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简直比刚才在幻境中所见都诡异。毋庸置疑,谢危楼绝对是靠得住的人。 谢危楼这个人讲话很难听,可人意外地靠谱。 哪怕凌翌再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发现的东西又怎么能骗人。他靠在谢危楼身上,青年后背上的衣香落入了凌翌鼻尖,让他再无法忘掉。 凌翌以为谢危楼是不爱用香的,可衣上却若有若无地透出一缕极其淡的白檀味。 很淡,微苦,竟也让他闻得惯。 他还在愣神时,突然被谢危楼从身上拽了下来,这下落地太快,他还没站稳,谢危楼又抽开扶生剑,留下一句话:“自己下来。” 凌翌气喘两声,又问:“今天为什么要救我?” 谢危楼扫了凌翌一眼,话柄突然被收住,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沉默地御剑远去。 凌翌又捶了谢危楼两下:“你说话。” 谢危楼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再乱动我把你丢下去。” 凌翌胃难受得厉害,他沉下声音,攀着谢危楼的肩膀,在扶生剑上追问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着别人的人情,你那么讨厌我,到底为什么?” 谢危楼一直在看着路,下颏绷紧,目光漠然到好像根本没见过刚才的生死,宛如寒池,过了会儿,他终于道:“既是讨厌,往后我们两清了。” 欺近间,谢危楼的眼神直勾勾地撞进凌翌眼底,又硬生生别开。 那双眸子望久了,竟也让人不再生畏。 满地风声,凌翌衣摆被风刮起,他望着谢危楼远去的身影,半点都讲不出话。 既是站在了幻境外,下发奖赏的人早早就等在了内门弟子前,手里那包灵石饱满,竟有些恭敬地递到凌翌手里。 凌翌目光还落在远去的谢危楼身上,他挨的那一下完全没忘,再看向谢危楼,心底思绪竟变得复杂起来。 仙侍道:“公子,您受累,这里头不好受吧。” 凌翌拿过那袋灵石,掂量了两下,竟又从乾坤袖中找了个袋子,分成了两分,他催使出了无悔刀,朝谢危楼远去的方向追去。 “谢危楼!” “谢危楼!” ---- 小凌:靠,你又打我! 谢:(拍拍手)
第38章 卷一我喜欢谁还要你同意啊 凌翌召出无悔刀,半点不顾疲累地追了上去,他在学府内绕来绕去,竟过底下无数学生。破风之后,徒留满地黄叶。 他和谢危楼本来就是不同的人,想法不一样,性格不一样,经历也完全八竿子打不着。 但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哪怕他说自己再讨厌这个人,也短暂地放下了记仇的想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到这个人。 凌翌一路叫唤着,像是他在琼州一路唤过熟识的朋友:“谢危楼!” “谢危楼,你把话给我讲清楚!” 谢危楼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药馆的后山上却走出来穿黑衣的女子,她头上戴着幕篱,瞧不清面容。身形堪比男子修长,银色长剑坠在腰上,莲花禁步共有七瓣,同谢危楼的并无区别。 那双露出的手纤细又修长,却不比寻常姑娘细腻。 “长逍?”凌翌还在想这人究竟是谁,身前又传来女子的叫唤声。 凌翌抬头,望了那名女子一会儿,目光逡巡一圈:“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笑道:“你猜一猜?” 凌翌好奇之余又问:“谢家的阿姊可看到谢危楼去了哪里?” 他答得声音朗朗,又是一副俊俏模样,很快逗得谢宛清笑起来。 来的人是谢危楼的表姐。 两人一同来的学府,只不过谢宛清去的地方是药院。 谢宛清又道:“重光他今天答应帮我采碧朱草,白日去幻境内寻的人是你吧?” 凌翌咦了声,笑着笑着竟是气恼道:“他早上居然去幻境里找了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仇家,连追杀都要追到幻境里。” 谢宛清:“带了伤的人去有怨灵的幻境一直比寻常人危险,他大概也是真的怕你出事。” 凌翌扯了扯嘴角。 谢危楼那天捅的一剑也没见得他有多客气…… 如果是这个理由,谢危楼干嘛不和他说说清楚。 谢宛清道:“他从小到大脾气都那样,之前我还听到重光和你……他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致歉。” 她声音带着笑意,与别的世家的客套截然不同。 眼下凌翌也没什么事,又道:“他做的不好阿姊替他道什么歉,我也来帮你吧。正好我等等他。” 碧朱草比寻常灵草要难摘,植汁有腐蚀性,很容易在手上留下褪不去的伤口和红敏。 凌翌从乾坤袖里取出了两副金丝手套,这手套可以隔绝一切水液,又能让人行动自如。 谢宛清轻笑了声:“谢谢你。” 她伸出手,拉了拉被风吹起的幕篱,白皙手背下却是有一道一尺长的伤口。 女孩子手上不该有那样的伤,凌翌望了过去,他倒不是故意,透过幕篱的缝隙,隐约瞧见了谢宛清脸上的伤口。 凌翌望了眼,没做声。他跟在谢宛清身后,也不管今儿这活到底累不累,帮谢宛清采摘足足半个月的分量。 下午,金色的光洒满整个药圃,如同镀上了一层暖光。 凌翌忙了一下午,坐在药圃台阶上,身下绿草摇晃,满目碧绿,好像身上都染上碧朱草幽微的气息。 他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手边有听到女子坐下来的声音。 谢宛清给他递了一壶用葛根、白术泡过的药茶。 凌翌大口抿了,虽然尝不出里面还有些什么,解渴倒是很灵,他笑着收了药盏,又大咧咧道:“阿姊的药茶好灵。” 谢宛清轻轻笑了,她拿下了手上的金丝手套。 凌翌扫了眼那副手套,推了回去:“你是女儿家,又经常采摘这些草药,这手套我又不差这一副,你收好吧。” 谢宛清顿了一下,又应答道:“我做些药包给你吧。” 药圃后,两人的说笑声传到了药院后面。 周洵清坐在轮椅上,他本来是想过去了,忽然间,握在手里的药典骤然落地。药童走上前,拍了拍薄尘,躬身递了过去。 周洵清的目光却没从两人身上离开过,他身上有疾病,面容如洁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别开目光,道:“不用去药圃了。” 药童推着轮椅,轻声问:“仙长,你不采药了?” 周洵清:“我……不去了。” 轮椅声轻微地传来,凌翌回头看了眼,又张望了两下。 谢宛清抬头,墨色幕篱下,她转过头,望了会儿,如同慢半拍似的。 周洵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两人前。 凌翌走后,谢宛清坐在石阶上,叹了一声,拍拍膝上的薄尘,往药院后走去,她才绕过药院满是药柜的堂前,一入内就瞧见了谢危楼发青的神情。 谢宛清轻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重光,你都在这里一天了,倒像故意躲着。其实长逍他挺好的,随和得很,人也爽快。” 谢危楼像黏在了原地,眼底的光晦暗了下去,错开谢宛清的视线,冷道:“可我不觉得。” 谢宛清再争执,低头从铺开翻晒的药品里挑了几粒白玉、葛根的抹,又取了枚药包,一粒粒地放了进去。 谢危楼替谢宛清忙过了手里的事,又拒绝道:“家中不该把你送过来,你手有旧伤,本来就不能多动。” 幕篱微晃,瓶瓶罐罐在谢宛清手下清脆地磕碰。 谢宛清道:“这是给长逍做的,你也要给他做药包么?” 谢危楼神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 谢宛清轻声笑道:“这几天你总是在我这里忙,有几天都睡这儿了,干嘛避开人家。” 谢危楼:“见他就是自找麻烦。” 谢宛清提着手里的药包,又放在掌中,分了两个包裹:“碧朱草就是他帮我采的。” 谢危楼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个下午都在陪你?” 谢宛清点点头。 她喘气之余,拿下了头上的幕篱,墨色薄纱后,女子面容和谢危楼有几分肖似,她头上挽了一个单髻,脖颈修长,只是脖子上一侧纵横着墨红、深棕的伤口,那张面容清秀,鼻梁高挺,只是面上落了三寸长的疤,一直蔓延到耳后,就像美玉上多了块无法忽视的瑕疵。 ——大概她是从什么东西的口中逃脱,才留下这么可怖的疤痕。 谢危楼接过了谢宛清的幕篱,撩了薄纱两下,不满道:“你不要那么轻易相信人。” 谢危楼提过药袋,脚步沉沉,走出药圃,又扫到了来到药院的陆文竺,他压根没和这人打招呼,御剑上了扶生,想了想凌翌会去的去处,找了过去。 凌翌回卧铺躺好了,抬头看着手里新研究出来的符咒,拿着刻录符咒的小笔,在落符咒的小石头上刻了两下。 他躺着正舒服,嘴里还哼了两声小曲,眯起一只眼睛,对着符咒望了会儿。 生长符。 要是这玩意儿被他做出来了,谢家的阿姐往后要省力很多。 门前突然传来了人声。 凌翌抬头,看了过去,又看到了消失半天的谢危楼,他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继续刻了一笔。 谢危楼走上去,立在凌翌床头,不意外地看到这个人竟在研究草木生发的符咒,差点把人从床上掀下去。 凌翌比谢危楼动身,捏着那枚小石头,不满反问:“白天你跑得没了人影,现在又像吃了炮仗,祖宗,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谢危楼道:“离我姐姐远一点。” 凌翌又听到劈头盖脸一顿骂,脱口道:“我才舍不得,阿姊人那么好,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 他说的喜欢真的只是介于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凌翌这个人惯是风流,身上也没有半点风流债,还不觉得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谢危楼却近乎冷然道:“喜欢?” 凌翌含着痞气,挑了挑眉:“对啊,我喜欢谁还要你同意啊?” 谢危楼敛去笑容,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模样:“把那块帕子还给我。” 凌翌从床头坐了起来,压去了面上的笑容,揣紧怀中的帕子,低头看了眼:“我还以为这帕子是谁送你的。既是你阿姐绣的,你送了我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谢危楼眸色蓦地一沉。 凌翌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对面那么强硬,他可想骂回去,但他又想了想,这几天谢危楼还算对他做了一件人事,这人脾气那么差,两个人吵起来准没什么好处。 他对谢危楼笑了一下,笑得那么故意,又学着谢危楼的语气,和缓道:“我是没什么闲心让你做小舅子,你别太自以为是。” 凌翌细微地察觉到了谢危楼的不快,把对面变化莫测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开口。
117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