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应该和现在差不多,脸色大概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凌翌把话绕了回去:“你若嫌我说古战场的事情太少,我就再说些。” 他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大堆,真把古战场的情况七七八八地差不多。开口前,他有些阻塞,隐约觉得把话说完到底艰难,可真说起来了,他也觉得不算什么难事。 再不好说的话,他都说完了。 也就只是当着谢危楼的面再说一边军务而已。 谢危楼一直听着他说,他时而动笔记上两笔,指节在沙盘上推演,算过两回。 凌翌说得隐约口干,落了最后一句话:“就这些了。” 谢危楼问他:“真说完了?” 凌翌打断他:“谢帅,这里只能讲军务,我没精力去听别的东西。” 谢危楼收了那一堆文书,啪地一声,丢在桌上。 厚厚的一摞纸上又多了本文书,摇摇欲坠。 谢危楼点头:“好,那就继续说公务。从墨泽发的文书,为什么从来都不回函。” 凌翌坐地很分明很自在,可被谢危楼那样盯着,他背后僵硬,又不自在起来,好像要变成一块石头。 谢危楼忽然抬头看着他。 隔着那张宽阔的沙盘,凌翌缓缓坐正身子,答:“有幕篱作答,我犯不着亲自去回。” 谢危楼应了声:“你们主帅可以不回文?” 凌翌沉声道:“谢危楼,你是来问我公事,还是来兴师问罪。” 谢危楼指节交叠,面上还是那副肃然的神色,没有什么表情:“你不想谈公务,那我们就谈点别的。” ---- 评论区征集一点大家的想法,好像把宝贝们都刀傻了,想听你们说说对这本书的真实想法。
第115章 卷三“你还喜欢我么” 凌翌漠然地望回去,他在古战场挖的细作,审的人不在少数。 他和谢危楼从来很像。 他会的,谢危楼也会。 旁的修士审不下的人都留给了他。 没日没夜的审问下,凌翌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那么冷情,铁石心肠到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便漠然道:“谢危楼,我不是犯人,你不要拿审犯人的样子和我说话。” 谢危楼换了口吻:“你之前想的时候,为什么就不和我说?” 空气变得阻塞,几乎透不过气。 谢危楼的声音深沉而沙哑,听得出,他也很疲惫。 做主帅自然要去敢做常人不敢做的决策。 比起从前,谢危楼确实更爱皱眉了,眉宇更深沉,分明憔悴,他恼怒也不是因为凌翌踩到了他的底线, 那句话变得难以回答。 凌翌偏过头,闭上眼,肺腑里满是草木的味道,他头一回觉得那么迷茫,那股子沉郁的情绪拽着他,像拉他下了水。 反正就不想见呗,哪有那么多理由,还得非要问个明白。 反刍出来的情绪如同一汩汩冒出的水花。 凌翌摩挲指缝,垂着眸子,当着谢危楼的面打了个火花,握着镜花水月凑过去。白烟在指缝上徐徐燃烧,他点了点烟灰,用了半根镜花水月,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开口道:“世上很多事再长久都会有了结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到了结束的时候。” 白烟徐徐燃烧,缭绕帐中。 这一刻凌翌像是从心底拔出一根断刺,痛快之后,必然会有一时的疼。 他想,这好像也不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只是突然有一天,他们不适合做道侣了而已。 关系太过约束,势必会分崩离析。 谢危楼加重语气:“这件事你想多久了。” 凌翌摇了摇头:“谢危楼,你太想负责了,总是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有天要说和你分开,其实不是你的问题。” 整个墨泽和白玉京都被压在谢危楼身上。 谢危楼人如其字。 他还有他的谢家。 凌翌说不清楚,他们之间哪一环变得不一样了。他也很难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谢危楼也很陌生。 凌翌嗓子里还有镜花水月的烟灰,呛了一声,生硬地难受,淡淡开口:“毕竟站你立场上,我也不算一直做得很对的人。在白玉京的这些年,我没一天是好过的,我就是我当初说的样子,脾气不好,要的东西从来很多。” “我想,分开之后,对你我都好些。我不用忍受,你也不必煎熬。” 谢危楼抬手揉过眉心,硬生生屏住叹气声。 他身上沉沉地压了很多东西,不仅有千百万计的修士,还有被他记挂很久的人。可他开口依然像在讲道理:“我觉得分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凌翌语气加重:“不管解不解决,事情都已经不能回头。” 凌翌缓缓垂下手,他仍然能想起谢危楼触及他臂膀的温度,指腹在他手背、小臂上游离,像春雨落下来,让他觉得痒。他习惯过谢危楼从身后吻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做一对道侣。 他也曾很依赖和谢危楼相处在一起的感觉。 那像是一种保护。他也不纯粹要和谢危楼做荒唐的事情,哪怕只是落在谢危楼怀里,和他抱一会儿,就是一味良药。 可突然从某天开始,凌翌会长久地等待谢危楼,等他等到自己在屋外睡着,也等不到谢危楼从主殿回来。 谢危楼变得极其忙碌,忙到压根没有空抽身。 当某天,凌翌忙起来的时候,他也会一天都回不了谢危楼的传音镜,搁置久了,他也会突然发现,谢危楼居然在茶楼里等了他一整个下午,而他一早就忘了赴约。 所有的事情变得越来越仓促。 本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人,后来慢慢地降下去,降下去,成为一切的兜底。 他们之间就像相撞的刀剑,在瞬间会有碰撞,会有火光汇合。 做朋友当然可以让关系变得很长久,进了一步,就不能再退回去。 镜花水月在凌翌指节点燃尽了,他没用上几口,那股浅淡的味道飘散开,他会想起和谢危楼相拥而让渡的那个雨夜,明明他不该让自己想起这些事。 胃渐渐疼了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搁置那些事,应了一声,淡道:“是我不好,没一早就和你说。” 谢危楼道:“我不要你说不好。” 他重新颦紧了眉,像是听到了不能听的话。 谢危楼喜欢凌翌,从来都喜欢他肆意骄傲的样子。 也许最早他们都产生过想要驯服彼此的想法,时日已久,在某天,他们蓦地明白,驯服不是唯一的相处方式。 既然站在同一个位置,就永远让对方活成自己该有的样子。 凌翌一瞬间产生强烈的鼻酸:“谢危楼,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胃里彻底翻江倒海起来。 他紧紧收起手里的镜花水月,铜管摩擦指节,指缝里满是冰冷的痛意,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他们之间的爱意仍然微薄的存在。 只是因为谢危楼那一句,不要他说不好。 谁会在这种时候不加指责,还会考虑到别人? 他承认自己听不得这种话,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就包容了他太多太多。 凌翌仍然佯装镇定,淡然问:“你还喜欢我么?” 谢危楼没有直接回应,他一直望着凌翌,百年来,他没有对谁投过这样的目光。 谢危楼声音渐冷,回应地自白又直接:“这么久不见,你真的瘦了很多。我从墨泽发那么多信给你,你都不看一封。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还重要么?” 凌翌屏住呼吸,他眨了下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只能在模糊之后忍回去,没敢当着谢危楼的面真的落泪。 他朝谢危楼笑得很自然,依稀还是朋友之间的样子,答:“谢危楼。我觉得我让你也很累,事情公平一点来说,各让一步,分开对大家来说都痛快。” “是么?”谢危楼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冷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就觉得我一定和你想得一样。忍无可忍,最终一定要断得一干二净。” 咔,哒。 铜管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凌翌忽然察觉到手臂上流下一行热流,他低头看过去,铜管彻底碎裂,流了满掌的血。痛意早就麻木。 营帐内,烛火摇晃,谁的灵流不稳,让帐内起了好一阵大风。 扑簌一声。 帐内烛火灭去,陷入黑暗。 凌翌在夜色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头脑内模糊的听觉变得额外清晰,他终于敢在一片漆黑中,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危楼。 他无法猜测谢危楼的回答,只在眼前模糊的轮廓里看清了谢危楼的模样。 任何风吹草动都像是挑动他的神经。 谢危楼从桌前站了起来,身上镀满夜色,他转过指节上的扳指,仅有剪影。 来时,凌翌没发现,谢危楼是什么时候戴的这东西,他还想看清那枚扳指长什么样。 凌翌问:“那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 谢危楼回答道:“不能。” ---- 文章开头出现的扳指,是为人守戒的意思。
第116章 卷三没后悔过喜欢你 夜色中的每一刻都在放大,凌翌的手垂了下去。好好的一双手,指缝掺杂着血丝,滴答、滴答,流个不停。他抬眼瞧着谢危楼,终于意识到谢危楼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句“不能”一开始没给他太强烈的感觉。他混混沌沌,像酒才醒来的样子。 慢慢的,凌翌意识到指节上的痛,突然间就像有一记冷拳袭来。刺痛的感觉先从指节传来,涌向大臂,灵流乱窜似的,接着,心口一闷,好像被拽着拖进水底,水流没过胸膛,压抑得厉害。 大帐内,灯火全灭。 凌翌放平声音:“行,也挺好的。” 话已经答非所问。 他在古战场一年,没算过谢危楼给他发多少信,藕断丝连,都是他自己觉得分开。谢危楼的不愿意再明显不过,他不想就会说不,就会想办法解决问题,也给过彼此再想一想的机会。 谢危楼站在夜色里,完全无法看清背身的模样。身影高挑,腰上扶生剑光如雪,看了太多年,凌翌只要望过去,就能想到谢危楼的样子。 曾经他用指节触摸过,他也曾和谢危楼一起躺在榻上,散着头发,衣衫凌乱,拿墨笔互相在对面脸上画。 春日晴好的天,凌翌捧着谢危楼的脸,长发蜿蜒满榻,他肩头露出,薄衫下堪堪盖住前胸,在捧到那张脸的刹那,他的指节颤抖,像触向栖息在春花上的蝶翼。 不敢用力,也不舍得用力。 他低头时,和谢危楼彼此对望,忽然就笑了。他一笑,谢危楼从含着笑意的模样,渐渐变得正色,放缓呼吸,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看了很久、很久。 墨笔脱了手,早就不记得要怎么画乌龟。
117 首页 上一页 97 98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