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明烛仙君,很有原则。 温珩收回视线,轻轻笑了一声。 …… 在刚才那小陀螺面目全非,快要被咬断喉咙之前。 忽然有一道剑光挑开了鲛人。 陀螺连滚带爬旋到了后面,就见方才他口中的“小废物”一剑一个,身影在夜色海浪中快成一道飒沓残影。 原本鲛人族鱼多势众,打得剑宗几峰弟子落花流水。 但郁明烛和温珩出手后,不消片刻就清大半战场,形势陡然逆转。 温珩刚踢开一只鲛人,忽地身后一凉。 他警觉转身,见方才水波上的碧影眨眼间就到了面前,抬手化水为刺戟,朝他狠狠挥来。 “铛”的一声,兵戈相接。 玉尘剑霜雾似的灵力源源不断倾泻而出,和对面摧枯拉朽的水汽掺和在一起,两柄神武针锋相对,各不退让。 隔着渺茫一层水雾,对面上半张脸遮了贝制的面具,下半张脸上覆着一层青色的鳞片,一直顺着脖颈蔓延到胸口。 即使生杀之际,隐在面具下的一双眸子也分外冷淡平静。 乍然视线相触,温珩忽地一滞。 心头似是闪过什么。 “你……” 后面的话语被风雨声盖了过去。 随即,身后袭来一道强悍灵力,帮他震开了对方的长戟。 郁明烛反手将他护住,又一道风刃甩了出去,将周围水墙都震碎了片刻。 无数弟子和鲛人躲闪不及,通通被掀飞,七零八落摔了一地。 甲板上一霎时的沉寂。 海面上不知何时风雨飘摇,斜打的雨丝将众人淋了个透。 “住手!” 倏地,一个鲛人冲出水墙,毫无顾忌地冲到青面鲛人面前,用低哑的鲛人语说着什么,面色焦急。 有璇玑峰弟子顶着大雨,勉强睁开眼皮看过去。 那是一只十分年轻的鲛人,五官精致姣美,卷曲的蓝发如同丝滑的绸缎,缀满珍珠贝壳。 最惹眼是的那一双琉璃琥珀似的异眸,在月光下像是晶莹剔透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拉着青影,用晦涩难懂的鲛人语说了半天,而后伸手指着这边, “祭司……他是,朋友!” 而被他称作祭司的人,对他毕恭毕敬, “圣子殿下。” 众人只听懂这几个词。 而那位圣子殿下说“朋友”时,指过来的方向就只有温珩和璇玑长老两人。 于是众人的思路顺理成章。 有弟子面色一喜, “璇玑长老,您有这种人脉,怎么不早说!” 璇玑长老: “……”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这种人脉。 但,既然对方已经朝这边奔了过来,他被高高架起,也只能顺水推舟。 为了相迎,他甚至挤开了温珩,挡在他面前,一张堆满褶子的老脸上露出假意欣喜的笑容。 “呵呵呵,小友,别来无——” 结果,众目睽睽下。 对方目不斜视绕过他,直奔他身后。 “温哥哥!好久不见!” 众人一愣: “……” 众人: “?” 当场装了个大的又正脸着地的璇玑长老面色红了又青,十分难看。 刚才那陀螺弟子脸都绿了, “什么?南海鲛人族的圣子,怎么会是这个废物的……” 人脉?! 濯厄浑然不知周围无数震惊羡慕嫉妒的眼神。 他只顾一把抱住温珩,笑得眉眼弯弯, “温哥哥,上次离别后,我一直都好想你呀!” 然而温珩也沉默了。 等等。 是错觉吗? 在一众震惊羡慕嫉妒的眼神里,好像混进来什么怪东西。 那是一道笑吟吟,却充满敌意的目光,从他这边掠过去,又停留在濯厄身上,上下打量着。 明烛仙君冷冷牵了牵唇, “呵,这就是乖徒那位长鳞片的朋友吗。” 温珩呼吸一僵, “啊……” 濯厄瞅过去一眼,皱眉,拉着他的手紧了紧, “温哥哥,这位是?” 温珩逐渐窒息: “这……” 还未等他说话,郁明烛已经兀自上前,不动声色地横插入两人之间,宽大的身形完全隔绝了濯厄那双搂着温珩胳膊,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手。 郁明烛微微倾身过来,用阴影将他兜头笼罩,抬手抹去他下颌方才迸溅的几滴海水。 只不过拇指用力略重,末了蹭过薄唇下缘时,便在那里添了一抹情色似的红艳,如同野狼烙印标记似的。 而后,那只手也没收回去,就那么维持着轻掐他下颌的动作,看起来暧昧得很。 明烛仙君好整以暇地朝濯厄笑了笑,故意放缓声音: “自然是相依为命,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 温珩一震。 这是可以说的吗?! 见濯厄显然呆滞了片刻,他忙解释道: “相依为命的孤苦师徒,亲密无间的单纯桃李!” “喔……” 他略微糊弄过去单纯善良的濯厄,却彻彻底底得罪了另一个。 郁明烛一顿,缓缓朝他看过来,漾着笑意的眼眸微冷:哦,乖徒很在乎他的看法? 温珩心里有点虚,用眼神疯狂示意:剑宗九峰那群npc还在眼睁睁看着呢! 他们眼神交流打架的功夫,周围的鲛人已经纷纷收起长戟兵器。 祭司踏着水波落到他面前。 “方才失礼,十分抱歉,但即便是圣子殿下的朋友,蓬莱宫不接待人族来客的规矩也不能改。” 他的人语很熟练,腔调温柔雅致,似是年久落了灰的古琴。 温珩看向他: “我等前来是有要事求见鲛王,还请祭司放行。” 祭司彬彬有礼,却不留余地: “鲛王病重休养,不见外人。” 温珩一怔,皱了皱眉, “病重?” 这时,濯厄微微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眨了眨眼,又过去低声跟祭司说了些什么。 祭祀若有所思地看过来,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半晌,祭司颔首,松口道: “既然如此,一切都听圣子殿下的,我族愿为客人献上避水丹。” 说着,手优雅一抬,身侧立刻有鲛人甩着尾巴,将漆黑的丹丸捧到了温珩眼前。 濯厄解释道: “把它含在舌下,便可在水中呼吸无阻。” 旁边,璇玑峰弟子赶忙殷切问道, “那我们呢?” 顶着无数期待的目光,濯厄一怔,上下打量他们: “差点忘了,你们是哪位?” 对方自豪道: “我们是大名鼎鼎的剑宗——” 濯厄: “不认识,守卫,把他们都扔到海里去。” 他一发话,两只壮硕鲛人二话不说上前,拖着几个弟子的胳膊就要往水里扔。 那群弟子赶忙挣扎: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可是剑宗的内门弟子!” 但是挣扎也没用,鲛人族力气大的出奇,拧着他的胳膊的手像铁钳一样。 “长老!长老救我们呀——” 璇玑长老牙都快咬碎了,一闭眼,吼道: “蠢货,该求谁你都不知道吗?” 弟子被他吼得一愣,猛地回过神来。 那自然是求在场鲛人圣子的“朋友”了! 弟子赶忙道: “温师兄,我们好歹都是同一个宗门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扔进海里淹死!” “我也不想见你被淹死,”温珩为难: “可我现在教你游泳,你也来不及学了呀。” “你!咕噜咕噜咕噜……” “温师兄,咕噜咕噜,救,咕噜咕噜……” 弟子一口气憋到了头,眼睛渐渐翻白。 濯厄忍俊不禁,噗嗤笑了。 他勾了下温珩的小指,眨眼轻声道: “不必那么麻烦,只要你开口,我就放过他们。” 温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嗤笑。 郁明烛嘲道: “区区几条鱼,还真当自己在海上能所向无敌了?” “……”温珩欲言又止,小声提醒, “那什么,按照设定,确实是这样。” 陆地上谁都打不过,海上谁都打不过。 郁明烛危险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帮他说话? 温珩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祭司及时将一边咕噜咕噜的弟子从水里揪出来,开口打破僵局: “既然诸位同行而来,那便一起进蓬莱宫一叙吧。” — 久等啦T。T ——
第45章 表白未遂 总之,结果一群人乌泱泱跟着下了海。 一阵令人窒息目眩的黑暗后,濯厄伸手拨开了一隙结界,眼前豁然开朗。 海底没有日月轮转,所以蓬莱宫穹顶上缀满照明所用的宝珠,昼夜明亮。 蓬莱宫殿的轮廓透着水映出一层微光,周遭珊瑚连廊,海藻造景,缤纷的鱼群在其间穿梭不歇。 这里伟大而孤独,像一片被人间遗落的古老文明。 蓬莱宫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族来访,几只鲛人从礁石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剑宗弟子们也看花了眼,尤其是玄清和琉璃仙座下的几个年轻些的弟子,看向精美珠贝的目光都发直。 温珩…… 温珩打了个哈欠。 他一夜不曾睡好,被水下的光雾一晃眼,这会正是怠懒的时候。 进了蓬莱宫,祭司去忙着安排待客事宜,连带着叫走了圣子濯厄。几只女鲛引着各人在蓬莱长廊中七拐八折。 分别前,郁明烛的身子明显往他这边转片刻,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迟疑了一霎,又自顾转了回去,一副若无其事。 他连着被气了好几顿,这会正是上头的时候。 温珩看在眼里,垂眸思忖片刻。 要不……找机会哄一哄? …… 半炷香后,眉清目秀的女鲛停在一座殿宇前。 她不会说人族语言,正琢磨着该怎么跟这位清隽俊逸的小客人表达:您住这里。 忽然见小客人两手在锁骨下一拢,又交叠一扣,朝她微一颔首。 而后打着哈欠推门进去了。 女鲛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位人族小客人,居然是在用鲛人族的手语跟她道谢。 屋里。 时隔多年,温珩又睡到了细腻柔软鲛绡上。他身上还裹着一层避水诀,残劲未消。 躺上去像陷进一汪软水,舒服得他眯了眯眸子,顷刻间被困意吞没。 他睡得熟,自然不知那方才还冷着脸的明烛仙君,最终还是隔着老远缀到了他身后。 玄色身影孤寂立在几道珊瑚礁外,望着他阖眼安然入睡,眸光微微沉了几分。 …… 就像人间修道之人都有天劫一样。 魔族管那个叫心魔。 心魔发作时,魔便彻底堕入魔道,神志不清,一切作为全凭本能和天性——而魔族的本能和天性又是暴戾恣睢,嗜血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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