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呼吸是乱的,一呼一吸全然错开。 水花在两人上下齐刷刷地往下淌去,凌翌只想把那件衣服朝身后抛,可身上人蛮不讲理地揽住了他的腰,用自己的胸膛撞了他一下。这下撞得太闷、太沉。 凌翌从来没有在幻境中经历过这样的力道,他和谢危楼对打时只会碰撞刀剑,哪有以身相搏的时候。 谢危楼:“你怎么那么喜欢招惹?” 谢危楼只是用单手就把他的两只手固定在身后,一拉扯,再把他背过身,凌翌只能看到身前的池壁,他是真的被幢疼了,忍不住闷哼一声。 凌翌倒抽一口气:“我就偏要招惹。” 果然遇到谢危楼一准没什么好事,他身上胸膛起伏,忍不住回过头,望了谢危楼一眼,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眼神里像有了清水似的东西,眸子一晃一瞥,一如清池里掀起了波澜。 凌翌:“谢危楼你下手是真的狠。” 谢危楼突然就顿住了,他手上的力气依旧很大,指节攥得很紧,他烦躁地别开了目光,拿走了凌翌抢他的衣服,他游走得很快,池里破开墨色的水流,他应该上岸,却只是游向瀑布后方。 凌翌发疼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龇牙咧嘴地看了会儿,也没什么闲情去管谢危楼了。 他能把谢危楼搞烦就一点不亏。但谢危楼下得手也太狠了,这人每次都像不知道收敛,手上痕迹也不知道什么能消退下去,被同门看到了又怎么交代。 “凌师弟!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同门很快找了过来,七嘴八舌说着,各个都环绕着凌翌。 “我……”凌翌啧了声,扯谎道,“我被你们泼得受不了,有这样的事么?” ---- @凌你知道什么是自以为一么? 凌翌:我哪晓得,我就是1! 嗯嗯嗯嗯,对啊,你给了危危楼老婆般的待遇,却成为了对面的老婆。
第52章 卷一因为我想招惹你 瀑布下水花飞溅,山石后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凌翌莫名心虚,朝那个方向望了会儿。 同门看到了谢危楼的身影,擦了擦面上的清水,啊了声:“我怎么看到谢师兄了?” 凌翌故作不知,水流没过了他的手腕,缓释了痛觉:“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没什么好玩的。走,我们回去吧。” “之前还见到你和谢师兄还一起出门,现在怎么一提到他,你就不想理对方?”同门在凌翌身边一边划水一边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也就老样子呗。” 凌翌和人一起游了回去。池里的人少了,他们四个人一起躺在一起,日光并不刺目,合眼时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摆成了回字型,池上落叶徐徐飘落,坠在了头顶。 同门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喜欢的人。 凌翌难得成为了局外人,入目就看到头顶上的日光,哪里都是淡绿色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望见了天上飘飘荡荡的云朵。 “凌师弟,你和谢师兄真是老样子?”同门又道,“听说谢师兄就算在墨泽也没和谁一起出行过,其实谢师兄人挺好的,上次你在烟雨楼没被抓个正形,也是因为他吧?” 凌翌嗯了声。 周围水流潺潺,包裹住了他。这让凌翌想起在琼州的家,闲来没事的时候,他会躺在乌篷船上,看书也好,午睡也罢,听上一下午的水声。 凌翌:“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来了应天学府,他比以前更累了,想到一些人也有了会烦恼的时刻。 凌翌心底好像有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隔着雾看花似的。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凌翌定了定神。 论性格,他和谢危楼两个人八字不合,总是在针尖对麦芒。 论言行,他们也互相看不惯对方,明明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同门还在絮絮叨叨:“回来以后,我就没听见你们说过话。你别看谢师兄老是板着一张脸的样子,看人你就不能光听他说了什么,有些人嘴巴毒,做的事却稳妥,不过比那些瞧着和气的人好上太多了。” 凌翌笑了:“你怎么和我阿翁一样教我做人呢。” 同门道:“谢师兄在武场上事事严格,大热天的,那些冷水都是他抬过来的,他也一直在照顾患伤的师兄弟。凌师弟,有时候你在落堂后忘了什么东西,都是谢师兄叫我们送给你的。” 凌翌放缓了呼吸,一口气叹了出来,他听到耳边的水声越来越清晰,问道:“那他为什么不说?” 同门哈哈笑了,起了身,从水里走了出来:“世上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什么说什么,那不就是照镜子了。” 凌翌上了岸,他拂了拂湿透的衣袖,折到了手腕,倒抽了一口气。手腕上还有谢危楼抓他留下的痕迹。 谢危楼做事太当真,什么事情下手都没轻没重。 他干嘛想着和好。 同门拍了凌翌一下:“这是不是谢师兄弄的。” 凌翌望了眼落下山的太阳,把行囊甩在肩上,回首笑道:“你猜?我要像你们一样明明有想着的人和事,还藏着掖着?如果我喜欢谁,我会告诉那个人,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怕什么?” “那凌师弟,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岸边又传来了笑声,伴随着泼水声,那些放大的笑声又落入了谢危楼的耳边,他转过头,一眼望见了凌翌追着人,他跑得很快,修为越高,身形跃动更加灵巧,眉眼如日月琅琅。 他们一起跑下了山,一边跑,一边留下了清朗的声音。凌翌拽了一下同门的衣袖。 同门又道:“我们都没见着你和师姐妹一起出行过,平日里你连提都不提。” 凌翌:“我不提就是断袖了?那是还没遇到喜欢的,不对,之前你们还说我和谢家的阿姐,是不是故意的!” 谢危楼不知想到了什么,很久没有收回目光。眼前人远去了,他展开了凌翌偷过的那件衣服,触摸过了衣襟上的褶皱。 衣服沾了部分水,怎么弄也弄不平了。 他颦了颦眉,穿上衣衫后,走向了和凌翌相反的方向。 黄昏时分,谢危楼会固定去书阁,他已经一个人在书阁学上了一月有余。 身边的书桌是空的,墙上的影子也只有一个,翻书声在书阁内额外明显。之前两个人一起学的时候,虽然彼此之间都不会说话,但轮换的翻书声就像是无声的交流。 凌翌学累了,总是会趴在桌上,想着花样,弄些好玩的东西出来。 他会叠小白船,会做纸蜻蜓飞到谢危楼桌上。 再累了,他就望着谢危楼的方向,安静的时候,他能耐心看上很久。 谢危楼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走神,但当他把视线落在书上的时候,所有的字都拆解成了不同的笔画,他维持着看东西的姿态,好像什么都看不进去。 一个月足以养成一种习惯。 而当习惯被打破以后,就会令人不习惯。 谢危楼收神,放下了手里看完的书,再展开一卷,书籍里却掉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他低头拾了起来,发觉那竟是一只纸叠的青蛙。物主好像预料到他不会展开,特地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 其实这东西应该被处理掉。 谢危楼眉间蹙了蹙,却笑了声,他停了手里的事,展开那只纸青蛙,入目先是三个字。 谢危楼。 谢危楼视线缓缓朝后挪去,他又看到了自己名字后画了一个鬼脸。画这画的人还挺讨人厌,画得比写得好,鬼脸吐着舌头,两眼歪斜,看上去很笨的样子。 谢危楼嘴角忍不住,勾了下,他想再扯下弧度,却怎么也放不下。 纸的背面还写了一行字,等谢危楼看清了,他嘴角的笑却彻底淡了下去。 「我知道你还没看这本书,等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我居然比你快?」 「第二卷 , 第四卷 不好懂。」 「我给你做了批注。千万别客气。读完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谢危楼翻到那本书借阅的扉页,时间是他们从郁州山回来以后。 谢危楼翻了会儿批注,他在座上坐了会儿,又起身。 书阁内只有翻页的声响,夜渐渐深了,墙上的影子拉得很长,窗外流云舒展,明灯在弟子卧寝内高挂,凌翌散着头发,坐得没个样子,他翻了两下书,看走神了,又偏头,望了眼谢危楼的卧铺。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没一个人肯先说话,都能互相把对方当空气。 如果是寻常同门,谁会这样对他? 凌翌知道自己脾气很直,有什么说什么,现在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他既不想和谢危楼吵架,又不想低头去找谢危楼。 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气头上的话最是伤人。 谢危楼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也就不用走到这步了。 凌翌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改不掉的少年气,虽然同门到了这个年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长大,他却想让自己的年岁多留在年少时。 招惹谢危楼也好。 笑话谢危楼也罢。 他想做这件事,就做了。反正他就闹呗,谢危楼也能被他闹。 凌翌望见窗外的树,渐渐走了神,笔架在他手边,他转了两下,松开手,又想到之前谢危楼对他说的那些冷言冷语,再一次打消了要去找谢危楼的念头。 他在桌上叠了个纸青蛙,压着青蛙尾巴,看着青蛙一起一落。 青蛙跳了两下。 怀中传音镜的那道白光晃到了凌翌的眼睛,他停下来动作,指节点在桌上。 窗外树声摇晃两下,莎莎抖落一地绿叶。 凌翌认识的人明明有很多,他却下意识觉得找他的人是谢危楼。 思绪好像变成了飘落满地的叶子。 凌翌打开了那面镜子,瞧见了那个几乎空白的界面上多了句话。 【我有话要和你说。】 【出来吧。】 ---- @凌劝你别高看自己。你这样的人,只喜欢男的(吹口哨) 凌:哈哈。
第53章 卷一就想看你生气的样子 出来? 谢危楼让他去哪里? 空白的界面上陡然多了一句话,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湖里,彻底打破了平静的僵局。 等待的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 凌翌盯着镜子,那些字在他面前拆解,变成了一笔一划。窗外绿叶莎莎,他等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我现在就从卧寝门口出去,难道数到三就能看到你?” 白玉京气候四季如春,夜里风不热,送来一阵凉意。 凌翌扫了镜子两眼,他敛起眸子,睫毛扫过眼睑,镜面的白光落在他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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