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圆满了他之前没好好碰过他的想法。 凌翌嘴角保持着笑意,顺着面颊向上,碰了两下,想象出谢危楼的样子。 凌翌沉吟一会儿,勾了勾指节,指节上手感还挺好,他忍住了想要捏捏谢危楼的想法,胡诌道:“阁下仪表堂堂,眉目方正,可谓是吉人天相,将来可是大富大贵的好命。” 握着凌翌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摸索过骨节。 凌翌又干脆收回手,摊开掌心,向谢危楼讨要道:“既是摸骨算过命,不如把账结了吧。江湖路上混,多你个朋友是好事,只要八百个灵石就好。” 谢危楼没反对他。 灵石声碰撞,竟真有八百个灵石落在手里。 凌翌收回手,抱着臂膀,和谢危楼一起笑了好一会儿:“我才不要。” 贫嘴这么些时候,自然不能把看望谢危楼姐姐的事情给忘了。 他召出无悔刀,和谢危楼一起御剑同行。 凌翌御剑的速度非常快,元婴修为,缩地成尺,灵流如破风凌厉,后背的风凶悍又轻狂,几乎在古战场上划出一道白光,和谢危楼比较,丝毫不慢半拍。 白玉京的人不肯亲自来古战场,差遣人来这里,没人在乎是不是有人去了古战场的深处。 通天塔是在极其恶劣的地带,洁白的高塔在无穷无尽的红黑中极其突兀。 摘下黑带后,凌翌看见高塔的中间地带,其余都萦绕一层浓郁的黑雾,不断有下面的“人”通过御剑、灵器的方式打破结界。 他本来还说说笑笑的,初次看到这幅景象,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着,喉头被全然噎住,几乎无法思考。 很多人都是寻常人,他们手里的法器都是上九界一百年前就不用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是上面的人随手抛下,弃入了下九界。 凌翌不慎和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对面眼底透着渴望,可下一刻,尘烟落入眼里,在凌翌面前,那个人几乎碎裂成了四分五裂的模样。 薄烟散去,凌翌几乎被淤堵住,心口没由来地特别沉。他所知道的下九界,为什么会和白玉京描述的不一样。他们拼尽全力去躲避惊雷,紫光一闪过,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缕烟灰。 哒哒哒。 通天塔上出现了一只不断奔窜的小狐狸,通体白色,双瞳如金,它的呼喊声淹没在雷电中,无助又凄苦。 它堪堪碰到两界的结界,纵身一跃。 狐狸的视线和凌翌对了上去。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恐惧和期望,紧紧地盯着他。 凌翌离那只狐狸特别近,他不愿意再当面看到伤亡,在结界的边缘,朝前张开臂膀,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狐狸。 谢危楼回头望了他一眼,他担心凌翌共情太深,怕他出事,还没开口,却看着凌翌驱使无悔刀,不要命地跃了过去。 “凌翌!” 谢危楼只来得及喊上一声,御驶扶生,烧尽了至纯的灵流。 惊雷从结界处落下,凌翌驱使无悔刀朝后跃出,他正面与那道雷来了个面对面,呼吸声融化在了雷中。紫光让他的眼睛出现了一瞬的白色。 光芒太盛,几乎直面死亡。 那一刻,凌翌竟觉得不是害怕,他凭预判向后腾空而去,腰带上多了只手,稳稳地拉住他,给了他绝对的保障,脱离了险境。他看不见东西,离开结界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反扑回去。 重回古战场,他跌在谢危楼身上打了好几个滚。 小狐狸入怀,心口噗通噗通地乱跳,紧紧埋首在凌翌怀里。 凌翌感觉到自己被提了起来,白芒还没从眼前消失,恐怕只有谢危楼力气那么大,才会对他这么做。 扑面而来的气息急促而滚热。 他努力眨了两下眼,眼前白光未散,只能抱紧小狐狸。 小狐狸落在他怀里很乖地没发出声音,用爪子扑棱了两下。 谢危楼的声音压到了极致,几乎极其冷静,反常到让凌翌心虚得不行。 凌翌的心跳复又快了起来,他恨不得自己现在是瞎的,最好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可眼前的视线越发清楚,他先是看到了谢危楼威压到极致的眼底,接着,他又望见了他刚才触摸过的面颊。 谢危楼垂眸望来,气息拂面,如同一只即将猎食的黑豹。 “你救它不用动脑子!” 话语里满是质问。 凌翌指缝有点痒,他心虚到了极致,动了动喉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让谢危楼消气。三寸不烂之舌算是彻底废了,他只知道不断地抱紧小狐狸,像是那个才从下九界上来的人。 凌翌:“我想救它。” 谢危楼别开了视线:“你逞英雄的毛病一直没改。救了一个,连自己都顾不上,有没有本事自己不清楚。” 凌翌顺了两下狐狸毛,以示安抚闷声道:“谢危楼,我没想过这些。” 小狐狸完全被谢危楼吓到,抖抖索索,它眼底挤出一行泪,什么也不敢说,扑着爪子,只知道说:“对不起……” 谢危楼颦紧了眉头,眼底刀剑意味渐浓。 凌翌一时特别害怕这样的眼神,都不知道多久没和谢危楼吵过大架。这次是他差点酿成大祸,竟忘记该怎么和对面沟通,他也不知道怎么开玩笑揭过去,一直没有说话。 小狐狸吓得不敢哭了。 谢危楼话到嘴边,眉心跳动着,皱出了川纹,他似乎是烦躁到了极致,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长长地倒吸一口气:“你是真不怕死。” ---- 小凌:想捏捏。 感谢夏南樾的五个鱼粮!
第82章 卷二你是不是不敢说 凌翌回想才觉得后怕。 他越想,后背冷汗越多。 刚才他离那道惊雷那么近,几乎碰到鼻尖。 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同样对谢危楼也很有信心,事到临头,面对谢危楼的关心,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视他如珍的人。 他自己可以不在乎很多事。 但谢危楼会在乎,他在介意有人那么不爱惜自己。 突然陷入僵局也不知道谁该低头。 凌翌错开视线,怀里的狐狸还在小声地哭,一直在凌翌怀里抖个不停。 他和谢危楼好像牵连上了羁绊,喜怒哀乐都和对方挂钩在一起,甚至连吵闹也不是因为对方不听自己话。 狐狸哭声嘤嘤,委屈极了。 谢危楼很烦躁,肉眼可见他被吵得很头疼,视线逡巡在狐狸身上,下一刻就要捏过狐狸后颈丢回去,可他忍住了,答道:“带上你的狐狸,走了。” “啊?真走了。”凌翌亦步亦趋地跟上谢危楼的步伐,他站在谢危楼半步后,偷偷望了谢危楼的表情。 谢危楼避免了所有的眼神接触。 他们走在一起,好像变成了弱冠的时候。 少年有了龃龉,吵吵闹闹,我不想见你,你就也别来见我。 谢危楼真是个麻烦精。 凌翌在心底腹诽了两句,麻烦到底是他先制造出来的,又不能直接和谢危楼斗嘴。他叹了口气,只能摸摸怀里的狐狸,顺过两下毛。 小狐狸躲在凌翌衣袖中,叹道:“谢谢,你们。” 凌翌竖起手指:“嘘,他不高兴,你就少说点。” 他的怀抱给了狐狸久违的安全。 他们再一次靠近紫雷遍布的结界,小狐狸合上眼,紫雷映刻在脑海里,纹路清晰可见,它想起第一次被青丘的妖修揣在怀里,从下九界跃了出去。 其实它不是第一次从下九界逃上来。 最早墨泽的人放了它们,后来青丘的族人把它带上来,寻了一处灵脉的荒山修道。 他拥有了一副少年的身体,上九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他头上有耳朵,从青丘下去后,窈窕少女背负长剑,目光投过来身上,清清润润,涂山原还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一快,尾巴和耳朵就会冒出来,他只能局促地拼命把它们藏起来。 集市上贩卖的东西很多,涂山原没有灵石,只能用眼睛看。 他在下九界连个破旧的法器都要学会修复,修复不好,便不能用。 这里最寻常的法器都拥有纯净的灵流,灵丹妙药取之不绝,只要有灵石,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涂山原记得集市上的灵器价格高昂,自然也很担忧遇到白玉京的修士,但他更害怕那些外门的人,外门人见他一个人出来,总是会想着法地踹他一脚。 可他还是觉得这里比下九界好上太多。 白玉京离他极其遥远,听说,天下财宝十分,那里的人就拥有了九分,其余一分给外门,只有不要的东西才会弃入下九界。 只要能去到白玉京,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哪怕要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 但是因为出身,涂山原永远没等到有机会去白玉京。 涂山原回到了青丘,那些面容皎皎,手持长剑的白衣修士就捅穿了另一只小狐狸的肚子,只当垃圾,丢下山崖。那群白衣飘飘的修士一回头,对上了涂山原的眼睛。 涂山原惊恐到忘记了逃跑,后背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搡了他一下。 “小原儿,别看了。” “娘!我不跑。” 涂山原的母亲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夫人,她也学修士打扮,挽妇人发髻,春日簪花。她总是笑着告诉他,来了上九界,如何学做一个人。 涂山原一直觉得自己是狐狸,狐狸为什么要明白做人的道理,可死别之际,他看懂了他母亲眼里的悲悯,她用尽了全身的灵流,极力他推下山去,可是在她的眼底,他只看到了不忍和慈爱。 少年不懂很多事,他摔下山崖前,只听到空空荡荡的山崖里回荡着一句话:“小原儿,别看!” 别看。 他瞪大了眼睛,下一刻,面颊上飞溅上了滚热的鲜血。那行血太烫,太热,让从来不知道眼泪是为何物的少年彻底崩溃大哭。 涂山原逃了起来,他被修士亡命似地追杀,身后满是声音:“真的要把这些东西都杀死?主上要找抽魂丝的容器,这些狐狸不刚好拿来用?” “太脏了,下九界跑上来的东西,你也敢给主上?” “白玉京不正好有批修士,这些东西,我看不如还是杀光。” 白光一闪,接着便是刺痛。 涂山原最后没能躲过腹上的一剑,但他没死,被丢回了下九界后,重新变回了狐狸。在那片废弃的荒原里,他不仅想逃,还想回上九界重新看看。 它要看是不是还有族人活着。 它还能不能再回白玉京。 每天都像在做噩梦,后来噩梦做久了,竟然也有运气来的时候。 涂山原在凌翌怀里睡着了,再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放在白塔内的榻上。 屋子里满是药香,身下的垫子很松软,抬头,先是看到了窈窕的女子站在救了他的两个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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