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似乎永远只会这样。 凌翌敛起神情,垂下眼,这天他御剑回学府走得很快,回到书阁的时候,正是四更天,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出明。楼阁内,烛火居然没有灭下,凌翌从窗口直接翻了进去,转头望了会儿谢危楼桌上的蜡烛。 白蜡燃烧得只剩下一寸,蜡油滑落在灯台上。 台下书本居然没合上,翻开着,连笔墨都留在原地。 凌翌没闲心帮谢危楼收拾,他知道谢危楼的确走得很急,一想到这个人,凌翌就像再一次被泼上一盆冷水,这次淋得他连骨缝里都是冷的,他也不想去看谢危楼学到了哪里,一鼓作气收拾光了放在书桌内的东西。 凌翌在传音镜上发了几条消息。 今晚还有很多人没睡着,很快有同门给他回了过来。他带着那些书,又从窗口御剑飞下,那些同门都很喜欢他,让开了寝室。 这个晚上,凌翌再不去想和谢危楼有关的所有事,他在别人的寝室里,才发现原来别人的相处,和自己的卧寝截然不同。 那种氛围很热闹,也是他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轻松、自在,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对谢危楼似乎从来都是白费力气。 凌翌说笑之余,嘴角刚刚扬起的笑又停顿了一下,他想这个人又是做什么? 他身边有同门,没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这天之后,凌翌锻炼出了一副很厚的脸皮,他本来就不太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自觉领了罚,写了好长一份“悔过书”。写的时候,他觉得玉生烟压根就说得没错,他心底有一根标杆,只会自己判断对和不对。 他在那条朝天的大道上拔足往前是对的。 他和同门一起熟络、下山出去也是对的。 也许这对于一个不到弱冠的人来说实在太过轻狂,可门内也有旁的师长评价,规则偶尔要被打破,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凌翌再不和谢危楼结伴了,他落堂以后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自从跨过第一层筑基,他进度一直比同龄人快上很多,卯足了劲去学,一下子跃过了比他入门更早的师兄弟。应天学府内的师长大多也是年少成名的人,哪怕凌翌有不对的时候,在这件事上,他们也会承认,他确实出挑。 除了一个人。 谢危楼。 凌翌学累的时候,偶尔会看一看谢危楼的进度。 他不在书阁学,总是会在自己的天字房学到谢危楼回来,哪天若是谢危楼还没回来,他再困也要学下去。 他们在武场上永远不二地选择对方,两个人打得也是够狠,幻境内的灵流总是在波动,常常会被他们打到整个幻境都承载不住灵气。下了武场,他们又像两个陌生人,连礼都不会行,只会各自收下刀剑,背身离去。 学府内很快盛传了一句话。 凌翌和谢危楼很讨厌彼此,极其讨厌,最好这世上永远都不要有对方这个人。 他们之间,谁也不会输给谁,但也永远赢不了谁。 ---- hate and love
第51章 卷一你衣服不要了? 凌翌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抛过台阶后,要是对面不再接纳,他也不会去强求。 反正同门之间,他师兄弟和朋友有那么多,不用去在意一个不会在意自己的人。 到了下个月第二次休沐的时候,凌翌成了应天学府着重盯上的人,他知道胡闹也有个限度,干脆和师兄弟一起正正经经地去趟清池边。 应天学府内的日常很普通,时间在学府内不断延伸,男孩子到了弱冠前的年纪,难免引人注目。 凌翌没发现周围关注他的师兄妹越来越多。 有些人是因为他修为提升快关注他,另一些则是因为他的外表。凌翌的长相本来就出挑,他个子更高了,乌发高束,脸上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长成了好一副风流倜傥的面孔。 他第一次发现书桌里有一封信的时候,谢危楼正好停下笔,难得朝凌翌望了眼。 凌翌愣了一下,拆开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起初没读明白,读第二遍才发觉这是某个师妹说她喜欢自己。 信写得很认真,字字句句皆肺腑。凌翌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看不懂这信里面的感情,左右翻了两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本事能让人喜欢。 信有过第一封,自然也会有第二封。 凌翌收到来自不同人的信,直到收到男子写的信,他再忍不住地问了谢危楼:“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谁在我书桌里放这些东西?” 谢危楼挪开视线:“没见过。” 自此,他们也算重新有了第一次交集。 凌翌扯了扯嘴角。 谢危楼不会在这方面骗人,没见到就没见到吧。 凌翌草草处理了男子的那封信,心头却一直萦绕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明白男子之间怎么也能表达喜欢。 男子到底会喜欢男子哪里? 这问题困惑了凌翌一会儿,直到他看到谢危楼黑着脸从书桌里抽出一封同样的信,凌翌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谢危楼好好讲过话了,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翌忍得很辛苦,可越忍,越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笑也有个限度。 很快他听到了谢危楼利索甩信的声音,大概谢危楼是真的很不满。过了一会儿,谢危楼点了下眉心,铁着脸,一层层把那封信折起来:“你别笑。” 这话说得还是和以前一样凶。 凌翌旋即敛起笑:“哦,我笑就笑咯。” 清池边水流潺潺,白龙石雕口不断涌出流水。弟子们结伴而行,脱下穿着宽阔的衣衫,互相给对方泼水,有师姐妹挽着头发,低头对着池水,拿篦子、木梳顺过头发,水底的影子扭曲,映出池上人的笑。 师兄弟们忍不住地望向那些娉娉婷婷的身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凌翌合衣坐在池边,他低头,在水里荡了荡自己的手。隔着流水,他看到了手上渐渐牢固的茧子。 这几天他和谢危楼练刀剑练得狠了。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凌翌在看手上的薄茧,年岁至此,那张清俊的面庞正是少年意气的模样,又在靠近前成熟中多了一份潇洒之色,很多人都很喜欢看着他。 “凌师弟,看看。你一来,就有小师妹在看你。”身边人捅了捅凌翌,凌翌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他还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又被人提醒道,“听说同门里有人还挺喜欢这个小师妹的,要不要帮师兄弟之间做一件好事?” “做什么?”凌翌如梦初醒般抬头,他望向了那群惹眼的方向,视线聚焦后,他和师兄弟们关注的点却不一样,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师姐妹身后的一个人。 人潮涌动中,那个墨色的影子站定在原地,他身上佩着剑,池水映出的水光映得这个人眉眼很淡漠,嘴唇微抿,似乎总是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周围人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谢危楼一来,他们的交谈声就轻了下去,提到这个人,他们大多是敬慕和害怕,从来没有人敢和他靠近。 凌翌抬头的动作不过一刹那,谢危楼也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也抬头朝他看来。他们互相望见彼此,目光交接时,两个人眼神却微跳跃了下。 双目相触,一瞬即燃。 凌翌手上的凉意退却,四下吵吵闹闹的欢笑声好像都远去了,可当他想了之前的事,心底像缠了一缕藤蔓,越缠越紧,越绕越教他觉得莫名有些烦。 “我们说到哪儿了?”凌翌第一个别开了目光,没去看谢危楼是什么反应了,故意和师兄弟调侃起来。 “凌师弟,你水性不是很好?”同门道,“我不会游水,你们能不能一起去教教我?” 凌翌徐徐笑了一下,他从清池前起了身:“好啊,我教教你。” 他带着师兄弟一起落入了水中,攀着池壁,打起了水,四下水花飞溅,笑声不断。这边岸上的笑声实在太有感染力,越来越多的人朝岸边涌去。 “我也不会,凌师弟,你也来教教我好不好?” “你能不能也帮我看一下?” 清池边上还有处瀑布,同门之间打闹了起来,凌翌泡在池子里,越笑越开心,他在水底前前后后地游着,不小心撞到了谁。 谢危楼下池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凌翌很快扎了一个猛子下去,朝对面泼出了如水龙般的水花,起身时候,他的头发、衣衫全湿光了,却朗声指着对面笑骂道:“你在水底比划红心是什么意思,怪让人瘆得慌!我可不喜欢男的。” 谢危楼抬眸看着觉得烦,低下眉望着水里的影子让他觉得更烦躁,起身去了别处。 凌翌和身边不识水性的师兄弟聊了会儿,他拽着人下来,拿水去泼对面,泼完还不算,忽然水花一动。 “泼他!” 头顶上水花太厉害,凌翌再不能在清池里抬起头来,他不得不沉下去,一口气游到了瀑布后的位置。他玩得也是有些累了,一出水,却在瀑布后看到了谢危楼的身影。 他一点也不意外看到谢危楼一个人在这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凌翌忘仇快,记仇也快,反正他又不害怕这个人,他也不用担心谢危楼把他怎么了。谢危楼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地上,他视线聚焦在那层叠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上,不作犹豫地拾走了那些衣服,怀里仍是湿的,好在他还有份良心,没把谢危楼那身黑衣弄湿,只是故意对着那个孤冷的背影喊了声:“衣服!” 谢危楼一回头,凌翌举着衣服,飞快地下了水,在怀里施了个避水咒,手掌拨动间,带着那件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游得很快,好像池里的一条蛟龙,直到身后传来落池的声音。 跃水的声音很利落,破开的水流像是贯通而过的渠。 这声音一听就是个练家子。 凌翌觉得自己身后掀了一重巨大的浪,他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可能比不过对方,于是朝下扎实在了,更加快速地游了起来。他朝复杂的地势游去,忽然间,脚踝上多了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再等他想往前,那只手拽着他往后。 “给我!”谢危楼出了水,他身上冒着热气,鼻梁上缀着一行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颌往下落,嘴角向下撇着,眼神中带着满满的不悦。 “你身上又不差这一件衣服。”凌翌面上都是水,顺着额头,鼻尖往下落,他忍不住大喘了一口气,等视线清明了些,又看清了身前人铁青的脸,“就算我拿了又怎么样?” 谢危楼朝前欺近了一步,他的阴影投射在凌翌身前,像把猎物压向了池边。 他捞起凌翌,狠狠把他靠向了岸边。胸膛上的热意欺近了过来,凌翌朝后伸过手,就像谢危楼当时不让他拿书似的,一模一样地回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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