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那么狼狈?”谢危楼走了上去。 “没事,不用你擦,我自己来。”凌翌反手擦了下自己的下巴,反正这件衣服也脏了。他头脑内还是很混沌,这里实在太影响心神。要是他从小到大都在这地方长大,脾气指定也要不好的。 凌翌很快又想到,可是谢危楼的姐姐不是,她一直在墨泽和古战场生活,脾气还是很好。 每个人的秉性不同。 谢家人在这里守护,保持秉性还真不是件易事。 “你干嘛突然这样瞧着我?”谢危楼目光冷峻,难得看向凌翌才化去眸子里的冷色。 “我就想看看你。”凌翌忽然又对谢危楼笑了,含着吊儿郎当的痞气道,“在这里怎么不能想到你。” ---- 以下是三个小朋友: 无寂:(小恶魔脸) 无悔:(好学生陷入思考) 扶生:(沉默)
第79章 卷二想到也会心疼 “你在这里长大挺不容易的。” 凌翌浑身上下都沾染了血腥气,染透了红褐色,不过他人本质没变,脸上沾了多少血都还是他原来的模样。他一笑,好像古战场的天都没有那么暗:“我在江南划船的时候,你应该就在这里跑了,古战场离下九界这么近,可有没有害怕过?” 他当然不曾害怕过。 谢危楼撇去了剑尖的血迹,刀光剑影,他不记得自己在面临凶兽怨灵时的恐慌。 他只担心古战场有多少人回不来,有多少人死在怨灵的刀下。他就如同在才入行伍的少帅,有太多的事不能因为他年少就轻飘飘地揭过,人命没了便是没了,千万人的性命压在他身上就像一种不可放下的责任。 哪能因为年轻不担责。 谢危楼陷入了沉默,抬眸时,照应着漫无天日的苍穹,眼底如风起云涌。 凌翌朝对面笑了下,鹅黄色衣衫在墨土上飘飘荡荡。 每个人的年少时无法相同。 毕竟,等到了这时候,他也才能理解当时为什么谢危楼见到他就那么不喜欢他。 经历不同。 责任不同。 他和谢危楼就是那么不一样,哪怕他也没有像那些纨绔一样那么不堪,当时的谢危楼怎么会喜欢一个从锦绣堆里滚出来的人。 现在谢危楼大概也不想回答他的话。 凌翌展臂,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他不能暂时离开古战场,血水黏在他身上,紧紧贴着皮肤,很快让他觉得恶心了起来,只想去洗一下。 他背过身,身后有人忽然发声叫住了他。 “凌翌。” “嗯?”凌翌脸上的血水几近干涸,可汗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干嘛这样叫我,还以为你要找我算账。” 他缓缓转过身,施施然笑着,忽然额头上一凉。 有很软柔的东西在凌翌额上细细地擦拭过。 他的眸子也因为站定在身前的人缓慢地眨动着。 谢危楼没让凌翌碰他的帕子,收回了手腕,垂眸折过两下帕子:“你想知道墨泽的事,我就讲给你听。” 听故事自然很有意思。 凌翌应承了谢危楼对他的好,走神之后,抬头对谢危楼轻笑道:“好啊。” 他本来就很想听墨泽的事。 凌翌和谢危楼一出古战场,外头如同安营扎寨,还在分吃食。 吃的东西都是用灵草煮就的汤药,黢黑如墨,入口不佳,唯一的好处是能供人尽快恢复灵流。 浓郁的黑云翻滚,风沙满地,营地内满是低压的气氛,周围修士也才从古战场出来,只残余风声。 凌翌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苦汤,低头嗅了嗅,霎时被那股冲天的药味弄皱了眉头。 他才浅浅尝了一口,顿觉这玩意儿实在太难喝。 不如丢了! 干嘛要受这样的苦。 凌翌抿了一口汤,忍住了满嘴的苦涩,又想谢危楼坐在自己身边,有苦一起吃,也就没有那么遭罪。 凌翌屏息:“你在墨泽是什么样的?” 谢危楼偏过头,对上凌翌的眸子,极其镇定地缓缓开口道:“谢家守墨泽三百年之久,从未出过一次纰漏,如果你是领兵的人,会不会担忧?” 凌翌望了回去,半开玩笑地应答道:“势必是会的,那么多人的命都是你的责任,何况还有上九界的人呢。” 谢危楼道:“可到了有天,谢家突然发现,下九界的一切并没有白玉京说的那么糟糕?你会作何感想。” 凌翌视线一顿,他在对面几乎逼视的目光中,不知作何反应。 谢危楼竟对凌翌道了声谦:“抱歉,我语气不太好。” “没有,我在想你说的事。”凌翌旋即收神,嘴里的苦涩渐渐泛了上来,“再说你在外不是经常这样讲话,我都习惯了。” 他只是没想到,谢危楼居然要把那么重要的一件事告诉了他。 谢家出事已是十数年之前的事,至今还有很多人在古战场留守,有甚者依旧在边境守护。 这件事明面上是白玉京追责谢家私自藏匿下九界之人,擅动兵权,有僭越之嫌,实际上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擅动兵权的罪怎么定都可以,白玉京想要架空谢家,有的是理由。 天下五州,琼州最为富庶,几乎占据了白玉京大半的金玉。 凌家对白玉京诸多举措不满,也有数年时间拒绝参加盟会,拒上白玉京,也被打上了“有违盟约,私立门派”的说法。 凌翌一直觉得这是白玉京看中了谢家的兵权和凌家的财富。 他越想越觉得白玉京骨子里是烂的,他觉得恶心,可只有等他有能力独当一面、自立门派,才能把昨日的委屈吞下,护得住自己的族人。他不像谢危楼要光复整个谢家,他只想让家中人不再受难而已。 凌翌耐心地听着。 果不其然,他等谢危楼开口道:“谢家当年藏匿是真的。下九界不是只有魑魅魍魉,上下两界之间有一处古战场为界限,有很多走投无路的下九界修士逃过了怨灵凶兽的口子,他们跑来墨泽,我们就会把他们放走。” 那得放走多少人? 凌翌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你们放了多少年?” 谢危楼答:“已有五十年。” 凌翌问:“你们做事不是从来谨慎,这又是怎么被发现的?” 谢危楼:“外门散修的数目不对了,有一脉被我们从下九界放出来的青丘狐族有了气色,白玉京把它们放在慈悲天山后,后来找的谢家。” 谢家恐不见得做错。上下两界就是人为分的,白玉京就觉得那里的人是肮脏的,不让下面的人出来。 谢危楼从来就想得比他多很多,他的年少时就像被吞下,一直在经历很多常人根本没经历过的事。 凌翌不回答了。 汤药在他手里慢慢凉下。 这事当然很不公平。 凌翌仰头喝下手里的汤药,初入口极苦,却被他一口咽了下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身边谢危楼却给他递来了一壶清水,宽慰道:“你听得说不出话了?倒叫你不高兴。” 凌翌就着谢危楼喝过的地方喝过,郑重摇头:“没有的事,总觉得自己从前日子白过了,活得挺糊涂。” 忽然,他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低的笑声,轻又短暂。 凌翌一回头,落在谢危楼的目光之中,似是投入宽阔的海域。 谢危楼答:“谁想自己家的人想很多事。如果让你年少时就经历现在的一切,也根本没有意义,过得糊涂是好事。” 凌翌想了一会儿,虽然他想说莫名吃苦确实没有意义,但他却道:“现在和你一起经历不算坏事。彼此好有个照顾,不是么?” 说完他又朝谢危楼笑了一下,递去手里的水壶。 谢危楼摁在他手背上,拉近距离,凝然告诉他:“可我会希望,你一直像以前一样。” ---- 谢家的白名单 谢谢liaaaaaa的鱼粮!
第80章 卷二你抱我回去吧 凌翌那张脸还是和少年时别无二致,青年的容貌几乎占够了很多优点,光是那双清透的眼睛就让人很难忘记,只是眼底有什么东西变了,沉沉地融合在笑相中。 凌翌嘴角的笑淡下去了。 可是哪能和以前一样呢…… 当他真的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年少,他才发现原来成人以后总有愁不完的事情。 世事铺展在他面前,再不是年少时所想的旷野。 营地的风吹拂在身上,微微的凉,他在这种思潮中咀嚼出了品尝许久的味道。 很多事情苦涩,却难以言说。 凌翌抬起眸子,平静地谢危楼对视了会儿,嗓音淡淡:“我说你也真是,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在外门混久了,他和谢危楼渐渐有了名望。 谢危楼对视而来的眸子别有威仪,收敛了冷意,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他。 凌翌见谢危楼不说话,又起了逗弄对面的心思,勾了嘴角,笑得痞里痞气,随口道:“我脸上有花啊,你又这样看着我?” 谢危楼也淡淡笑了下,他没别开视线:“刚才的话我没骗你。” 凌翌被噎住了,他再一次猜错了谢危楼会说的话。 不是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也不是谢危楼颦眉,再斜睨他一眼。 不意间的在乎总是让他走神。 凌翌知道他和谢危楼做纯粹的朋友之外,还会萦绕一层他说不透的氛围。他大概也明白那种默许的氛围意味着什么,不过每当他陷入这种氛围,就像落入流沙。 世上能找到一个绝对信任,剖析自己,还能不再担忧的人不容易。 很多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们都心知肚明。 凌翌活得潇洒,对待感情的事情也潇洒,他从来不会忧虑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们就是和寻常的朋友、道侣不一样。 凌翌低头笑道:“你说得怪煽情的,我可不好意思。” 谢危楼:“真不好意思了?” 凌翌酝酿好情绪,嘴角上却贴上一只手,缓缓朝两侧拉去。他不得不偏头,靠过去问道:“干嘛?” 谢危楼缓缓笑道:“再笑一下。” 凌翌下巴上落着谢危楼的手,传来了如玉一般的温凉,他偏了偏脑袋,故意道:“你说笑我就笑?” 说是那么说,他却自如地朝谢危楼轻轻地勾了嘴角,笑声伴随着塞外的冷风,成了营地里唯一的声音。 清声朗朗,如破云后的天光。 谢危楼松开手,竟低下头在笑。他从来没有在离开古战场以后,有过那么自如的感受,一切都与眼前的人有关。 凌翌觉得累了,他喝完草药,干脆和谢危楼一起躺在草地上,他双手抱头,感觉到身侧有人和他靠在一起,肩膀相贴的热度给了他别样的安全感。 苦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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