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在不知胡亥真实身份之前,一直很苦恼,他心中放不下胡亥,但又苦于胡亥是自己的幼弟,而如今知晓了胡亥的真实身份,瞬间放松了不少。 现在轮到韩谈纠结这件事情了,扶苏挑眉道:“亥儿,你的真实身世,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不到万不得已,即使是韩谈,也不要告知。” 胡亥狐疑的道:“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扶苏道:“故意甚么?” 胡亥道:“你是故意要戏弄谈谈罢?” 【故意令韩谈纠结的扶苏】 【记仇的扶苏】 【吃醋的扶苏】 胡亥:“……”果然!被我猜对了! 因着西呕与骆越的归顺,百越十足安分,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咸阳。 西呕君与骆越国的二王子归顺秦廷,章台宫将举行盛大的接风燕饮,届时嬴政会亲自赴宴,也算是给足了百越的面子。 胡亥来到章台宫的燕饮大殿,一眼便看到了路鹿,路鹿的面容很普通,身量也不算高大,放在人堆儿里根本找不出来,但问题是他身边还跟着一只体型巨大的老虎。 螭虎往那里一趴,想要不起眼都难。 胡亥走过去,他的席位就在路鹿旁边,道:“鹿鹿,吃了一路的素,你今日终于可以食肉了。” 路鹿瞪了一眼胡亥,道:“你可别得意,如今咱们入了咸阳章台宫,你我都是降臣,看看长公子还如何罩着你?” 胡亥笑眯眯的道:“这你别担心了,毕竟我有长公子罩着,你还是自求多福罢。” 说话间,公子扶苏便走了进来,他一进来,立刻来到胡亥身边,低声嘱咐道:“亥儿,如今的身份乃是西呕降臣,万事小心。” “知晓了。”胡亥点点头,自己看起来虽然像个“新人”,但也是在秦廷之中摸爬滚打过的人,秦廷排他,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胡亥想要融入这个朝廷,想必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皇帝驾至——” 随着寺人通传,嬴政一身黑袍,头戴冕旒,阔步走入燕饮大殿,他的身后跟着皇弟公子成蟜。 羣臣山呼作礼,嬴政展袖道:“诸位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嬴政与成蟜先落座,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入席落座。 嬴政看向胡亥,道:“西呕君,此次西呕与骆国归顺,你是功不可没,朕亲自敬你一杯。” 胡亥站起身来,道:“陛下言重,臣诚惶诚恐。” 王绾跟着站起来,拱手道:“陛下,西呕君智勇双全,敏锐聪达,最难能可贵的,是对陛下与大秦忠心耿耿,真乃百越之表率,老臣愚见,不如……” 王绾顿了顿,笑容殷勤道:“不如请陛下册封西呕君为西呕王,统帅百越。”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有蹙眉的,有冷笑的,有作壁上观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胡亥心中咯噔一声,心说这不就来了么?你以为王绾是想要举荐自己?拉拢自己?用后脚跟想想,也知晓不可能。 王绾乃是秦廷的旧派,土生土长的老秦人,他们连李斯都看不起,觉得李斯是外来之人,更别说百越的西呕君了。 王绾提出册封西呕君为西呕王,其实是想让胡亥给扶苏打头阵。 王绾思想旧派,一直觉得秦廷应该沿用老祖宗的旧制,如今嬴政是皇帝,那么他就该分封王,王分封公侯伯子男五爵,爵下再有卿。 扶苏已然成年,如今还是个公子,王绾早就想请嬴政为他封王,治理一方,但一直寻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如今王绾觉得,胡亥便是这契机,一旦胡亥被封王,破了这个先例,扶苏封王便是迟早的事情。 胡亥心里看的清清楚楚,但同时也知晓,嬴政是不想封王的,他不想履行甚么老祖宗的规制,嬴政要打造的,是一方新的天下。 “陛下!”李斯果然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西呕君纵然有功,如今归顺朝廷,合该论功封赏,如何能封王?周天下便是因分封而四分五裂,我大秦如何能不吸取教训呢?” 王绾反驳道:“周确实亡国,但那是他人之无能,陛下英明神武,分封是沿袭了千百年的老祖宗规矩,老森*晚*整*理祖宗的规矩,若是没有道理,又如何能沿袭下来?我秦国的老祖宗,也都是沿袭了这套制度,生生不息,不断强盛!廷尉,你这一杆子打死,不太好罢?” 李斯据理力争,道:“老祖宗的规制,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只是说一句大不敬之辞,我大秦的老祖宗们,或许也没有想到,如今的陛下会扫平宇内,万众归一,王庭的规制早就不合乎眼下的形势,丞相若只是抱住老祖宗的规矩形势,又如何能破?能立呢?” “李斯,你……”王绾还要争辩。 胡亥眼眸微动,朗声道:“陛下!这封王甚么的,臣实在自愧不如,臣便这么大丁点子的本事,实在没有别的能耐,想来是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 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胡亥,道:“哦?西呕君,你的意思是……?” 胡亥笑道:“臣的意思是,臣没有甚么宏图大志,所以不能担此重任,陛下赏赐一些旁的就好。” 王绾脸色铁青,本打算用胡亥做跳板,给扶苏做踏脚石,谁知道这块石头不听话,连封王都不愿意,实在不识抬举。 扶苏刚要起身,公子成蟜按住他的肩头,对他微微摇头,随即自己长身而起,微笑道:“君兄,想来西呕君是个妙人,并不为权利所惑,也属难能可贵,不如换一些旁的赏赐。” 嬴政点头道:“蟜儿说的在理。” 王绾的计划被打乱,瞪了一眼胡亥,干脆道:“陛下,既然西呕君不喜封赏,正巧,少府衣丞空缺,不如便请西呕君暂时顶上这个空缺,西呕君意下如何?” 当年的少府衣丞是章邯,如今章邯如愿成为了章台宫卫尉,衣丞一直空缺,虽少府的官阶不算小,但衣丞没有甚么油水,总是被旁人看不起,不止如此,少府大半之人都是王绾一派,若是胡亥做了衣丞,怕是往后里会被王绾欺压也说不定。 胡亥却一脸欣喜的道:“敢问陛下,少府衣丞这个活计,清闲不清闲?” 嬴政笑道:“哦?你喜欢清闲的活计?” 胡亥摆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左右自己是“外乡人”,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道:“自然,谁不喜欢清闲的活计?最好是每日正午才上工,下午又散班,从不值班、不加班,粮俸还丰厚,哦是了,关键时刻,不担责任的那种!” “哈哈!”嬴政朗笑一声,道:“西呕君,你倒是有趣儿。好,朕便应允,你若是做了少府衣丞,正午才上工,下午便散班,你看如何?” 胡亥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那这个活计,听起来不错!” 王绾心中冷笑,一个衣丞,便算是讨得了陛下的恩典,那也只是一个衣丞,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哪知嬴政还有后话,道:“西呕君,你进前来,你生得仿佛朕的一位故人,朕……想仔细看看你。” 胡亥心头一紧,眼眸微微转动,本分的垂下头,这会子倒是安安分分了,小碎步走上去,道:“陛下。” “再近前一些。”嬴政道。 胡亥又挪了两步。 嬴政微笑:“再近前一些。” 胡亥:“……” 胡亥硬着头皮往前又走了两步,嬴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嗓音,轻笑道:“亥儿你来看看,朕的头顶有甚么?” 轰隆—— 胡亥心头一震,吓得他睁大眼睛,下意识去看嬴政的头顶。 自己根本没有碰到嬴政,所以根本没有标签,但胡亥还是下意识去看了,简直正中了嬴政的圈套。 胡亥立刻对上了嬴政微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陛下?”胡亥心中打鼓,便宜爸爸难道这么快便发现是我了? 嬴政保持着微笑:“果然是亥儿,这眼神一模一样,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一直转,与蟜儿小时候还颇有些相似,都是顽皮的紧。” 胡亥干笑,道:“陛下明鉴。” 嬴政摆摆手,示意胡亥可以退回去了,于是道:“果然,与朕过世的幼子,生得一模一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宴席之上羣臣立刻发出哀叹之声,竟还有人哭了出来,但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了。 嬴政幽幽的道:“西呕君与亥儿生得如此相似,如今又归顺了大秦,不得不说,便是天意,即是如此……朕决定收西呕君为义子。” “甚么!?”王绾大吃一惊,义子? 嬴政微笑道:“西呕君还未有中原的名字罢?便唤你……胡亥,可好。” 胡亥心头狂跳,便宜爸爸真的发现我了! 胡亥赶紧拱手作礼,道:“陛下恩典,是臣的幸事!” 嬴政道:“你即是朕的义子,便不该自称臣了。” “是,”胡亥改口道:“儿臣敬诺。” 王绾本想针对胡亥,哪知胡亥转身变成了嬴政的义子,这下子想要针对起来,便有些困难了。 嬴政又赏赐了路鹿,因着骆越国已经归顺,便没有骆越王,路鹿自然不能称作二王子,嬴政给他了一些封赏,从今往后,便是路小君子。 嬴政道:“亥儿与路小君子刚刚归顺大秦,还不熟悉秦廷的规制,无妨,从明日开始,便去学宫跟着师傅们习学。” 燕饮很晚才结束,胡亥便临时住在章台宫中,第二日一大早,还要去学宫报道。 胡亥醒来的时候,感觉日光已经洒在脸上,闭着眼睛猛地坐站起身来,喃喃的道:“糟了,要去学宫,还没准备书囊……” 他这样稀里糊涂的想着,坐起来过猛,有些子头晕,身体一歪,险些跌回榻上,一双大手稳稳接住胡亥,胡亥迷茫的睁眼一看,惊喜的道:“哥哥?” 是扶苏。 扶苏便坐在榻边上,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道:“醒了?”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扶苏拍了拍案几上的书囊,道:“今日你头一次去学宫,哥哥便知你懒起,肯定没有准备这些,便给你带来了。” 胡亥搂住扶苏的腰身,用脸颊蹭着,道:“哥哥最——好了。” 扶苏道:“起身了,一会子该迟到了,哥哥送你过去。” 胡亥洗漱完毕,换上整洁的衣裳,扶苏已然准备好了辎车,让胡亥上车,带着他出了章台宫,往学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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