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板车上只装了淀粉。父子俩就推着上了县里。 卖淀粉要去菜市那边,这个季节正是出红薯淀粉的时候。 快过节了,这粉好卖。 鸣水县的人都喜欢买来炸酥肉,煮肉汤或者是炒肉的时候加一点在肉里拌着。这样做出来的肉嫩。 客人三五斤或是十斤二十斤地买。比卖鱼可快多了。 陶青鱼一边卖,一边注意着县门那条主路。到车上的淀粉快卖完了,陶青鱼瞧见了人。 他跟他爹说去县城里逛逛,随后背着放了些山货的篓子远远跟了上去。 阿修本跟在万山崖的身后,见到陶青鱼跟来一惊。他想也不想,飞快往进福巷里跑。 在家闷了半个月,腿好得差不多的万山崖美滋滋地往西边最里头的那条柳街走。 柳街是下九流之地。 这边有赌场,有青楼,还有些混不下去在这边艰难过活的贫穷百姓。 县城里但凡是良家的哥儿姑娘,都被告知过不要往柳街去。 陶青鱼走着走着,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因着前头巷子里走出来个小姑娘,万山崖将人堵了。 渣滓! 万山崖回头。 陶青鱼往边上一撤快速避了避身,再探头出来看,发现那狗东西不只是调戏几句,竟然是胆大包天地将人捂着嘴拉进了那偏僻巷子。 这边巷子里可不像东边那些,都没什么人。 陶青鱼深吸一口气,快速从怀里掏东西。 听见巷子里被捂住的哭喊,陶青鱼抬手往巷子里一撒。白色粉末高高扬起,风正好往巷子里灌,直扑万山崖的脸。 担心不妥,陶青鱼又飞快摸出藏在背篓里的斧子,狠狠往那已经晕乎乎的人背上一拍。 噗通两声。 那姑娘也跟着晕了过去。
第7章 陶青鱼退出巷子外等了一会儿,然后用布巾捂住口鼻进去。 他将那姑娘拖至一旁靠着墙,远离药粉,又将篓子里麻袋拿出来往万山崖头上一套。 手上没收劲儿,冲着地上的人就是一顿打。甚至还照顾到了那晚上没照顾到的地方。 只听麻袋捂着的人疼得闷哼一声。 “小鱼老板在做什么?” 正打得沉浸的陶青鱼还以为麻袋里的人醒了,身子陡然一僵。 “小鱼老板?” 陶青鱼眨巴眼,转头。 “呵,呵呵……是方夫子啊。”陶青鱼飞快放下举起的手,“那什么,方夫子用饭没?” “用了。”方问黎目光落在陶青鱼身上。 他看着陶青鱼慌乱眨动的长睫,嘴角翘了翘。 “小鱼老板,我看见了。” 方问黎从巷子的另一头过来,慢慢靠近,直至走到陶青鱼的身边。 陶青鱼破罐子破摔,甩了甩手道:“看见了就看见了,我这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 陶青鱼在哥儿当中算高的,但比不过各项条件比一般人还优越的方问黎。 他看人需要仰着脸。 因着刚刚活动了会儿,脸上的布巾掉了。露出的一张脸泛着红,被冬风常吹着,有些像磨蹭多了的布,有些粗糙。 眼睛是最灵动的,像丛林里的鹿。又似乎灌注了一汪清泉,能映照出人最阴暗的心。 哥儿的鼻子挺拔,唇色像揉碎的凤仙花汁,红润漂亮。 方问黎想:好久不见了。 微微晃神过后,回想起哥儿张扬的话,不知如何反驳。 但思及他独身一人过来,心骤然沉了沉。 “即便如此,小鱼老板独身一人,实属不该……我去通知县衙的人。” 方问黎做势要走。 “不行!”陶青鱼一把抓住他手腕。 腕内侧被哥儿手心的粗茧划过,方问黎定了定心神。 “为何不行?” “我……我下了迷药。” 迷药? 他刚刚过来是闻到一丁点儿味道。 方问黎心中一叹。 他还是往巷口走了几步。 “你别去。”陶青鱼抓着装了迷药的袋子,看着方问黎的后脑勺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方问黎察觉。 还好,没那么容易相信人。 他转头,凤眼含笑:“不去报官,我帮你放风。” 陶青鱼眼睛一亮。 “行!那我快些!” 说完他手一撒,继续回去打人。闷响声阵阵,听得人牙酸。 方问黎立在一侧,目光看着巷口,实则注意力全部在后头。 是他认识的小鱼,吃不了亏。 不过手段太轻,心不够狠。 好一会儿,身后声音消散。那姑娘轻哼一声,眼睫眨动,应是要醒了。 陶青鱼见地上快醒了又被打晕过去,如死猪一样的人,龇牙一笑。随后抓起篓子冲着巷尾就跑。 跑了几步,转头见方夫子还没动,又倒回来抓着人一起跑。 等停下,陶青鱼趴在墙壁上悄悄看向那边。 那姑娘醒了尖叫一声,跌跌撞撞跑了。可惜,怎么没停下多踢他几脚。 方问黎站在陶青鱼身后,垂眸就是哥儿的头顶。乌黑的发跑得凌乱,只用粗布系着。后脑勺不是一般的圆乎。 哥儿一脸得意回过身来,道:“好了,多谢方夫子。” 方问黎:“回了?” “嗯,怕我爹等急了。” 方问黎心里闪过遗憾,不过瞬间有了计较。 他忽然摇了摇身子。 像站不稳一般,挺拔的身姿松懈下来,肩膀堪堪抵住墙壁稳住自己。 “你怎么了?” 方问黎闭了闭眼,头一次不去看哥儿的眼睛。“……有些晕。” “!!!你从这边去的,不会是也中药了吧!” 陶青鱼哪里还想得到离开,他伸手去搀扶方问黎,一阵手忙脚乱。 “对不起啊方夫子,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说你偏偏为什么要从那边过来。” 方问黎轻皱眉头。 冷美人皱眉什么的,陶青鱼看得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你……我送你去看大夫。” 方问黎:“不碍事,你这药没毒吧。” “没。” 方问黎看着哥儿将自己的手搭在他肩上,体贴道:“小鱼老板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躺躺就好了。你爹该等着急了。” “没事,我先送你去医馆。” “不用。” “用!” 方问黎收回手:“我回家。” 陶青鱼又将他的手抓过扛在肩上:“那我送你回家。” 方问黎轻笑,似眩晕般闭上眼睛。 陶青鱼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搂住他的腰,吭哧吭哧往前移动。 远看的话,他好似被方问黎搂在怀中。 哥儿已经不算矮,但在方问黎旁边还是小小一只。靠着的肩膀很单薄。 哥儿头低着,能看清那后颈凸起的脊骨。 太瘦了。 两人从未靠得这么近过,于方问黎而言,似梦。若可以,他巴不得这样一直走下去。 但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睁开眼,停下脚步,身子也微微直起。“小鱼老板,松开我好不好。” “不松。我的责任,我要负责。” 方问黎见这样犯倔的陶青鱼只觉得可爱。他温声似哄:“这般于你的名声有碍。” “名声不能当饭吃。” “但名声影响吃饭。” “行。”陶青鱼干脆利落地换成搀扶方问黎的手,微仰头看他,“这样总可以了。” 这样的小鱼老板眼睛更圆,像猫儿。 方问黎:“也不行。” “那我松了你能走吗?” “能走,慢一点而已。” 陶青鱼犹豫了下,试探着将手松开。方问黎缓缓移动,走得有模有样,像个正中了药的人。 陶青鱼说话算话,将人送到家门口。 心里是真的担心自家爹等着急了,他随意挥了挥手就跑。没等方问黎说出道别的话。 人走了,方问黎也正常了。 “阿修。” 门后,阿修走出来。看方问黎的眼神跟看老狐狸似的。太不要脸了。 “主子。” “是五日后吧?” “是。” * 陶青鱼跑回去的时候,他爹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好。见他来,高大汉子一把抓过他背上的篓子。 “作何用了这么久?山货也没卖。” “瞧见人受欺负,帮了一把,耽搁了。” 这话说得他爹一着急,浓眉紧皱:“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陶青鱼笑得像狡猾的猫。 * 父子俩结伴离开没多久,那偏僻巷子里的万山崖被人发现送到了医馆。 他浑身上下伤得不重,就是下身最为致命。再狠一点就能断子绝孙。 阿修见人第二次被推着出医馆的时候,心想着陶青鱼下手还是轻了,有时候还是该学学他主子。 * 五日后。 万山崖是个闲不住的下半身的。身上的伤还没消肿,那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人就急吼吼地按照和村中王家寡夫郎的约定,往村子后头的林子走了。 阿修跟了他半个月,摸清了他的单调又乏味的生活习惯。 不是上街喝酒逛窑子,就是每逢三或五跟村中寡夫郎打得火热。 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找刺激,最喜欢约着一起上山。 也是难为还没娶亲的阿修,看这些瞎眼睛的东西。 他们上山的路阿修走过三次。这会儿是带着自己主子,有种去看人家活春宫的刺激感。 不过更为刺激的应该在后面。 “主子,他们汇合了。”阿修窝在草丛,看着隔着十几棵树的两人。 “主子,啃一起了。” “主子,呕……脱衣服了。” 方问黎跟游山玩水似的,找准一个方向,缓慢提步往那边去。 阿修配合着,往另一个方向靠近那两人。 没多掩饰脚步声,那两人很快听见了动静。阿修学着村子里猎户的粗噶声音道:“哪里来的野鸳鸯!” 声如惊雷,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分开。 玩儿刺激是一回事,偷人被抓住可是要浸猪笼的。 那王家寡夫郎抓起衣服就跑。 万山崖拎起裤子,慌慌张张往东面,却见东面还有一道人影。 野鸳鸯一吓就散。 树林草丛深,山中猎户常常挖了坑做陷阱捕猎。没多久,只听“啊”的一声痛呼。 阿修与自家主子走到了一起。 他一身的草种子,待看着方问黎衣衫依旧整洁,不免撇了撇嘴。 方问黎:“掉坑里了?” “多半是。” 来之前阿修细数过,北面的陷阱有三个。为了怕人跑掉,他连夜又挖了十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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