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宫附近,便看到一辆马车停靠着,有人站在马车边上,正是路鹿。 扶苏让骑奴驾士停下车,对胡亥道:“亥儿,今日你头一次去学宫,哥哥便不送你进去了,你与路小君子一同去罢。” 别看是去学宫上学这么简单,但里面的道道儿多得是,胡亥是嬴政刚刚收来的义子,若扶苏与他走的如此亲近,恐怕旁人会怀疑胡亥的身份。 在这个迷信的年头,若是叫旁人知晓胡亥是借尸还魂之人,对他十足不利。 因此扶苏特意叫来了路鹿,让他在路边等着,与胡亥一同去上学。 胡亥点头道:“嗯嗯!哥哥,那我去了。” “乖一些,不要气坏了师傅。”扶苏叮嘱。 胡亥眼皮一跳,自己有这么皮么? 两个人黏糊糊的告别,路鹿在一边不耐烦的等着,抱臂催促道:“快一些,头天上学宫便要迟到了。” 胡亥这才依依不舍的对扶苏挥手,和路鹿一起进了学宫。 学宫里的学子们非富即贵,全都是秦廷有头有脸的子弟之后,听说今日会来两个蛮族人,都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胡亥和路鹿找了案几坐下来,把书囊摆好,很快便有师傅走进来,道:“各位学子,今日便由常某,为诸位讲解九数。” “唉——”大堂中传来学子们的叹气声,此起彼伏的。 “真真儿倒霉,今日九数的师傅,竟然是常頞!” “就是啊,倒霉透顶了!” 胡亥顺着众人的叹气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量高大,肩膀宽阔的年轻男子走入大堂,他穿着简洁,稍微透露着一丝丝的寒酸,袍子洗得有些许泛白,但干净整洁,鬓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儒雅之中透露着一点点迂腐的气息。 但样貌…… 清水出芙蓉,庄重典雅,举手投足之中,透露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说不出来的好看,怎一个俊俏了得。 胡亥惊叹道:“真好看,差点子就能和我哥哥相提并论了,是不是鹿鹿?” 胡亥没听到路鹿回答自己,转头用胳膊碰了碰路鹿,道:“鹿鹿?” 路鹿正在出神,怔怔的盯着走进来的讲师常頞。 “喂?”胡亥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路鹿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道:“你们中原的讲士,都是仙女么?” “哈哈哈哈——”旁边的学子们听到路鹿的发问,哄然大笑起来。 讲师常頞怕是也听到了,脸色稍微有些僵硬,咳嗽了一声,道:“勿要喧哗,开始授课了。” 略微低沉沙哑的嗓音,常頞一开口,哪里是甚么仙女? 路鹿恍过神来,惊讶的道:“男子?” 胡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自然是男子,回神儿了。” 路鹿有些遗憾,咂咂嘴,道:“可惜了。” 扶苏在政事堂公干,自从西呕与骆越归顺之后,何止是百越,西南的一些小部落,甚至夜郎等等的大国,都因着惧怕秦廷的威信,纷纷打算归顺朝拜,扶苏回来之后,便一直忙碌着这件事情。 这一抬头,发现天色已然昏暗下来,早过了散班的时辰。 扶苏赶紧整理东西,算着胡亥合该是散学了才对,急匆匆离开政事堂。 “长公子!”章平远远的与他打招呼,应该也是刚散班,准备回去。 章平笑道:“长公子,这么着急?是去找西呕君,哦不,现在该唤小公子了。” 胡亥被嬴政收为义子,便再也没有西呕君,如今朝廷上下都唤胡亥为小公子。 扶苏点点头,道:“时辰这般晚了,兴许学宫早就散学了。” 章平却道:“我猜还没散学,长公子你不知,今日讲授九数的,乃是大行派遣来的讲士常頞。” “常頞?”扶苏蹙眉,似乎在思考这个人物。 章平道:“正是他,常頞有两个特别之处,其一便是拖堂,只要是他授课,必然会拖堂,学宫甚么时候闭门,学子甚么时候才能散学,所以这会子小公子怕是还在学宫呢。” 扶苏道:“那第二个特别呢?” 章平笑道:“长公子可曾听说过咸阳三美?” 咸阳三美自然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第一美,便是秦廷长公子扶苏,公认的霁月光风,简直是咸阳贵女们的白月光朱砂痣。 而这第二美,便是章平本人。想当年,雍城章氏鼎盛一时,章平身量高大,意气风发,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咸阳贵女。 而这第三美,便是穷小子常頞! 章平道:“自然是特别的好看。” “好看?”扶苏蹙眉。 章平点头道:“这个常頞,迂腐了一些,但架不住长得好看,听说他男身女相,长相极其漂亮,现在咸阳城好多的少年少女都喜欢这一口的……诶,长公子,这么着急,去哪啊?” 扶苏头也不回,大步往前走,淡淡的道:“接亥儿散学。”
第62章 一见倾心 学宫之中。 胡亥托着腮帮子, 听着天书一般的九数,脑袋发重,瞌睡虫上头, 眼皮子打架,昏昏沉沉的,比助眠的香薰还要管用。 胡亥这么昏昏沉沉的迷瞪着, 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已经散学了, 便宜哥哥来接自己,两个人在马车里这样这样, 那样那样,总之不可名状,又羞耻又刺激。 “嘿嘿……”胡亥傻笑出声,脑袋一沉,“咚!”一声磕在了案几上, 这才惊醒过来。 定眼一看, 天色昏沉沉的, 仿佛要下雨, 而讲师常頞,还在说着高深莫测的九数。 胡亥抬手蹭了蹭嘴角, 迷茫的看看四周, 低声对旁边的路鹿道:“还没散学呢?” 路鹿则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讲师, 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个三好学生。 胡亥惊讶的道:“九数这么精彩么?” 路鹿“嗯?”了一声, 这才听到胡亥在与自己讲话, 道:“你说甚么?” 胡亥道:“我说,没想到你对中原的九数, 这么感兴趣?” “甚么九数?”路鹿道:“这堂课是讲九数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常讲师长得也太好看了罢?你们中原的讲师,都长这个模子?” 胡亥:“……” 胡亥翻了个白眼,看这天色,怕是常頞拖堂了,且还在侃侃不断的讲解着,十足的投入。 反观学子们,有的睡觉,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嘻嘻哈哈。 “好了。”常頞终于长身而起,道:“今日便将到这里。” “哦——”学子们一阵欢呼:“终于散学了。” “快走罢快走罢,要下雨了!” “下雨了!” 胡亥探头往外面一看,还真的下雨了,天色黑压压阴成一片,乌云厚实,一看便是要下大雨。 路鹿道:“趁着雨没下大,咱们赶紧回去罢。” 胡亥却摇头道:“不必,哥哥见我没回去,肯定会来寻我的,你等一等,我让你蹭辎车回去。” 哗啦——!! 外面是雨水增大的声音,简直是瓢泼大雨,把刚跑出学宫的学子们浇了一个透心凉。 路鹿一看雨水这么大,也不愿意冒雨离开,便与胡亥一同等在学宫之中。 “都怪常頞那个匹夫!”旁边几个小君子叨念着。 “没错,都是他,若他不拖堂,咱们也不必淋雨!” “这个常頞,谁不知他在朝廷里就是个惹人嫌,没少给我爹使绊子,不如……咱们教训教训他?” “如何教训?” 胡亥并不是想要偷听,但实在太无聊了,便听了一耳朵。 那几个学子打算诓骗常頞到偏僻的简牍室,然后将他关起来,这么大的雨水,学宫中的仆役合该不会去检查简牍室,如此一来,常頞便会被关在简牍室中整整一晚上,等待明日早晨仆役前来,才会将他放出。 几个小君子密谋完毕,其中一个人溜了出去,很快装作惊慌失措的跑回来,大喊道:“师傅!不好了不好了!师傅!” 常頞还没离开,立刻道:“怎么了?慢慢说。” 那几个小君子指着外面,道:“不好了不好了!刘小君子他、他方才去简牍室翻阅卷宗,没想到……没想到被掉下来的简牍砸伤了,师傅,你快去看看罢!” 胡亥根本来不及阻止,常頞不疑有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简牍,大步冲入雨中。 路鹿奇怪的道:“他们这是去哪里?大美人这般匆忙?” 左右闲着也是无聊,胡亥道:“咱们也过去看看。” 常頞跟着几个学子来到偏僻的简牍室,一个学子指着里面道:“就是里面!师傅,你快进去看看罢!刘小君子他……他流了好多血,被砸伤的很严重!” 常頞刚要踏入简牍室,突然顿住,道:“你们为何前来这间简牍室,这里面存放的都是一些高深的九数孤本,一般根本用不到。” “这、这……” 小君子们支支吾吾,显然没想好如何回答。 其中一个小君子突然发狠,一把推在常頞的背上,道:“进去罢你!” 常頞虽身材高大,比那些小君子都高大,但看起来便是个文弱书生,被小君子们一推,咕咚跌入简牍室,摔了个大马趴。 哐——!! 与此同时,简牍室的大门被关闭,小君子们立刻从外面上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叫你拖堂!” “臭穷酸!凭你?也配讲书?你是个甚么东西!” “就是啊!” “咱们走,让他在这里过夜!” “哈哈哈——” 小君子们十足得意,大摇大摆的离开。 路鹿一看,立刻便要上前,胡亥一把拉住他,道:“你去做甚么?” 路鹿道:“英雄救美啊,你们中原人,都这么欺负自己人的么?” 胡亥道:“先别过去,你都说了,他们都是中原人,能在学宫上学的人,非富即贵,你才初来乍到,想要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 胡亥也是初来乍到,绝不能一时意气,便给扶苏添这么多麻烦,十足不合算。 这个光景,小君子们已然得意的离开,只剩下常頞在里面拍门。 胡亥道:“现在可以过去了。” 路鹿赶紧跑过去,晃了晃门锁,门锁十足结实。 常頞听到动静,道:“外面有人么?” 路鹿道:“大美人儿,是我,你别害怕。” 常頞的声音一顿,道:“外面是谁?” 胡亥翻了好个白眼,自报家门,随即道:“师傅,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就放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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