝。 “站住!云——……两把剑公子!” 一开始云无渡并没有把“两把剑公子”和自己联系上,等到后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叫,他才施然然转过身。 身后站着仉端和另一位公子哥,还有一群驱车抬轿的白面无须太监,仉端依旧是那副“我很有钱,可以坑我”的富贵模样,他旁边的少年则内敛沉稳许多,穿着一身低调的明绿海天色衣裳,礼貌地朝云无渡拱拱手。 仉端气冲冲跑到云无渡身前,看着云无渡的眉心,插着腰,嚣张道:“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声?” 云无渡定定看了他一眼,仉端猛地想起来他那天一身血的样子,缩了缩脖子,色厉内荏地说:“我就知道……你偷偷跑出来了!” “关你屁事。” “你——” 仉端气得跳脚,恨不得一拳捣在云无渡鼻子上。 被他旁边的少年拉住,好声好气问:“七兄,你还没替我二人介绍呢。这位兄长好,我是七兄的十三弟,叫仉璋。” “要你多嘴!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呢!” 仉璋惊讶地捂着嘴:“我不是有意的。” 仉端气冲冲“哼”了一声,用力撇过头。 “七兄,你不替我引荐一下吗?这就是云家的大公子,云开吧?” 仉端瞬间转头大叫起来:“你这不是知道了吗?”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捂着仉璋的嘴:“他才不是!我警告你,你不许跟别人乱说!” 仉璋无奈地点点头,含笑握着仉端的手:“我知道,七兄吩咐的,弟弟一定照做。” “哕!恶心!撒开我的手!” 云无渡对他们兄弟情深不感兴趣,萧大田蹲在一边扣地面的石子,阿瑾站在云无渡旁边捏着他的手。 仉端别别扭扭道:“你来干什么?你不应该远远逃走吗?” 云无渡道:“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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