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注意到凌翌那件衣服又换了,这个人身上衣服大多一个色,几乎每天都不重样。裁剪不同、材质不同、装饰不同,常常能换出花样。 谢危楼眉心轻皱了下,又敛起神情,问凌翌:“你说的方法到底行不行?” 凌翌抬头,挑了挑眉:“怎么不行?从小到大,我最在行的就是打架和跑路。”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收了怀里的传音镜,故意倒转过头,仰过长长的马尾,从怀中取出谢宛清的那方帕子。 谢危楼眸光一收,伸出手,却只抓住了那方帕子的一角,像是一缕水从他的指尖流过,环绕在了凌翌身侧。 凌翌回头对谢危楼眨起一只眼,那双眯起的眼睛很明朗,好像落了日光和天光,又逗弄般地笑了。 “谢危楼,谁追不上谁孙子。” 厅堂内,只有凌翌远去的声音。 谢危楼抱紧了臂膀,再抬眸过去,谢宛清却在旁边噗嗤笑了。 谢宛清:“重光,你去啊。” 谢危楼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凌翌的话。 他本能地知道这个人靠不住,就算在武场也好,学堂也罢,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 而凌翌身上也有他太多看不惯的东西。 这个人自我、任性、冲动、骄矜,好像身上就没什么好的地方。但谢危楼大概是少听了很多笑声,厅堂内的笑好像还萦绕其中,让他脑海里仍然是那个笑容。 今日武场又是设立师兄弟在幻境内对打,对战时间会很长。 直到一方打不下去为止,才会罢休。 凌翌在饮水处看到了正在舀水的师弟,他凑了过去,白天这么一个结过仇的大活人出现。 师弟啊地叫了声,吓得把手里的水袋都留在清泉里。 凌翌见怪不怪地从水里捞出了那个水袋,悄然在水里撒了些让灵流无从止息的粉末,他做这动作天衣无缝,施施然递过去,又在邀请道,“等下在幻境内,我想请你和我大战几回,不止不罢休。” 师弟一下被哽住,摆手拒绝道:“别,用不着。” 凌翌故意拍了拍他的水袋,打得声音“啪啪”两声清响:“就这么定了。” 既是约战,就难有逃脱的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凌翌也不嫌这样的行为有多招摇,他和当日嘲笑过谢宛清的所有人约了战,一轮轮打下去,水镜内只有泛动的波光,还有不断从幻境内飞出去的人。 偏偏在这些人飞出去之后还有体力,水晶镜判定那人没有输,于是又一轮轮地进行了下去。 这打到最后,观战的人都变成了看热闹的,四下议论声都变成了“你看这回他会用什么姿势飞出去”。 水镜上泛出对战的场次,整整百回,六个人修为相同的人和凌翌一起对打。凌翌半点不气喘,好像在做什么毫不费力的事,轻巧得只是把人从幻境里打出去。 他打到最后一个,对面师弟撑着刀,支撑不住地单跪在地上,摆手道:“祖宗!别打了,我自己出去!” 凌翌手中持刀,指尖从刀身抚下刀剑,旋过刀身,两声风过,白光左右各自两道骤然的白光。 啪地一声。 师弟又换了个姿势,大叫着,利落地飞出了幻境。 学府内切磋比武的机会一直有很多。 没有学生愿意再上去,被他快打趴出去的师弟支撑在底下,不满道:“胜之不武,你也不嫌脸皮薄。” 那群人七零八落,互相支持着将要离开,又听到身后传来冷厉的声音:“让你们走了?” 凌翌利落收了手里的刀背,笑答:“谢危楼,你来了。” 谢危楼抽开了扶生剑,剑光如寒光,接着,他又让修真界的学子看到了一场奇观。 手起剑落,清脆的剑鸣传来,众人只见那群学子挨个飞拉出去,这飞出去还不算话,好像水镜的判定出了失误,永远都算这几个人没有离场。 他们飞出去时化作一道白光,又被重新拉回水镜内。 这些人在谢危楼手底下变成了活靶,只被他反反复复拽回来,打出去,再拉回来。 整个下午结束,两个人好像都不知疲倦。 凌翌转着手里的刀,左右轮转,挽出好几个刀花,到了日落的时候,他才觉得有一点点疲惫了,转头看向谢危楼,盈盈一笑道:“谢危楼,你没有没觉得今天还挺好玩?” 谢危楼偏过头,一偏头,对上了凌翌的视线。 凌翌额上还凝着汗,呼吸起伏轻微,白袍下尘土不染半分,那张面孔清透、舒朗,眼底的笑意如秋水泛起,他见谢危楼不笑了,还觉得对面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好玩,停下眸子,反问道:“怎么了?” 谢危楼别开视线,他惯是会沉下面色。只不过谢危楼做惯了这神情,眼底就算再像寒池中的墨石,自有一分专注在,好像除了不满之外,还有很多别的情绪。 凌翌望着谢危楼变了脸,不自觉地看了一会儿,从里面细品出了些别的东西,又别开目光:“你别走啊,事情还没完呢。” 谢危楼:“我没忘。” 事后,凌翌给那群人留了言,他做事情惯是讨巧,留下读后消散的信条。 那群人知道了下午的事情着了道,去了后山挑衅。 他们骂骂咧咧去了,挑衅之后,又被劈头盖脸地暴打。 凌翌利落收了手里的刀,偏过头,还想对谢危楼笑一下,笑容才露出。 铛铛。 学府内钟声撞了起来。 幻境内的波动惊动了学府内的仙侍。 凌翌拉着谢危楼躲到了白玉京的柱子后,空间狭小,他们只能挨在一起,躲在了柱子后。凌翌偷偷朝外望去,再细看时,他的心口竟在狂跳。 落地时他正好坐在谢危楼腰腿上,磕碰上去竟实在得很,凌翌只能咬了牙,忍住了喘声。 所幸那群人并未发现他们。 凌翌低下头,视线又正好落在谢危楼的胸膛上。 谢危楼这人体力好得很,刚才在幻境内打过一架,胸膛起伏如常,连气息都不乱。 在这样的距离下看谢危楼,凌翌压下越发跳动的心口,沉下呼吸,凑了过去。两双眸子里倒映着彼此的神情,鼻尖相对,陆续赶来的仙侍只围着那群弟子来回走动。 谢危楼拧起眉:“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凌翌:“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做这件事?” 谢伟楼低下头,眸光敛起戏谑之色,难得应了声:“凌公子是想说什么?” 谢伟楼说得惯是漫不经心,也不在乎凌翌是答还是不答,他身上压了个人也不显得吃力,甚至好整以暇地看着凌翌。 凌翌又不满起这人都满不在乎,他揣着故意报复的想法,放低声音道:“你不是觉得我从来都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今天的事情你可看到了。” 他凑了上去,又直勾勾看着对面的眼睛,“谢危楼,我和你所想的,并不相同。” 谢危楼挑眉:“是么?” 他一点都不在乎腰腹上的力气,好像那只是在隔靴搔痒,那双眸子里寒色如旧,好似满满都是嘲弄。 谢危楼:“难道你不就是一时脑热,冲动行事的人?凌公子怕是不懂贸然的仗义不是仗义这道理。” 凌翌不气反笑:“我怎么就不能做一辈子?谢重光,我这个人生来就这样,见不得旁人漠然。” 谢危楼讥讽道:“凌公子,你可真有骨气。” 凌翌反笑:“我可不在乎你对我什么有评价。” 围绕那群弟子的仙侍又带着人,陆陆续续从山上离开。 凌翌却没什么动作,保持着原状,抛下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以后我和你的旧账就扯平了。” 突然,那群人中有人朝白玉石柱后望了一眼。 谢危楼抬眸扫了眼柱子后,捂着凌翌的嘴,压着他翻滚两下,和他倒向另一根柱子。他见凌翌在他手下挣扎。 谢危楼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垂着眼帘,施施然地把凌翌的表情欣赏了好一会儿。 手底下的人要咬他了。 谢危楼偏过头,眼底没什么波澜,只用口型答道:“你先别乱动。” 凌翌哪知道谢危楼是怎么想的。 捂着他的手摁在他的唇上,混蛋得很,又很用力。而他对上的视线很专注,但在那平静之下又暗藏着波澜,实在猜不透对面在想什么。 凌翌懒得知道谢危楼在想什么,满心满意地想把对面报复回去,就着谢危楼的指尖,竟启口,咬了上去。 水声啧啧,牵拉出了细线般的银丝。 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指节上多了咬痕,泛着水光,指节被发白。 凌翌一边咬,眼底的神色却越发嘲弄:“那你也别捂我。” 谢危楼视线落在了指节上,这双手要么握剑、要么就是在救人,能落在臂膀上的只有他驯服的鹰隼。他瞧着头一回破了他先例的人,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血都朝指尖上涌去。 悸动的背后,只有他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总是那么准确地能踩到他的红线。 那群仙侍分明已经走了。 谢危楼保持着原状,低头时,放低声音,对凌翌答道:“凌翌,你知不知道挑衅我的人只有一种结果。” 凌翌的名字又被对面连名带姓地唤了出来,他像是碰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把唇从谢危楼指尖上挪开,轻声道:“我不管结果是什么,谢危楼,你可能不知道我从来只会打破底线和规矩。你的这条先例,只会为我而开。” ---- 男子混合双打
第41章 卷一真嫌弃谢危楼啊 谢危楼一眼扫过去。 他单手拎着凌翌从自己身前挪开,两个人不免同时低头看向伸过来的指节。 水一般的银光在日光下晃眼。 谢危楼:“凌公子勇气可嘉。” 水光跃动间,露出的的指节修长、有力,这回谢危楼倒没急着那么嫌弃,从怀中取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那抹水痕。 凌翌偏过头,低头瞧了一会儿身上的薄尘,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回敬道:“反正下次你嫌脏可千万别动手。” 谢危楼收了怀里的帕子,淡道:“你也可以不咬。” 凌翌又觉得谢危楼在拐弯抹角地骂他。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唇上好像又压了什么东西,他碰了两下嘴唇,抹去那种覆压感。 这天晚上谢危楼沐浴的时候,温水里泡过的手微微起了褶皱,他低头用胰子了两遍,额外注意地擦过了两下指节。 再起身时,他指节动了动,咬了他的那张嘴巴长满嘴利齿,磨得他指尖隐隐发烫。 浴池前,淌下一圈水痕。 谢危楼换上了里衣,再取过那叠堆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等意识到指尖被谁胡乱堆放的簪子划到时,他颦眉,低头看了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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