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渡眯起眼,在人群里看见一个小身板被人推倒在地,旁边还有一只黑狗在焦急地绕圈。 是阿瑾,和他的黑狗小黑。 阿瑾从地上翻身爬起来,阻止那些侍卫注水银和封土,但那些人才不理会他,阿瑾只好自己拼命地挖土。 云无渡望着他,皱着眉,手里的剑一点一点指着地面。过了一会儿,黑狗朝他的方向狂吠起来,阿瑾抬起头,正和他对上视线。 “云屿!” 阿瑾跌跌撞撞朝他跑来,扑进他怀里,满身的泥灰沾脏了他崭新的衣裳。 云无渡只是道:“是我。” “云屿,你额头的伤……”阿瑾仰着头,眼里噙泪,“我看到他们把你推进去了。” 云无渡不言不语。 阿瑾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云无渡目光冷冽:“你走吧。” 阿瑾手足无措地看着他,黑眼珠子湿漉漉的,和他脚边那只狗一模一样的眼神,无辜,单纯,但是热烈。 云无渡冷声道:“你要挟恩图报吗?你救了我,确实,但我如今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云家不会放过我,你跟着我,只会陷入危险。我没有工夫照顾你。” “我不是,云屿……” 云无渡拔出剑,指着阿瑾的胸口:“走吧。趁我心情还好,再纠缠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5章 肉鳞片1 将阿瑾扔下,云无渡提了剑和行囊,微一分辩方位,便朝着东方走去。 虽然他没有答应玉无影关于“潜伏稷山”的要求,但实际上,他确实要去稷山,赶在稷山开春三月开山大典参加招徒大会。 如今他换了一个皮囊,谁也不认识他。正是隐姓埋名报仇雪恨的绝好机会。 云无渡握了握拳。 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潜入修真界。无论结果如何,他必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云无渡独自往东走去,他现在伤势未愈,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需要停下来休息打坐。 等爬上一座山,遇到了一座破庙,天色正好昏暗下来,云无渡便往庙里去。 庙内神像破碎,屋瓦倒塌,供台歪斜,可上边却放着三份贡品,都是鱼,庙内弥漫着鱼类独有的鱼腥味和腐烂味。 按理来说,在四面环抱的深山里面,海鲜是极其罕见的食物,食用尚且不够,怎么可能摆上来祭拜。 云无渡注视神像片刻,随意找个了平整地方,放下包裹,就地打坐起来。 忽然,一声虎啸震动山野,云无渡从打坐中惊醒。 风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刚侧耳一听,云无渡立刻抓起常旭君的佩剑奔出庙门。 “汪!” 一只黑狗在林子里窜过,一声接着一声的虎啸,夹杂着狗叫,还有一两声呼救的人声。 寻声追去,云无渡跃进林子里,此时林子光线已经昏暗,但云无渡还是看见一只吊额金睛大虫,气势凶猛,一只相比较起来体量娇小的黑狗正和老虎对峙。 老虎爪下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云无渡定睛一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个人影正是阿瑾。 云无渡速度不曾放慢,越过草丛,“噌”的拔出剑,几步逼近到老虎面前。 一手提溜起阿瑾往身后一甩,一手弯腰持剑,刺进老虎喉咙内,往下用力一撇,剑刃撕开老虎的皮肉下颚,然而,却卡在虎齿里。 老虎一死不成,被剧痛激发暴怒,抬起前掌朝云无渡扑来。 云无渡后退了一步,掐诀默念“赤木心诀”,剑尖瞬间爆燃出一团赤红的火焰,炙烤着老虎的口腔。 只一瞬间,剑尖那团火焰窜进老虎嗓子眼里,云无渡拔出剑迅速往后逃去,路上还提溜走吓呆的阿瑾。 两人才走出两步,那只老虎已然燃起了熊熊大火,老虎还活着,双目大嘴往外喷着火焰,刨地嚎了两声,轰然倒在地上,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肉味便弥漫在整个林子里。 云无渡见它彻底倒下才松了口气,放开阿瑾之后虚弱地靠着树干,“啪啪”点了两下自己的穴位,感觉自己强行运转法诀,只一招,嘴里就冒出了血腥味。 “云屿,云屿……” 阿瑾惴惴地扶着他的胳膊。 云无渡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推开他,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其实云无渡一直知道阿瑾和黑狗跟在他身后,小孩子和牲畜,一路上动静大的很。云无渡没有出声制止,以为阿瑾只是小孩子心性,说不定跟两天之后就知道回去了。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运气这么不好,惹上了山老虎。 阿瑾低着头,一声不吭,黑狗绕着他的腿打转,似乎在安慰他。 云无渡眼睛一垂:“还带着狗,怎么,怕大虫吃你一个不饱,还带上狗肉零嘴吗?” 黑狗“嘤嘤嘤”叫唤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瑾头都快低到地里去了:“你不是不想要我跟着你吗?对不起,是我没有藏好,让你发现了。” 云无渡感到颇为好笑,自己是关心他这件事吗? 阿瑾继续说:“他们烧了我的家。我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只认识你了,云屿。” 云无渡一下子顿住了。 云无渡知道有的人会通过装可怜达到目的,可落在阿瑾身上,他就分辨不清楚了,阿瑾看起来很可怜,可怜得让人心软。 灰糟糟的发顶,破了洞的衣裳,草鞋也伸出了好几个指头,草屑插在头发里,脸上手臂都是血痕。 云无渡叹了口气,语气生硬:“先说好。约法三章。” 阿瑾仰起头,黑眼睛亮晶晶的,和那只黑狗同出一辙的眼神,云无渡突然发现阿瑾右眼眉骨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道伤痕,是老疤了,但还透着血肉色。 “第一,有危险自己跑,我无暇顾及。” 阿瑾点了点头。 “第二,自己照顾自己,吃喝拉撒自己解决。” 阿瑾点了点头。 “第三……”云无渡沉吟片刻,“以后再补充。” “现在起来吧。”云无渡用衣袖擦了擦阿瑾额头的血,阿瑾低声道谢,云无渡像是惊醒一般撒开手,“自己擦吧。” “去。”云无渡嘴角往下瞥,崩得死紧,“把老虎拖过来。” “啊?” “想留下来,得做点事吧?” “好!” 云无渡放出的那把火也不知道是什么邪火,只把老虎烧了一通,一星半点也没有掉在草地树木上,把老虎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烤了一遍,皮毛一片焦黑,散发着迷人的烤肉味。 黑狗和阿瑾一起揪着虎爪,费力地把老虎拖回破庙。 两人一狗美美吃了一顿虎肉,就在阿瑾抱着虎头问云无渡:“我们吃了老虎,会不会有其他老虎来报仇?” 云无渡还没说话,黑狗先站了起来,大声狂吠。 两人看向庙门,一个人从庙外走进来,似乎没料到庙里还有人,愣了一下,等他看见老虎,又愣了一下:“这是……大虫?!” 云无渡语气平静实则挑衅:“是。怎么,不让打吗?” 来人激动地掀开草帽,露出一张黢黑方正但还有些稚气的脸:“不!你太厉害了吧,你一个人把老虎打死了?” “不是我,它自己死在路上了。”云无渡转身坐下,拔出常旭剑割下一块烤肉,嚼了两口,皱着眉——肉很硬,不好吃。 “你是我们村的大恩人!你知道这条大虫在山里做了什么吗?它简直伤天害理,把山里的猎物都吃光了,一旬以来吃了村里子三个人,害得我们村都不敢上山了,我们都是靠山吃山的,为此饿死了不少人。”那人十分激动,自来熟地凑近老虎,啧啧称奇。 云无渡:“既然作恶多端,为什么不及早处理了?” 来人摇了摇头:“不是不想,组织了三次捕猎,十几个男人受伤了。” “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能去哪里呢。”对方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天色,戴上了草帽,“乘着天还亮,你们尽早离开吧,山里不止有老虎,前面就是我们村子……不欢迎外地人。” 阿瑾有点为难,小声邀请那个男子:“你要坐下来吃一口吗?” “不必了。”对方道,“你们若是执意要经过前面的村子,带上虎头虎皮当做个凭证,他们会感激你们的。” 说罢,那人迎着黄昏往外走去。 “那人真奇怪。”阿瑾托腮说。 “年纪不大,樵夫打扮,但身上一股腥味。”云无渡说,“他要去杀人。” “哈?”阿瑾吓了一跳,“真的么?” “与我们何干。”云无渡割下一块肉递给阿瑾。 阿瑾咬了一口,喊道:“好硬!” 云无渡向来听劝,乘着天还亮,两人就继续往山下走,黑狗咬着半颗虎头,趾高气昂地走在最前面。 果然如草帽人所说,走了不久,就看见一处草扎的拱门,旁边立着一块石碑,用小纂体潦草粗浅地刻着“下萧村”。 “你们是谁?外来的?” 两人一狗刚走进村子,就有路过的村民围过来,手里提着红灯笼,手里拿着木锄头,扬声制止:“喂喂喂,等一下,别往前走了,你们谁?报上名来!” 云无渡眯着眼看他们,衣裳整齐,穿着严实的长衫长裤,面色红润,声音洪亮,身上带着鱼腥味,可不像是会饿死的人。 更奇怪的是,他们额上都绑着一条粗大的麻绳。 阿瑾急忙推着黑狗走到前面,怯生生喊:“这个虎头——” 所有人目光都看过来。 阿瑾咽了咽口水:“我们云……打的。” 他转过头望着云无渡:“能叫阿云哥哥吗?” “……”云无渡面无表情,“别喊哥哥。” 阿瑾洪亮地喊:“是阿云打的老虎!”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个小年轻站了出来:“你们等着,我去叫我爹来。” 过了一会儿,天色暗得再也看不见一丝光,终于看见几个人提着红灯笼狂奔而来的,打头的就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 “哦!打虎勇士!李逵再世,武松转生!”中年男子感激地握住云无渡的手,上下摇晃,“我是这里的里正,不知道大侠所来何事呀?” “打虎是顺便,我要到前边,经过你们村子而已。”云无渡顿了顿,“希望能借宿过夜,再者是买些伤药。” “哦!是打虎时候伤了吧?我们村没什么伤药,倒是前面的镇子有药铺,明天我带大侠进县买药。大侠伤势如何?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伤药,但是草药还是不少的,金虎草包治百病!” 云无渡微微颔首。 里正领着他们往村里走: “只是我们没甚么吃食。这只大虫盘在山里,吓得我们都不敢上山找吃的,只靠救济粮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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