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嘉带着两个小娃娃在篱笆外挖蚯蚓。 隔了一个院子的尤家院门大开,那秦梨花站在院子里磕着南瓜子儿,目光炯炯看着陶青鱼。 “鱼哥儿,你爹如何了?” 陶青鱼径走过她家门前,扔下一句:“好得很,不劳您费心。” 秦梨花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儿,讥笑道:“那怎么不见你爹出来走走?” 陶青鱼刚打开自家院门。 就听砰的一声,隔壁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 “方雾!你个悍夫!” 转头瞧去,尤家大门哐当一声关得严严实实。哪里还有秦梨花的影子。 “小爹爹。”陶青鱼笑道。 方雾黑着脸,咬紧后槽牙道:“去,把木柴捡回来。” “欸!”陶青鱼手臂撑着院墙,一翻就过去。颠颠拿回来自家木柴,刚放好就被他小爹爹念叨,“叫你拿柴没叫你翻墙。” 陶青鱼举手保证:“没有下次。” 方雾这才缓了脸色,回屋里去。 三个小的在外面,陶青鱼走到院墙边。他杵着墙头,望着蹲在地上的三个小蘑菇。 “挖蚯蚓做什么?” 三小的抬头,眼珠圆溜溜的。“家里有小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 “挖够了就进屋。没大人在院子里就不要跑到院外面。” “知道了大哥哥!” 脚踝痒痒,陶青鱼将摇着尾巴嘤嘤叫的小黄抱起来放在篱笆上。 顺了顺狗毛,他放空了脑子望着自家外面的那些山林。 坡地沟壑交错,林中绿意葱茏。高大的树木随着风摇曳,飞鸟成群结队从山间飞过似一道道墨线。 陶青鱼看这些看了十几年,依旧喜欢这份静谧与安宁。 发呆许久,他站得累了才抽回神。 明日还有大集,有得忙。 快吃晚饭,院儿里药味儿弥漫。 陶青鱼等着弟弟们挖完蚯蚓进门,转头隐隐听到隔壁尤家骂骂咧咧的声音。 “成天一股子药味儿飘过来,老娘都要闻吐了。那陶大郎怎么不直接没……” “嘭!” 尤家顿时噤声。 陶青鱼幽幽盯着尤家大门,抬了抬下巴。“青嘉,把木柴捡回来。” “好嘞大哥哥!” 三个小娃娃乐乐呵呵跑过去,小黄摇着尾巴跟在后头。 他们拿了木柴回来,放在自家屋檐下。 柴禾被砍成段整齐码在一起,用了大半个月如今剩小腿高。 之前砍下来的竹枝还是青绿色,没干也不能用。 等这段时间忙完,就必须去山上砍柴,否则家里就开不了火了。 次日一早,陶青鱼跟自家三叔又摸着黑上县里。 看三叔脸上的笑,陶青鱼心里不怎么乐观。 到县里一看。 果然,一条街上几乎都是套圈儿的摊子。甚至他们之前常用的摊位也被人先一步占了去。 陶兴旺脸上的笑容将将维持住,忠实的汉子一脸迷茫。“小鱼,这、这……” 陶青鱼:“三叔,先摆摊吧。” 陶兴旺笑容彻底落下,闷闷道:“欸。” 从街头走到街尾,不只是主街,西街东街但凡是玩儿的都能看到套圈儿。 人家的摊位没有金鱼,也有其他有吸引力摆件玩偶。 好地方都没了,陶青鱼挑了个侧街的十字路口。 陶兴旺闷不做声地将东西摆好。 陶青鱼看他闷闷不乐,安慰道:“三叔,没事儿。鱼都带来了。” 陶兴旺:“那之后……” “看今日如何。” “好。” 白瓷碗里的鱼儿依旧有吸引力,只要有一个顾客在,其他的人便会被陆续吸引过来。 陶青鱼依旧热情地招呼客人,但大家都指着金鱼套。半个上午的时间,带来的二十条鱼没了。 陶青鱼观察了下,到底是因为做套圈生意的摊贩太多,竞争力大。 他们这儿位置不好,没了鱼儿就没了吸引力。 从上午到下午,主街那些比陶家更大的摊位生意明显更好。 陶青鱼过去专门看了看。 人家种类多不说,还有拿得出手的各种首饰。没有金鱼但有小狗,甚至还有装在笼子里的蛇。 不得不说,这摊贩也会抓人眼球。 有人怕,就有人猎奇。照样生意不差。 陶青鱼:“看来这生意是没法做下去了。” 他那些小鱼今年繁殖过后,只能明年多留些。剩下那些好的拿出来套圈也不划算。 早料到过的事儿,陶青鱼心中略有失望但也能接受。 今日收摊早,赚的银子不少,但陶兴旺依旧高兴不起来。 回到家后,跟家里人一说,他们听了也都沉郁下来。二叔手上还拿着木偶呢,刀子一错险些给手划伤。 陶青鱼宽慰道:“能赚钱的生意多了去,咱这段时间也不算亏。” “鱼哥儿说得对。”陶有粮看不得一个个蔫巴样,沉声道,“这样也好,都忙了这么久了该好好歇一歇。不然过一阵子又该收拾地里了。” 这落差太大,陶青鱼给他们一点适应的时间。 他回到屋里将这期间入账的银子归拢,有个八两多。 怪不得上辈子那么多套圈的生意,确实好赚。不过事实证明也都是挣快钱,只能应应急。 陶青鱼将后头收的银子再一分。 好在后头的买粮钱有了。家里人不用再每天啃红薯,过得那么紧巴巴。 套圈挣的钱他一点没留。 从方问黎那儿借的百两倒是全在他这儿,专用来给他爹看病,如今还有大几十两。 还钱暂时还还不了,还得挣。 还有今年买鱼苗的钱,陶青鱼不打算动方问黎给的这些。 他望着门外远山…… 靠山吃山。过了这一阵,也该去山里寻摸寻摸了。 * 正月转眼过完,陶青鱼听他爷爷的话待在家里歇一歇。成日里不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带着几个弟弟出门溜达,抓点小鱼螃蟹回来祭祭五脏庙。 二月。 天气转暖,春意复苏。鱼塘岸上的梨树上芽点萌发,等待着时机开花。 墙缝里多了好些鲜嫩的杂草,但刚冒出头就被扯了喂给家里的鸡。 陶青鱼收拾好进山的装备,等着明日出发。 但也巧,许久不见客的陶家又来人了。 陶青鱼去开门,见门外站着方夫子跟孟苏静。后头还跟着抬着东西的阿修。 “孟奶奶。” 老太太穿着湖蓝色的衣裳,面上亲切和蔼地应了一声。 陶青鱼让他们进门,目光晃过那一对关在笼子里完好无损的大雁,回头去叫自己小爹爹。 方问黎抓上他手腕。 陶青鱼抬头。 “要是你还没有准备好……” 陶青鱼悄悄松开唇中咬紧的腮肉,眼里带了点笑道:“你提前说过,有准备。” “嗯。”方问黎喉咙艰涩,缓缓松开手。 他盼这一天盼了许久。 “孟婶!从流快进屋坐。”方雾听见声儿,忙笑着迎出来。 陶家人一看他们带来的东西,愣了一会儿,齐齐面上带笑地招呼人坐下。 提亲很顺利,细节陶青鱼没得听。 他跟方问黎都被赶出门。 陶青鱼带着方问黎往后头走。 自家鱼塘周围的景色还是能看,他家处在坡上,往下是成片的梯田。 现下田中储了水,待天气暖和一点就要开始犁田。 水面如镜面,倒映着澄澈的蓝天。少许田中有鸭子成群,红掌拨着清水,瞧着是比人要悠闲自在。 陶青鱼就带着他往那边绕着打发时间。 方问黎一步步踩着哥儿脚印,缓步跟在其后。他看着哥儿发旋,道:“明日要忙?” 陶青鱼背着双手,点头:“打算去山里看看。” 方问黎:“那我明日过来?” 陶青鱼笑了一声。他转身一手攀着梨树,一边仰头看着人:“你好像很闲?” “也快不闲了。”方问黎眸光温润,“初二过后学生陆续回书院,我也要回去上课,不能常来。” “正好没去过这边的山,小鱼带我去看看?” 陶青鱼:“里面蛇虫鼠蚁多,我不是去玩儿的。” 方问黎微弯腰,轻轻摘下落在他发上的小虫。温声道:“我没当你玩儿。” “我会做陷阱,能帮忙。” 陶青鱼鼓起腮帮子一口气吹走他掌心的小虫子,怀疑问:“你会?” 方问黎浅笑,手指轻蜷地收回,藏在袖中缓缓握成拳。 “明日你看看就知道了。” 陶青鱼略一思索,点头道:“好,不过你这身衣服来可不行。” 方问黎问:“那好看吗?” 陶青鱼扑哧一笑。双眼微弯似那新出的柳叶,虎牙露尖。 夫子也爱美。 他脑袋直点:“好看,鸣水县没人比得上方夫子的了。你就是套个麻袋都好看。” “不过这身衣服还是不行,在林子里不好走。” 方问黎展颜,烟波如溪流清凌。 “那我明日换一身。” 陶青鱼:“别太鲜艳的。” 方问黎温和注视他:“还有呢?” 陶青鱼:“窄袖,长靴,皮面儿的最好!” 方问黎看哥儿变得鲜活,唇角的笑迟迟不愿落下。 “好,我都记下了。”
第37章 溜达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 两人正要回去。鱼塘边的小路上一人背着背篓路过。 她满脸笑意地看着陶青鱼两人。 陶青鱼头皮发麻。 “年婶婶。” 年芳韵,秦梨花的嫂子。燕哥儿的本家婶娘。要说当初陶青鱼煞星那名声传出来,还是燕哥儿从他婶娘这里挖到了根子。 “欸!这就是鱼哥儿的未婚夫吧。” 年芳韵身子瘦小, 但精神气儿足。她性子率直,喜欢就是笑眯眯地看人,不喜欢的都不稀得给个眼神。 未婚夫…… 陶青鱼点头。现在确实是了。 方问黎颔首:“年婶。” 这一下给年芳韵叫开心了, 她卸下背篓,刨开上面那一层猪草连拿了四五个冬笋出来。 各个巴掌大, 像冬日里的大白萝卜似的。 “鱼哥儿, 给!拿家去。” “年婶婶, 这使不得。”陶青鱼连连摆手。 “就几根冬笋而已,我家竹林里多的是。”年芳韵豪气道。 她将笋子往方问黎手里一塞道:“拿着!” “小两口要好好的啊。”她回身拍拍陶青鱼的手,“婶子还等着回家喂猪,就先走了。” 年芳韵笑呵呵的, 背着半个身子高的背篓,几下消失在视线之中。 方问黎看哥儿一动不动,问:“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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