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疯子一样。” 玉无影身形忽然一动,云无渡极速后退,但还是差了一个身位。“嘭”的一声,玉无影压着他撞在树干上,漫天落花颤栗,飘摇着落到酒杯里。 玉无影掐着云无渡的下巴,凑近闻了闻他的气味,轻声说:“我敬你一杯。” 他把龙角递到云无渡嘴边,云无渡瞥了一眼杯里的花瓣,就着他的手,一口吞了。 玉无影愣了一下,用拇指擦他唇上的血渍:“真喝啦?” 他松开云无渡,颇为遗憾:“怎么这么没骨气,你应该要誓死不从,然后我就喂你吃下去啊……” 云无渡擦了擦嘴角的血,选择性剔除他的话:“他是你的君主,你居然喝得下去他的血?” “哈?”玉无影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做到了哪一点?” “我只不过是用他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他,怎么了?”玉无影摊手,龙角被他扔在地上,他后退了一步,一脚踩上去,“反正它又死不了,割下来当酒杯,干净又滋补。” 他忽然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还送了一对给新皇帝,你猜,他要他亲爹的角吗?他要啊,他还赏了我一百两黄金呢。” “你把他养在哪里?” 玉无影跺了跺脚。 云无渡抿了抿唇:“……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事?” “当然不是!是很大的事!”玉无影又露出醉态来,疯疯癫癫的样子,“我想不——通啊!你不让我叫你梓童,那我要叫你什么?” 云无渡咬着牙,才没说出“脑瘫”两个字。 “喂?公子?郎君?”玉无影每说一个词,就往云无渡面前走一步,云无渡直视着他,不露出一丝一毫的退却,很快,两人几乎贴面,呼吸交织,玉无影轻声道,“多生分。或者……卯君?” 云无渡抬手,面无表情,用手背打了玉无影一巴掌。 玉无影愣都没愣一秒,他就是故意来挑衅的,云无渡情绪越是波动,他越是得意: “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生辰八字吗?拜堂那天我可是都打听过了,对吗,卯君~” 云无渡一掌朝他脸劈过去,甩袖就走。 玉无影哈哈笑着躲开他的攻击,见他要走,收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要提醒你一句——” 云无渡脚步不停。 玉无影的声音瞬间冷下来,像夜里浸泡在水中的石块:“你该不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吧?你忘了吗?他们是怎么杀了你?怎么分了你的尸首?” 云无渡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忘了。 现在,没什么不好的。 他失去的都回来了,甚至一切变得更好。 他渐渐沉迷其中,不愿打破。 玉无影盯着他的背影,勾起一抹笑,缓声道:“如果你闭着眼睛迟迟不醒,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云无渡默不作声。 “你知道,你的大腿肉现在在哪里吗?建议你到宫里走走,说不定能在皇帝枕头下翻出来呢。要我给你找出来吗?” “随便你。” 玉无影伸出手:“你生气了?别忘了,这世间,只有我知道你是你,也只有我能接受你。” “关你屁事!”云无渡突然回头呵斥了一声,说完,他跃身点在树梢,朝远处飞去。 玉无影站在花林中间,仰头望着云无渡的背影,他忽然轻声说:“好看吗?” 他别开头,轻声咳了两下,再次道:“这里好看吗?” 云无渡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云无渡一路飞越,没有惊动任何人,刚回到宫中,还没坐下,正要抚下肩上的落花,燕巽忽然敲门叫他。 云无渡臭着脸推开门:“怎么?” 燕巽面色凝重:“天正也病倒了。” - “老子!” 仉端伏在床头,气喘吁吁,然后又大叫起来,中气十足,“太医!太医!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了!” 在他的闹腾下,云无渡等人被迫到他床头看他,他人晕得直翻白眼,但还是坚持和云无渡他们分析:“肯定是石破玉那个贱人传染的本殿下!” 仉璋拖着病体在他窗外,气若游丝:“皇兄你别叫了,省点力气吧……” “本殿下不!本殿下一定要把他拖进宫!不让他为祸人间!” 他说到做到,当晚递了条子,求他母妃召钟媚与石破玉进宫。 皇帝那边应当是不乐意的,但皇帝现在自身难保,端昭仪的口谕很快下去,钟媚包袱款款,哭哭啼啼进了宫,母子两人被搁在太监所里。 端昭仪本来就为了儿子心烦,一听又是石家母子搞的鬼,气得在寝宫里兜兜转,恨得撕了好几块帕子。 敬婕妤抬眼看她,温声道:“姐姐坐下来吧,你再急也是没用的!” “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急!”端昭仪话说出口,愣了一下,“哦,你儿子也在。” 敬婕妤给她沏了杯清茶:“若是真的心急,不如去请那位长公主殿下。姐姐不是与她颇为相熟吗?” “哦对!”端昭仪惊喜地一拍桌子,“去请长公主!” 敬婕妤宫里的大太监葛根应声去了,可没一会儿,他打着灯急匆匆回禀:“两位娘娘,奴才去迟了,长公主殿下正在陛下寝宫里,恰巧石夫人在,奴才无能,陛下请长公主先给石小公子看病去了。” “石夫人?又是钟媚那个贱人!我儿,娘替你抢回来!”端昭仪提起玉尺,煞气冲冲地杀了过去。 敬婕妤急忙也跟着去了,临走之前,让葛根去告知仉端一声,省得替他母亲担忧。 等敬婕妤追上端昭仪的时候,她已经闯进皇帝寝宫,逮着钟媚一顿痛骂。 钟媚依旧是那副娇弱纯美的模样,眼角带泪,皇帝仉镐躺在龙床上,面黑唇白,眼底发青,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闹剧,而那位传说中的长公主,大马金刀坐在榻上,面无表情。 敬婕妤的脚步慢了下来。 皇帝正值茂年,敬婕妤还记得自己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新帝,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而如今,贪欲情色掏空了他的身体。 “皇上……非是媚儿故意气姐姐,是媚儿太挂心破玉了。贱妾想着,破玉的病状和陛下相似,让长公主先瞧瞧,也好替陛下试试药效。”那边,钟媚眼泪滴滴分明地坠下来,恰到好处悬在下巴上,那双泪蒙蒙的眼睛注视着皇帝。 皇帝一脸欣慰舒坦的模样。 敬婕妤立刻知道了,端昭仪又输了。 她在钟媚这种贱人面前,从无半点胜算。看似嚣张跋扈,骨子里却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皇宫不适合她。 端昭仪气得攥紧手:“我不请你不请,我一要请你就来劫道!” 敬婕妤打帘进去,正想开口,仉天帝忽然起身,语气冷冰冰:“你们请着吧,小道倦了,先退了。” “哎!长公……” 仉天帝二话不说,也不看皇帝的脸色,自顾自走了,留下屋内几人脸色变幻。 敬婕妤只好笑着打岔:“长公主殿下难得回来一趟,是有些疲倦。好在宫里有其他仙君道长。陛下,前些日子按照您的吩咐,写信去请灵宗的仙君,方才收到宫人回禀,两位仙君已经到了。” “快!”皇帝撑起病体,喜上眉梢,钟媚眼疾手快,扶着他坐起来,“快,快去请仙君来!” “慢着!父皇!” 殿外传来仉端中气十足的大喊,随后,他直接闯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云无渡一连串看戏的人,只有仉璋病得不轻,实在爬不起来。 仉端捂着唇咳了两声,又喊:“父皇,你别信灵宗的人——” “大胆!逆子!”皇帝猛地抓起身后的玉瓷枕,朝仉端扔过去,端昭仪吓了一跳,猛地往前一扑。 仉端虽然病着,身手却没忘,一手护住端昭仪,一手甩开玉瓷枕,震惊地看着对他动手的皇帝。 皇帝气喘吁吁,突然做一个大动作,让他心力交瘁,但他还是嘶哑地喊:“孽子,你病着还敢来!把病感给朕了该当何罪!”
第44章 宫墙泪8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仉端似乎对这个陌生的皇帝感到茫然,小时候父皇对他也是很宠溺的啊,为什么忽然变了呢? 钟媚轻轻拍着皇帝的心口:“陛下消消火,七殿下也不是故意的。” “逆子!”皇帝气喘如牛,钟媚捏着他的衣襟,柔声道:“陛下,不如宣灵宗两位仙君进来,让他们晾在外面也不好。” “咳咳,宣。” 敬婕妤含笑应是,顺便把端昭仪带了出去。 再进来时,却是两个熟人。 一个石破玉,一个燕穆。燕穆一进来,神色复杂地看一眼燕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石破玉戴着面纱,几日不见,憔悴如白莲,几步跪到龙床前,泪如雨下:“皇上,草民……” “玉儿快起来。你有心了。”皇帝慈爱地拍拍他的手,“难为你身子不适还要进宫看望朕,朕心甚慰。” “这是草民该做的。”石破玉破涕为笑,指了指身后,“陛下,外头有两位灵宗的仙君。” “宣。” 随后,一个高冠博带的男子和一位衣袂飘飘出尘绝绝的女子进殿,一人配剑,一人蒙纱,两人仙风道骨,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皇上,草民身后这两位就是灵宗首席长老的关门大弟子冯岩师兄,与长老之女钟暮雪师姐。” 灵宗两人和稷山众人对上视线,齐齐唬了一跳,双方灵光法诀都祭了出来,宫殿内一瞬间五光十色。 “你!你们干什么!”皇帝看起来像是要气死了。 没人理会皇帝。 冯岩冷笑一声:“燕巽!” “小贼!”燕穆心里窝着火,“这里是皇宫,你嚷嚷什么!上一次还没被我兄长打够吗?” 冯岩脸色铁青:“少来!上次是你们使了阴谋诡计我才输给你们,这一次,我绝对要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来就来!”仉端捂着嘴咳了两声,气冲冲撸袖子,“这次用不着燕巽!我一个人也能把你干废!” “来就来!”冯岩拔出佩剑,剑气锋利有如实质。 “你们!胆大包天!”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跟在云无渡等人身后,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看好戏的柳琀突然拍拍手,把手上的瓜子渣渣抖干净,开口道:“诸位等等,你们看,圣上似乎不太喜欢你们在这里打。” 众人转头看过去,皇帝气到脸色黢黑。 “依小道来看,不如以文会友。不看武力,看医术。毕竟,陛下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医治瘟病。你们说呢?” 看着柳琀笑眯眯的脸,云无渡诡异地从他身上看出一丝“故人”的痕迹——“故人”特指玉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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