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翌意识到谢危楼对他做了什么,低头一看,他又发现自己竟然还拉着谢危楼的袖子,拽得也那么紧。 这一抓,他才觉得入手的布料不对,他们家的丫鬟穿绸,指尖布料丝滑如水,这会儿子摸到的却是硬实的,粗糙得很。 凌翌好像也没意识到谁在叫他,直到脸上又不轻不重地挨了两下,听到谢危楼一改戏谑之声:“松手。” 他几乎是要被对面揪起来了。 凌翌伸手去捞谢危楼的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开口前嗓子还带着哑,心底还有一通懵懂又无名的怨气,没缓过神来,身上又兜头被扔了件衣服,丢在脸上。 这姓谢的是有病吧! 等凌翌意识到谢危楼对他做了什么,脾气像后知后觉地才发出来。 那件衣服他捞在手里,火急火燎地穿上。 扔了衣服的人却轻飘飘地走了。 这账还没算呢,凌翌顿觉像吃了一口苍蝇,也想把谢危楼呛回去,一边落地披衣,一边追了出去。 到了晨训的时候,早有长龙排在那里,凌翌张望了两下,擂场上早有青年在幻境内对打,幻境内冲击着灵流,映照在巨大的水晶镜上。 水晶内几乎人人可以看清楚每一刻的反应,既是幻境,里头的师兄弟打得狠也够狠,刀刀剑剑砍削。 那个师兄长刀劈砍,直接把人从幻境内打了出去。 小师弟遥遥飞出了幻境,大叫一声,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捂住心口,喘声不已,他几乎要张大嘴才能呼吸了。 幻境中虽然不会造成实际的伤害,打得太狠,到底还是会影响到神魂。 凌翌在家时都是用没开刃的刀和人对练,如今这事也很有意思,原来和谢危楼的那件小事被他甩风里一样抛之脑后。 场次结束,水晶镜中很快给出了评判。 乙等,中品。 丙等,上品。 每个人都会收到一个位次,分甲乙丙丁戊,又细分上中下三等。 位次一样的会一起对打,最后拿到位次最高的,有灵石作为奖赏。 凌翌在学府内灵石不够花,这灵石就被他用了一半,他既不可能换了身上的家当,也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一口气把修为都推到筑基。 如今要是能有第一还有五千个灵石可得,粗算下来,他也能紧赶慢赶地撑到筑基了。 这会儿凌翌又注意到谢危楼也站在人中,他竟和自己保持着一样抱臂的姿势,这人惯是警觉,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谢危楼偏转眸子,穿梭过人群和凌翌对了上去。 两个人各自的目光算不上有多好看,彼此望着彼此,藏着不屑和戏谑。 凌翌手里这把刀既是巅峰级别的兵器,他拿着这刀和师兄弟对打未免胜之不武,赢了也没意思。 他也不觉得谢危楼有多厉害。 同龄人之间从来没有他打不过的人。 这人早上像有病一样地喊他。 拿剑鞘拍的他两下还没算账了。 凌翌抛了手里的无悔刀,趁幻境还有人未上的间隙,足下轻点,越上了看台,他半分不花力气,利落地像一只展翅的鹰隼。 凌空时,他如同鹰隼俯冲,自如地上了看台,象牙色剑鞘落下,徒余一片白光。手中无悔刀自有一股灵流萦绕,刀身白如雪。 席上,师长坐在一列,玉生烟望了会儿:“诶,这不是长逍?” 陆家的师长轻笑一声,敲了敲手里的折扇:“这小子天资不错,就是不知道好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知道他这性子会不会碍着他往上突破。” 谢家的葛先生不声不响,目光落在谢危楼身上。 底下人声鼎沸,凌翌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沸腾的锅中,他却能异常清晰地听到自己唤道:“谢师兄,前几日与你一战未曾尽兴。” 人声短暂地暂停了一刻,目光齐齐地望向谢危楼。 接着人群中爆发出极其响亮的轰鸣,口哨声、挥舞声,谢危楼抱着臂膀,迎上他的目光如故。 凌翌:“今日,还请谢师兄与我一战。” ---- 软烟罗四色出自《红楼梦》
第35章 卷一现在你还可以向我求饶 “你确定要找我?”一道冷利的声音打断了凌翌的声音。 幻境内浮现了墨色的影子,跃起如云中龙,气势磅礴,完全让人无法想象这居然只是一个年岁未大的青年。 幻境外众人只看到两人同时起身,快如留影。 谢危楼抽剑时,剑身上短暂地映出了他如铁石般的面庞,薄唇紧抿,紧绷着下颌。他抽出了那把剑,剑尖下垂,冒出深寒的光。 幻境中,凌翌持刀,抱着臂膀,目光逡巡谢危楼一圈,闲心道:“谢危楼,知不知道我的刀叫什么名字?” 谢危楼冷声嘲弄:“我没兴趣知道。” 凌翌抬手,用手背点了下刀身,刀身发出鸣啸声,沉声答:“我会让你记住我的刀叫无悔。” 声落,两把刀剑勾缠。 剑啸、刀鸣,快如场上击鼓。 灵流波动在镜面上,散出层层涟漪。 金光、火光、剑光。 他们打得实在太快,又是不要命的拼法,刀刀剑剑几乎都往人要害上砍去。 酣战之余,凌翌对上了谢危楼的一剑,侧过身,刀锋下压,他故意压着谢危楼的剑,忙着打架,闲心假笑。嘴角的笑还没淡去,他又突然收了笑容,一转手中刀势,刺向谢危楼的腹部。 谢危楼嘴角冷意顿生。他似是看到了极大的笑话,又像被那声讥笑彻底嘲讽到。 那抹笑容像是刺到了他。 谢危楼断了无悔刀的去处,以剑勾斗,低声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现在你还可以向我求饶。” 低低的声音传在了凌翌耳朵里,身后相贴的人勾过一缕气息,一触即远。 后背贴过温热的胸膛。 下一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剑风。 刀与剑相撞。 幻境内灵流开始不正常地波动。 场外哗然声一片,本就目不暇接之余,他们看到刀和剑激烈地击打在一起,各自带着饮河吞海的气势。 水晶镜一瞬间波动,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震荡之后,眼中所见只有刀光剑影,蹁跹的白衣和黑衣。 这哪里是同门之间的比试切磋,两人也根本不是才入学府时的少年该有的实力。 幻境内不过能承载两人十余岁时的灵力,境界波动,白光波动,如同湖中不断被丢入灵石。 泡茶闲谈的师长都停了下来。 周师长手边的茶过了火候,一直在冒着沸水,滚了又滚。 凌翌跃身动作很快,干净利落,腾空而起,又旋身落刀。他目光发狠,落下的刀几乎往谢危楼脖子上抹去,可就在刀尖靠近时,墨色的长剑又断了它的去处。 凌翌朗声道:“谢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 谢危楼:“凌公子,除了享乐,你好像是什么都不会。” 扶生劈砍而下。 刀尖只不过是断路,凌翌虎口震得几乎拿不住剑,他深吸一口气,又屏息,收了刀。 水晶镜上不断波动出字符。 甲等。 甲等。 甲甲甲甲等。 接着,所有的字符都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幻境几乎面临崩塌,谢危楼送出了手里最后一招的剑式,他说话时满是嘲讽,也总是能不经意地触到凌翌的骄傲。 谢危楼:“你怕不怕输?” 凌翌几乎力竭,他却死死握着手里的刀,喘了两口,回敬道:“谢危楼,学会赢之前,必须要学会输。” “可惜,在明白这个道理之前,我不曾输过多少回。” “我不会输。” 幻境崩塌,波荡不断。 所有人都看清了,在出刀时,凌翌比谢危楼快了一步,刀架在他手上,直刺向谢危楼腰腹。 场下满是惊叫和避让声,幻境骤然崩塌。 陆文竺伸手,抓住了从幻境中飞身而出的凌翌,他手上用了定身咒,拽着凌翌却被他连带着一起拖出了好远好远。 人群中让开一丈长的圆,凌翌在地上支撑起自己,捂着自己的腹部,斯了声,咬着牙,又把那声疼吞了下去。 他腹上明明没有流血,却像是被硬生生用剑撕开般疼痛。 陆文竺发觉凌翌神情不对,反问道:“你怎么样?” 凌翌自己撑了起来,摇了摇头,吞下了那声叹息。对面谢危楼状况不比他好。谢危楼下场根本就没有人扶着,长剑握在他手,指节止不住的抖,他站在场下,目光森森地盯了过来。 最后一下他们打得太狠,认不出到底谁赢谁输。 这大概是一场平局。 旁的弟子剩下的一起打打也就算了,反正没有人会比这一对还要厉害。 陆文竺见凌翌不说话,又反问:“你赢了么?” 凌翌恨道:“他赢得不光彩。” 竟是输了? 陆文竺没再多问,拉了凌翌起身,他又抬头看向幻境中的最后一幕。 凌翌出刀快,谢危楼落剑准,全然看不出谁占下风。不知为什么凌翌竟犹豫了一下,而就在这一念之间,对面的剑早已捅穿他的腹部。 陆文竺才低头,又看到凌翌叹了一声:“那一刀明明是你出手更快,怎么会没落下?” 凌翌眉心动了两下:“我没舍得下手。” 陆文竺大为惊叹:“你们之前……不是还在吵?” 凌翌:“不是你想得那样。” 这事怪他恻隐之心。 他懂得留情面,姓谢的竟不懂得看情分。那一刀他若是砍下去,势必会把谢危楼佩在身上的莲花禁步砍断。 他讨厌谢危楼的傲慢,但不代表他会折损谢危楼的功绩。 幻境里的东西算不得真,但是禁步这东西多少意味着在墨泽的功勋,踏过多少血肉枯骨。 只是这一念之差,对面居然真的毫不留情地落了剑,扶生剑刺到了他,他现在还觉得腹上有那道锐利的剑伤。 这五千个灵石的账也没什么好算的。 凌翌这辈子没为五斗米折过腰,也不知道差钱是种什么感觉。 现在让他觉得比对面抢了他东西还恶心。 他低下眉,恨恨地看着谢危楼领过了那一袋子灵石。 装满灵石的袋子未免太沉,凌翌手里握紧无悔刀,就算没了力气还想和谢危楼打上一回。 谢危楼垂下眼,他对着师长说了会儿什么,又在重新把袋子递回前,回头望了凌翌一眼,这次,那双望过来的眼睛不算太冷,目光略略扫了凌翌两下,又别开。 凌翌凝神听着,隐约听到人前说:“五千个灵石能花好久,水镜不需要他修,怎么都被他拿去维护水镜了。” 凌翌咬着牙吞下了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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