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穿着墨色的衣服,样子清秀,不软弱,眼神很坚毅,那是阅历和心力造就的笃定和智慧。 守塔的日子艰苦,她却笑得出来,白塔内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和他在上九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涂山原听到那两个人叫她,阿姐。 谢宛清:“你们在外门,过得好不好?” 凌翌来时怕谢宛清担心,佯装和谢危楼关系没差,嘻嘻哈哈笑道:“有谢危楼在,不好也好了。” 谢危楼淡道:“阿姐,你过得怎么样?” 谢宛清笑道:“就像你们一样好。” 尴尬了。谢宛清心底门儿清。 凌翌也觉得关系不好装好,多少有些尴尬,刚才被谢危楼编排了一顿,他也很烦怎么在谢宛清面前不说点好的:“哈哈。” 谢宛清却对他轻笑一声,指着榻上的小狐狸,轻声道:“你救的狐狸醒了,和它说说话吧。” 简直像遇到了赦令。 凌翌暗呼一口气,保持着微笑,朗朗道:“行,你们先聊。” 他目送两个人离开,笑完,嘴角的笑却彻底淡了下去,揉着狐狸都心不在焉。 涂山原在床褥上瑟瑟发抖,被顺了两下毛,心才定了些,亲切地唤了声:“小凌。他们是你的谁?” 凌翌和狐狸交换过名字,不假思索道:“好朋友。” 涂山原问:“朋友?” 凌翌停顿了会儿,只是抬头,他想到了很多事,明知道涂山原可能听不明白,他却道:“不仅仅是朋友,他们是我很在乎的人。” 涂山原问:“因为我,你都和朋友吵架了。我不好……” 凌翌笑了,就像在路上随手去救小狗小猫,他道:“你是小狐狸啊,谁看到小狐狸在逃,都想救一救的吧。” 凌翌和狐狸还在榻上对话,他们的声音很轻,帘纱后的另一间屋里,谢宛清站在谢危楼身前,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时间在白玉京从来都很长,时隔多年,她笑道:“重光,见你过得好,我很高兴。你和凌翌好不好?” 谢危楼答:“是好的。” 谢宛清摇头:“我是说你们两个之间。” 谢危楼否认道:“我和他没有那种关系。” 谢宛清背着手笑了笑,也没戳穿:“重光,你别总是这样耗着。” 末了,谢危楼收敛笑意,他来时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谢宛清从来都看得很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又问:“阿姐,你呢?” 谢宛清莞尔时,笑容不浅不淡,足以让人忘记她身上所有的伤痕。 谢宛清回答道:“他一直来看我,和在药院时一样。他不能进来,我们就隔着塔说话,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停过。” 周洵清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他常年有残疾,只能在轮椅上出行。 谢危楼问谢宛清:“阿姐可喜欢?” 谢宛清郑重道:“喜欢的。” 她说得勇敢,不露怯意,说完又笑道:“我都敢说了,你为什么不对在乎的人说?” …… 凌翌坐在榻上还有些无聊,抱起狐狸,看了会儿灵识,才发现这只狐狸修为低得只有炼气,恐怕在外门只有被欺负的份。 势必要再照顾一阵。 他又摸了两下狐狸,把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一抬头,视线对上,谢危楼从屋里出来,身上压着沉沉的薄雾。 凌翌抱着狐狸,还没开口。 谢危楼先问他:“走不走?” 凌翌让狐狸缩在衣襟里,笑了声:“走。” 回去路上,凌翌一直偷偷摸摸地望着谢危楼。 这事简直玄妙得不得了,被人照顾是体谅,谢危楼都知道给人台阶了,都不知道谢危楼怎么开的窍。 谢危楼偶尔也会对上视线,眼底的冷意收敛,御剑回营地后,他沉着脸,在两个人的房间内收拾出了一张狐狸可以睡下的竹筐。 涂山原没法好好休息。 凌翌就陪在他身边,到夜里,干脆带上床一起睡。 半夜里,狐狸脑袋和凌翌挨在一起。 睡熟之后,涂山原会恢复人形的样子,少年头上长着狐狸耳朵,晃动两下。 凌翌觉得床很挤,抱着被子翻过身,闷哼两声。 涂山原先醒了,他一醒,便发现隔壁的谢危楼也醒了,望过来的眼神沉得像海。这一天,谢危楼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好看,望上一眼就会让他害怕。 谢危楼忽然起身,站在床头,脚步声逼近,每一下都敲在心上。 脚步声彻底停顿后,挂在墙上的扶生剑堪堪出鞘。 谢危楼睨着视线,垂眸冷淡道:“变回去。” 涂山原一抖,灵气四溢,噗地一声晃动狐狸耳朵,缩在凌翌怀里。他和凌翌两个人胳膊都快抱一起,藤蔓似地盘绕着。 涂山原抖着耳朵:“我不要。” 谢危楼脸色更难看了,他抽了狐狸的灵流,提起它的后颈,走向另一个营帐。 他再回来,烦恼的东西没有了。 凌翌怀里一空,朦朦胧胧之际,脖子上穴位一点,又陷入昏睡。 谢危楼掀开床,他垂眸看了他一会儿,抬手,顺过凌翌的头发,一路拨过去,视线停留在耳坠上。 他抬手慢慢触过去,感受到凌翌清晰落在自己胸膛上的心跳,沉沉叹了口气,好像才松下白天那口一直悬起的心。 夜里反刍情感,谢危楼也会紧张,他知道两界边缘,要是他没接住凌翌,那便意味着什么。 他从来不恐惧死亡。 唯恐在乎的人直面生死一线。 被褥窸窣,怀里的人闻到熟悉的味道,反勾过了他。 谢危楼任由凌翌埋首在怀里,他低下头,拨过那枚平日里无法触碰的耳坠。 凉意在指尖蔓延、放大。 怀里的心跳是鲜活的,一下,两下,错频后一起跳动,与他交叠在一起。 哪怕是在梦里,凌翌休息得十分心安,臂膀相贴,他再一次缠上臂膀:“……危危楼,是你么。” 谢危楼:“是我。” 凌翌蹭了蹭抱着他的谢危楼,尤在梦里:“今天可把我累死了。” 他嘴角还带着笑,如同栖息在避雨处。 次日,早晨。 营帐内传来打哈欠的声音。 青年的身影落在帐上,左右活动腰身。 帐内又传出了困顿的声响:“咦,谢危楼,我狐狸呢?” ---- 0:你以为谈恋爱只有开心的啊? 危危楼:你也觉得现在在恋爱了? 谢谢烟柳雾的2个鱼粮,夏南樾的1个猫薄荷,苏坎的1个彩虹糖!!
第83章 卷二完全没想过去压谢危楼 “它在隔壁。” 谢危楼早在外看古战场的舆图,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毫不掩饰眼底的厌烦,冷淡道:“凌翌,你要留它多久?” 凌翌随口答应下,他也没琢磨好什么时候放狐狸走,反正狐狸修为很低,放走之后也可能活不下去,还有被再次丢下下九界的可能。 “先留着它吧。”凌翌道,“还有我昨天睡的胳膊是怎么回事啊?” 谢危楼低头翻着舆图,眉头微动,什么也没说。 凌翌没心没肺,早上醒来浑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隐约记得自己梦里和谢危楼睡着一起。 梦是好梦。 可惜没发生什么。 凌翌一边揉动手臂,一边在营帐里转来转去地找他的狐狸。他昨天胳膊是真压疼了,臂膀上缠了圈红线,紧紧地绕着。 凌翌之前没见过妖修,也没和下九界的一起相处过。 活在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下九界的人也和这里的人没有不同。 凌翌掀开另一个营帐,缩在角落里的狐狸跳着扑上去:“小凌!” 凌翌抱着它转过一圈:“小涂山。” 涂山原并不介意凌翌这么叫他,吞下了昨天的委屈,它用尾巴缠住凌翌,一路被凌翌抱在怀,坐在沙丘上。 凌翌很少来到边塞。 沙海满面,四下荒芜。 圆日高高悬挂在黄沙尽头,洒下炽热浓郁的深金色。 他眺望了很久,怀里的狐狸在慢慢告诉他,下九界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下九界的一切都是荒芜的,越是资源匮乏的地方,越是互相争夺。 那是另一个凌翌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弱肉强食,毫无规则,永远存在纷争和打斗。 精灵鬼怪都在其中,它比起古战场,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没有城池、没有秩序、没有悲喜,只有无边无际的漫长。 凌翌低头捋了把沙子,感受到指尖上沙砾的粗糙,又捻了捻。 涂山原:“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生来就在这地方?” 凌翌摇头:“生哪是你能决定的?” 他知道自己的立场无法劝说涂山原,只有笑一下,淡道:“可能世上人都是蝼蚁吧,你只能决定自己怎么走。” 涂山原耷拉耳朵,叹道:“我出身很差,修为很低,根本不会过得很好。” 凌翌反驳道:“谁说的?” 涂山原:“你修为就很高。” 凌翌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一笑之后又安慰道:“修为高低虽然很受天赋影响,那只是拼到最后才能决定的高低,你自己什么都没试呢,凭什么说天赋高地就能决定。” …… 凌翌再抱着涂山原在营地里玩耍,白狐胡须长而软,眼底很亮,他抱着狐狸举起来,绕着营地跑。 青年鹅黄色衣衫旋动,笑意荡漾,他再去找谢危楼,肩膀却撞上了某个有力的胸膛。 凌翌嘴角的笑还没淡去:“危危楼!我正想找你呢?” “找我?”谢危楼扫了涂山原一眼,视线落在凌翌身上。 凌翌总觉得谢危楼那点微妙的不快似乎和涂山原有关,也不知道这狐狸哪里不让谢危楼喜欢。 反正他希望谢危楼能高兴一些。 凌翌揉了两下狐狸,把它塞入谢危楼怀里:“给你抱抱。” 谢危楼颦眉,抱上一会儿。 自从他们之间多了只狐狸,谢危楼不快的时候果然变得更多。 原本保持的平衡被突然打破。 凌翌教狐狸用刀,给狐狸讲修习上的事,狐狸的修为也一日千里,凌翌知道狐狸能用好刀法,他一高兴就和涂山原滚在一起,怀中狐狸耳朵晃动,变成少年的模样。 谢危楼一直很能沉得住气,更能收敛锋芒,但是每到了这种时候,谢危楼好像有些失控。 涂山原慕强,却始终惧怕谢危楼。 谢危楼和凌翌同吃同住,吃饭时相对而笑,觉得天冷了还会挤在一起。 涂山原不理解就是这么冷硬、淡漠的人,居然也有和他气场相投的人。 涂山原忍不住问凌翌:“谢危楼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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