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小册子,打开翻了翻,凑过去借了下凉亭里灯笼的光,可即便如此,还是看不清册子上写的什么。 身体变差了,视力也降了,一到晚上就总是看不清楚。 巫苏收起册子,回到墙边又拉了拉花藤。几次没得到回应之后,他踮起脚尖,尝试把册子往墙头的花藤缝隙中塞。 花藤缠得紧,一开始塞不进去,于是他用了点力道,指尖推着册子往里塞,只一下,就推开了藤曼,没想到册子一卡进去就取不出来了。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把册子拿回来。 不过那位置还算高,卡了视角,连林朝生的身高都看不到,更别说景容了。所以他也就没太放心上。 让他心中隐隐不安的,是另一件事。 因为在这之后,一连几天,花藤都没有给过任何回应。 无尽的等待是最煎熬的,等不到温故的每一刻都让他焦虑,天气也不好,白天阴沉沉的,晚上又总是半点星月都看不到。 阴沉,寒冷,像荒原。对,荒原,他被困在一望无际的荒原里,就像曾经以温故的身份活着时那样,无从逃离,无人营救,无人在意。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时候有人在意的。 巫苏连记忆都变得混乱起来,他快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 可景辞没有那么在意他,景辞一直在利用他,他都知道的。他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混乱地觉得自己真的快熬不下去了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的心甘情愿。 他也想被关注啊。 但是景辞跟个智障一样,人也认不得,感情也认不清,一窍不通,自负得让人想打醒他。 巫苏难受地揉起了头,他很痛苦。没有星月的夜晚太暗沉了,他很讨厌,天气怪里怪气的,下雨吧,下场大雨,把这片荒原都淹了就好了。 他背靠在墙上,仰着头喘气。 该死的温故。你真是该死! 他是靠着花藤站的,不分轻重地揉头的时候,手不断地撞到花藤。花藤干枯的部分越来越多,撞得他手有点疼。 他的不耐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抬脚猛地踢了两下花藤,然后恨恨地往一旁挪了挪。 可花藤还在动,动得他烦死了。 他回过头,正想又踢两脚,猛然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像发泄一般吼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吼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太大,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墙后的人一如既往的冷静,没把他的发泄放在心上,只是缓缓地道:“出去办了点事。抱歉。” 他没想到温故会道歉,这让他为刚才的失控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事,你去干什么去了?” “不关你的事。”墙后的人说道。 巫苏:“……” 就不该对这个人感到抱歉。可他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感觉,他觉得温故此人,还算可靠,没有弃他于不顾。 “这是什么?”墙后的人出了声,“藤曼里怎么有本书?” “禁术啊,我拿不到它,你有灵力,你试试看能不能拿。” “我拿禁术干什么?” 巫苏愣了愣,“温故,你记性这么差了吗?不是你让我找的吗?” 脸上滴下柔和的湿润,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巫苏皱起眉,心说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擦了擦脸,后知后觉地发现墙后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墙后的人,那声音,好像……不是温故的。 ----
第48章 在这一刻, 巫苏心脏骤停。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扭曲的。 他听不出墙后人的声音究竟是谁,初觉那是温故, 后又觉得不是, 那声音像是会变换一样, 甚至听起来竟和景容有几分相似。 这个认知让他腿软,可奇怪的是, 他连跌坐下去都做不到。 他只觉浑身僵硬无比,手上传来酸麻感, 忽然之间, 就连眼睛也睁不开了。他无法细想到底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 他只知道要睁眼,要用尽全力睁开眼睛。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撑开眼皮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渐渐明朗起来, 意识也逐渐从混沌中解脱出来。 他看到林朝生撑着把油纸伞从院里走过去, 路过时还看了他一眼:“这么早就来外面坐着啊?” 巫苏迷糊地应了一声, 抬手摸了摸脸,雨丝飘在脸上有点湿润。 是……梦? 他这才想起, 他昨晚一直坐在这里等温故, 可一直没等到,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他深深吸了口气, 缓缓坐直身体, 手臂的酥麻感一阵一阵地涌, 刺激得他面部都有些扭曲起来。 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等彻底缓过来之后, 他更生气了。温故到底搞什么鬼?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怒不可遏, 冒着细微的绵雨走到墙边, 狠狠踹了几脚枯花藤才解气。 藤叶在雨里颤动,久久不息,在噩梦和起床气的双重加持下,巫苏越看这花藤越来气,他抬起脚,想再踢两脚,猛然间,他整个人顿住了,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不管踹了花藤几脚,墙头的藤叶都不该还在颤。 难道…… “是、是你吗?”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然后屏住呼吸,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墙后,没过多久,他听见墙后传来一声:“是我。” 按耐住心里翻涌的五味杂陈,巫苏压低声音,嘶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墙后的人沉默了一下,平静地回道:“出去办了点事。” 巫苏抬手擦了擦汗湿的额头:“办什么事啊?” 墙后的人声音平静:“不关你的事。” 听到这个回答,巫苏的擦脸的手就那么停住了。他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不光额头,后背也开始冒起了冷汗。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这是什么?”墙后的人再次声,“藤曼里怎么有本书?” 巫苏睁大了双眼,嘴角有点抽搐,诡异地回答道:“禁、术、啊……” 墙后的人没有说话,缓缓抬手,使出灵力勾向藤曼缠绕的小册子。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后,小册子落入手中。 巫苏听到一声很轻的翻书声,然后墙后的人把册子一扔,册子腾空而起,从空中直直地落在他的脚边。 墙后的人声音极冷:“你管这叫禁术?” 巫苏觉得莫名其妙,俯身捡起册子,等看清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后,立马就给合上了。 怎么是春宫图啊? 还他妈是很多人? ……难怪要藏在暗格里,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巫苏解释无能,一直尴尬地揉额头。 “先不说这个了,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拿个东西给我。”墙后的人说道。 巫苏正想张口,随即听到一道脚步声,赶紧就咳了好几声,三两步跑回凉亭好好坐着。 天亮了,后来亮得彻彻底底。 温故往左右两边都看了一眼,耳尖微微一动,听到一阵巡查弟子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于是冒着雨走向另一头,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如果巫苏知道,从一开始,什么禁术,什么谁因谁而死,全是他瞎掰的,不知道巫苏会不会发疯。 他挑了下眉,打着哈欠从灵药阁取了味药,慢悠悠地往回走。 景辞让他来这里取药,可他愣是出了趟远门,好几天后才来取,那药居然还在。既然名义上的身份是巫苏,那多多少少是得替景辞干点活,也不知道景辞会不会怪罪。 管他的。 他把小木盒递给景辞的时候,景辞没说什么,只是接药的时候,那表情堪称诡异:“你打开看了吗?” 温故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看也行。” 说着就伸手要把木盒子再给拿回来,说是这样说,可他伸手的那个动作,慢得跟假动作一样,景辞稍一错手就躲开了他。 温故很浅地勾了下嘴角,没有笑意,转身就走。那里面不过是一味治伤的灵药,他以前还种过,景辞搞得这样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禁药。 “走哪儿去?不当差了是吧?” 温故挥了挥手,留下个洒脱的背影:“身体虚弱,请假。” 面对这个举手投足间全是敷衍的男人,景辞开始有点不满了:“我准你假了吗?” 不日就是冬炼,许多名门都已经在来景家的路上,这几天会比以前忙碌一些,可景家弟子那般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能供景辞使唤的人那么多,又不是非他不可。所以温故一开始没打算搭理,顿了顿,温故忽然停下脚步:“带病上岗有赏赐吗?” 然后回头看向景辞腰间,目光跟语言一样直白:“这几个坠子不错。” 景辞:“?” 反了天了! 该怎么说呢,前几天出去的时候,把原主这些年来攒的钱全花光了。说是原主也不准确,确切点说是把巫苏攒的钱花光了。 他也没想到修仙界的钱这么不经花,明明以前用来买买米粮过过日子都能吃穿不愁,怎么一用在别的地方,就钱不是钱了呢? 奇怪。 景辞没同意他的请假申请,也没给他加赏赐,而是带着他去了大殿。看得出来,巫苏以前没少在景辞身上花心思,不然也不会经常只带他一个人。 特殊待遇容易让人陷入沼泽。 当他以巫苏的身份踩进景辞给予的沼泽的时候,他如履平地,内心毫无波澜。 “礼宴当晚,我会把你加进站岗名单里。”景辞走到一个边角处停下,“到时候你就站在这里。” 那是一个相对边缘的位置,说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为过。 温故奇怪地看了那个位置一眼,景辞如今身份不同了,座位不会在这种地方,这里更像是“温故”会坐的位置。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用站在这里,勿视,勿言,勿听。”景辞这样交待道。 温故配合地点了下头,没有多问,他知道景辞不会说。最主要的是,原作里,礼宴当天无事发生。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一些细节上有点变动,但总的来说,跟原作还是大差不差的。 也就是说不管景辞要做什么,都毫无意义,又无关紧要。 入夜后,温故独自一人来到了藏书阁附近。 也许是总也找不到禁术,巫苏在藏书阁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是到很晚才会离开。谁知温故其实压根就没指望巫苏能找到禁术,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在此。 他们在藏书阁一直待到了深夜才出来,温故远远看着人群簇拥中的步撵,也几度回望,试图看清点什么,可是天太黑了,距离太远了。 等步撵离开约莫一盏茶时间后,温故从暗处慢慢走出来,一直走到藏书阁门口。他从怀中拿出少主印:“奉少主命,来取刚才忘拿的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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