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欲念丛生终于得见天日。 他尚且还处于惊惶之中。 跟前,仙人眉眼一弯,薄唇微抿出笑意,推了推他。 “你还要压着我到什么时候?” 和初见时一模一样的话,只不过抵在床上的变成了抵在岩石间,各怀心思又变成了拨云见雾的坦荡。 郁明烛睫羽一颤,让开身。 玉珩刚一起来,忽而又被抱了个满怀。 他一惊, “你……” 那人把头埋在他颈间,拱了拱,半晌,沉声笑了。 “玉生,我好高兴。” 从知道自己是谁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说完,又抬起头,盈满笑意的眼睛润亮。 “其实久别重逢后,我一直有句话想同你说。” 目光相触。 赤眸里的情愫难以压抑,直白到炽灼。 玉珩蓦然心跳一滞,不明所以,却无端被那道炽灼视线烫得脸上发热。 “……什么?” 郁明烛启唇, “我……” “轰隆——” 洞口的碎石被扒拉开,一段巨响后,两颗墨绿色的小脑袋顶着灰土冒出来。 “郁公子,我们来救你了!” 郁公子: “……” 青临青川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救得并不是时候,迈着短腿噔噔噔跑过来,一人拽着玉珩一条袖子。 “仙君仙君,您别杀郁公子,他是个好魔。” “再给他一次重新做人…不对,重新做魔的机会!” 青川一吸鼻子,图穷匕见, “杀了他,以后咱们随云山就没人当牛马,做好吃的桃花酥了!” 玉珩被一左一右拽得无奈, “你们哪只眼睛瞧见我要杀他了?” 青川说, “您气得脸都红了。” 玉珩: “……” 玉珩仙君微不可查地僵滞了一瞬。 旋即,装模作样地冷下脸,玉尘剑柄往两只墨发揪揪上各敲了一下。 “你们两个,如今是彻底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如以后也别当我的童子,收拾收拾,跟着你们郁公子去吧。” 郁明烛闻言,也不禁笑了, “还是免了,我孤苦一人,自己尚且都要靠好心的仙人收留度日,再拖家带口带两个童子,万一仙人不耐烦,把我扫地出门可如何是好。” 玉珩睨他一眼,鼻音轻轻哼了一声。 青临青川左看右看,总算品出点滋味。 仙君身上没有平日杀伐时的凛冽寒意,郁公子也没了先前气势汹汹的魔气。 这两位站在一起,看起来不但没有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架势,反而透着一种异常的和睦。 甚至比以前那种,停留在表面功夫,内里互掐时的和睦,还要坦然不少。 就像是捅破点什么窗户纸,天光从此乍泄,一切不言而明。 好微妙,好有趣,好像知道…… 玉珩拍了拍他俩, “愣着做什么,干活了。” 青临青川猛地回神: “……哦哦哦!” 两个小童子留在岩洞里,驱使灵力清理着遍地狼藉。 仙人自愈之力极强,手指轻巧一抹,便医好手腕间的血口。 郁明烛低眉顺眼地觑着他,欣喜的表情还没落下去,又添几分心虚。 玉珩斜他一眼: “弄出这么大乱子,就没点什么赔罪?” 郁明烛顺势应道: “最近新学了一道酥皮乳酪,仙君赏脸尝尝吗?” 玉珩点头, “嗯,勉为其难。” 哦, “勉为其难”…… 那应该是“很想试试”的意思。 郁明烛唇一抬,转身要去。 又忽然听玉珩疑惑问, “对了,刚才……” 刚才? 郁明烛一怔,明白过来。 他折回来,借着衣袖遮掩勾了勾仙人的手,压低声音。 “下次寻个更好的时机,我正式说给你听。” — 让我们猜猜郁魔尊统共会掉马几次? 温珩:所以有人管我的死活吗?魔尊吃醋生气了怎么办,要哄吗,怎么哄?在线等挺急的。 ——
第46章 我来哄哄你 随着水流摇曳的海草中,无数繁茂珊瑚如高树一般林立,一人缓步穿行其间。 温珩换了件淡青云纹衣,衣摆衣袖在水中边缘皆是模糊缥缈。身形虽仍旧是少年,肩背却挺拔开阔,有几分昔日玉珩仙君的轮廓。 他手里拢着个物件,垂眸思忖,还时不时在上面做着些细微的调整。 一个不留神,便与一道影子相撞在一起。 “啊——” 那是个端着一张大贝壳的女鲛,游得太快,重心不稳,一连打了几个旋儿。 幸好温珩及时回过神来,一手拉住她,另一手稳稳捞过甩出去的贝壳,救回了上面一团黛绿色的药藻。 女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朝他行了个礼, “多谢客人。” 温珩问: “无妨,敢问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女鲛的声音古朴柔和: “鲛王陛下病重昏睡多日,巫医查不出缘由,只好日日以药藻续着一口生气,我去给陛下送今日的药藻。” 温珩抿唇, “他中途可曾醒过?” “少数时候会清醒片刻。” “那他醒了会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女鲛道, “只会一言不发望着外面出神,就是那边。” 温珩循着她的话,转头望出去。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蓬莱宫主殿的庭院内有一棵高耸繁茂的珊瑚树。 硕大繁荣的伞盖垂下来,挂着无数珊瑚海草,随着水波飘飘荡荡。 温珩双眸恍惚了片刻,恍然看到似乎许久之前,曾有两个鲛人族的总角孩童,一男一女,在树下追逐嬉闹,长尾甩出的磷光在珊瑚间时隐时现,笑声悠扬。 回过神,温珩颔首: “原来如此,那便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女鲛端着药藻离去。 可身形交错的刹那,温珩倏地清晰感受到女鲛身上的一股寒煞之气。 以及那双在水中琉璃色的眼睛,其中一只……竟然缺少了一半颜色。 眼神也是呆滞死板的,如同少了一部分的魂魄。 与此同时,那股寒煞之气实在过于熟悉,让他从魂灵深处生出一阵震荡。 以至于,即使女鲛的身影已经没入海草寻不见了,他仍然站在原地,捻了捻指尖,眉心一点点拧了起来。 …… 温珩要去的地方不难找。 这处殿堂周围的海草珊瑚更加茂密些,簇簇都有及腰高。 就显得广阔无垠的湛蓝色海水之间,他要找的那人玄衣烈烈,长身颀然,立在庭院里更加显眼。 听到动静,那人回首朝他这边望过来。 目光相触的刹那,对方狭长浓黑的眼眸中闪过种种思绪……唯独没有昔日一贯的浅笑。 郁明烛抿起薄唇,别开视线,冷漠道: “你来做什么?” 温珩抿出一个笑: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郁明烛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了扯唇角,讥讽道: “找我?你先前百般哄骗,对我避如蛇蝎。如今怎么反倒专程来找我?” 在南浔花言巧语地骗完他,毫不留情抽身就走。 如果不是船上巧遇,只怕天下之大,从此他再也找不到温珩这个人了! 郁明烛心头郁结未消,许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多像个被始乱终弃,弃如敝履后,满心幽怨的怨夫。 温珩忍俊不禁,眉眼一弯,促狭问: “我若真跑了,你来不来捉我?” 郁明烛用鼻音哼了一声, “跑了就跑了,我为何要去捉你。” 温珩叹气: “这样啊……” 他默了几息, “那也好,海底的风景这么美,我正有意在此多留些时日。” “是吗,你打算留多久?” “嗯……”温珩故作犹疑, “短则三五年,长则……在此安家落户也并无不可。” 郁明烛冷冷笑一声: “连个灶火都生不起来的地方,你打算吃什么喝什么,抱着外面满地乱爬的螃蟹生啃吗?” 温珩努力压着唇角,假装无所察觉跟前的怒火。 “生啃也无妨,不过是填一填凡俗口腹之欲。” 郁明烛的理智已经被气得不剩下多少了,表面淡然,实则牙关紧得近乎快要把舌下的避水丹咬碎。 ——甚至没来得及留意温珩声音里,那似是压着笑意的微颤。 郁明烛狠狠拂袖, “凡俗口腹之欲?我可就没见过凡俗里有哪个能比你更挑剔的。” “你先前吃螃蟹,让我用大火蒸了三道小火煨了四道,为了料汁入味,每半个时辰还得刷一次汁料。” “蟹肉一点一点拿细银筷子挑出来,碎了不行,你嫌不好看,慢了也不行,你嫌凉了发腥。” 郁明烛眼底渐渐蕴出火来,一字一顿, “如今你倒是跟我说,生啃也无妨了?” 跟前,温珩低下头去,肩头颤得更厉害,一抖一抖。 郁明烛气急, “温珩,你是不是在海底住了两天,就脑袋进水了——” 话音未落,忽地见温珩抬起头来,双眼笑意明亮。 郁明烛一滞,怔怔看去。 温珩伸来的掌心里窝着一只白色海草编的兔子,还用红珊瑚点了双目。 被他屈指一弹,兔子耳朵立起,似是栩栩如生地活了过来,揣手唱道: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又何必。” “笑口常开无忧虑,一切疾病皆消去。” 唱完几句,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 “开个玩笑而已,我家主上知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 很长一段时间里,青临青川都觉得郁公子大抵是天性和善,从不与人红脸动怒。 尤其是对上他们家玉珩仙君,那简直算得上和善到没脾气,没底线。 所以为数不多,郁公子和自家仙君闹别扭的事,他们就能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次,仙君要去蜀中除妖,走之前郁公子也不知为何缘故,非要执着地缠着仙君,亲口定好了回来的日期。 结果出了点意外——仙君途中折道去救了个孩子。回来时就已经入了夜,比约计要晚了整整一白天。 那一晚的夜色下,随云山处处挂着明亮热闹的灯盏,煌煌照亮了满山绚丽的桃花。 郁明烛站在树下,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终于见到仙君青色的衣摆时,眼中流露几抹亮色。 可是下一秒,又看到了仙君怀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 情况紧急,郁明烛倒是没说什么,去帮忙打水,擦拭伤口。 那孩子在仙人的灵力帮扶下痊愈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活蹦乱跳了,还嚷嚷着肚子饿,想吃东西。 玉珩见桌上有点心,就全推到他面前。 然后点心被吃了个精光。 青临青川亲眼看见郁公子脸色沉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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