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鱼讷讷:“好、好吧。那我就先忙去啊……” “嗯。” “回见!”陶青鱼立马溜走。 方问黎看着哥儿略显慌张的步子,唇微翘起。 看来不是对他没反应。
第35章 天光暗淡, 乌云罩顶。寒风萧萧,吹得河边的柳枝打颤。 已经是下午,县里人不算多。 好在陶青鱼将自己的小金鱼一拿出来, 立马就有客人被吸引过来。 “可等着老板您。” 陶青鱼一眼认出是熟客,连忙起身热情招呼道:“昨日回去太晚,今日没起得来。” 老客大手笔买了十个圈儿玩儿着, 道:“小鱼老板的这些小鱼儿乖得紧。” 陶青鱼笑道:“是,我也稀罕。要不是为了生计, 如何舍得拿出来。” 昨儿晚上陶青鱼就发现了, 县里的人对金鱼这小东西喜欢得紧。套圈儿的时候就无论大人小孩就盯着鱼儿套。 老客道:“我家孩子也喜欢, 昨儿没套到,还是流着眼泪给拉回去的。” 他一连扔了五个,准头看着不错,但一个不中。 扔到手里还剩最后一个, 他叹道:“罢了罢了,要不小鱼老板告诉我,这小鱼儿可直接卖?” 陶青鱼苦笑摇头:“我也就这么多, 卖完生意就做不成了。” 那老客人笑眯眯地走到陶青鱼面前道:“那小鱼老板可告知我在哪儿进的, 我自个儿花银子买就是。” 陶兴旺立在哥儿身边, 先前正好心觉着该送一条, 毕竟都是老顾客。但听到这儿,他默默双手揣进袖子, 坐小马扎上等哥儿说话。 “您真要?”陶青鱼似惊讶道。 “自然是真的。” “那要多少?” 老客虚声笑道:“能要多少, 家里孩子要, 三五条就够了。” 陶青鱼爽快点头:“成。这鱼啊, 是我舅父女婿亲弟弟的岳父那边养的,老人家当爱好, 养了也十几年了。今年是实在养不过来才拿出来说与我的。” “我也是顺手帮人家忙,您等着,我回去就跟他老人家要。” 陶青鱼认真问:“五条如何?” 老客干笑道:“要不……要不你直接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自个儿去跟他说?难为小鱼老板还帮我跑一趟。” 陶青鱼客客气气道:“怎是麻烦,看在您是老顾客的面儿上跑一趟没什么的。” “这……” “三五十条呢?” “这恐怕没有。”陶青鱼像没什么心眼,眼睛清亮亮的,“我从他拿价就是一两银子一条。他那儿能卖的就剩个十来条吧。” “您若是要,我全给你拿来。” “一两银子一条!”老客瞪大了眼睛。 陶青鱼沉重点头。 “还是看在我们能绕绕关系的份儿上,为了这买卖我家底儿都垫进去了。” 他又笑起,积极推销:“三五十条没有,十几条能拿得出。若是要的话我明日就……” 老客吓得连忙打断他:“不要了不要了。” “我家养不起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撒着玩儿的小兔崽子!” 老客忙扔完了的手里的竹圈,黑着脸假笑着就走了。 “呸!分明是看上咱生意。”陶兴旺沉声道。 陶青鱼:“三叔,这鱼若后头有人问,你就照着我刚刚那样说。” “诶!叔晓得。” 他三叔黑脸,陶青鱼却可惜。 他遗憾看着水里游动的鱼儿,道:“要是他真答应了,没准儿就不用摆着摊儿。鱼儿一卖就是十几两银子入账。” 陶兴旺正色道:“哪有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儿。” 陶家人随老爷子的精神,一辈子讲究踏踏实实做事。不盼这些虚无没用的。 陶青鱼摸摸鼻子:“我就随口一说。” 陶兴旺手肘搭在膝盖,侧身压低声音问:“鱼哥儿,咱县里是不是没卖这鱼的人家?” 陶青鱼也有些怀疑。 “不知。” “得打听打听。” 今日的客人比昨日稀散,用不着阿修帮忙,陶兴旺直接赶人回去做他自己的事儿了。 客人陆续来,最后清点,带来的十条鱼儿倒是都没了。 陶青鱼暗自颠了颠钱袋子,约莫有个小半贯钱。 不亏。 快戌时,天近黑。 陶青鱼还记着方问黎说的事儿,收了摊子之后,立马推着板车先去找人。 陶兴旺已经是熟门熟路地敲门。 “叔,快进来。”阿修笑着道。 “方问黎在不在?”陶青鱼看他积极得甚至要将他家的板车都往院子里推,连忙阻止。 “在的在的。” “我去屋里叫人。” 不等阿修去,方问黎就和那个套了他十几条金鱼的人一起出来。 方夫子又换了一身衣服。 竹青色宽袖长袍,衣摆绣竹纹。腰间是一块脂玉圆环。 墨发微散,发中只简单插了一只碧玉簪。 君子谦谦,温润尔雅。 着实当得起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也怪不得人小姑娘追着他跑。 不计较其他,单想想以后跟着人一个屋檐下,陶青鱼就觉得心情愉悦。 他笑道:“方夫子,现在可有空?” 方问黎温柔浅笑:“自然有。” 围观的三人齐齐偷笑。单看相貌,两人也着实相配。 两人出门,阿修拉着陶兴旺道:“他们有事儿,三叔你就在屋里坐着,边喝茶边等。” 陶兴旺不忘冲着门外喊:“哥儿注意安全。” “欸!” 白谨看无人理他,干脆也带上小厮做他的事儿去了。 西街,布坊。 这家布坊不似陶青鱼之前带弟弟们去的锦绣布坊。店面装得贵气,台面上一只大貔貅。 入门处摆着的最次的都是成色极好的细棉布。 他踟蹰片刻,还是跨过门槛进去。 掌柜的眼尖,认出方问黎后就招呼:“是来拿喜服的吧。” 转眼看见陶青鱼,他眼睛一亮,张嘴就夸:“这位小郎君生得极好,相必就是方夫子的未来夫郎了吧。” 陶青鱼扯着嘴皮笑笑,招架不住,默默往方问黎身后躲了躲。 方问黎后望一眼,温和道:“若衣服好了,先试试。” “好好好,我去给您拿。” 待掌柜的走了,陶青鱼道:“将就着穿就是了,其实也不用试的。” 方问黎转身,微微弯腰凑近。 陶青鱼后仰,圆眼睁大不解看他。 方问黎:“成婚就一次,为何要将就?” 陶青鱼抿唇。 又不是真的是夫夫…… “难不成哥儿还想成第二次?” “没有的事儿。”陶青鱼食指戳着人肩膀推开,垂着脑袋飞快往边上躲了躲。 方问黎看哥儿耳垂上的一抹红,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还是试一试的好。” “可不是。成婚这么大的事儿,凡事都细致着来。”掌柜的将两身衣服递出,“一人一身,都去试试。” 陶青鱼接过。 摸到他材质只觉轻飘飘的,又细又滑,他都怕身手上太粗糙给料子勾出线了。 “快去快去。” “我让绣娘等着改呢。” 陶青鱼看了方夫子一眼,闷头进去。店铺后头有专门换衣服的小房间,一人一间。 陶青鱼脱下外面的破旧袄子,露出里面袖口都破了的中衣。喜服一穿,腰带系上,稍稍有点宽松。 料想是方夫子只估摸了他的身形,所以才得让他来试试。 开门出去,方问黎已经立在了屋檐下。 他一身红色喜服,含笑看他。 陶青鱼呼吸一滞。 心脏没由来地开始砰砰直跳。 方问黎看着哥儿匆忙别过去的眼神,目光落在了他正好摊开的圆耳垂上。 红润漂亮,像粉色的珍珠。 他抬步走近,打量了一番,缓声道:“好像大了些。” 绣娘看着一对容色皆不差的新人,笑着夸道:“哥儿虽高,但比例极好。这腰肢也太细了些,得改改。” “不过……太瘦也不好。” 方问黎虚心点头:“会好好养的。” 陶青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好好养不养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什么时候成婚?” 方问黎:“五月。” 绣娘帮陶青鱼理着衣裳,细致量着尺寸。“正好,五月不冷不热,这衣衫正穿得舒服。” 陶青鱼:他明明说的是五六月…… “不过时间还长,也估摸不了哥儿那会儿的身形。我只改能改的地方,剩下的到时候再来试试。” 方问黎点头:“知道了,麻烦您。” “这是咱铺子该做的。”绣娘笑着道。 婚服试完,陶青鱼飞快换上自己的袄子。 还是这衣服穿着得劲儿。 方问黎的喜服不用改,直接能拿走。倒是陶青鱼的,之后可能还要再来一两次。 但方问黎没拿。 陶青鱼:“为何不拿?” 方问黎:“等你的做好了一起拿。” 陶青鱼无所谓,他问:“现在没事了吧?” 方问黎笑容缓缓落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乌云密布,天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来了。再不放人走不行了。 方问黎轻“嗯”了一声,又问:“明日还来吗?” “来吧。” 一天五百文呢,比三叔是扛粮包赚得多得多。 方问黎重新扬起笑:“好。” “回去把伞带上,看着天儿似要下雨。” 陶青鱼:“那先谢过了。” 方问黎温声:“何必言谢。” 巷子里传来哥儿欢乐的笑声。“应该的。” “学我?” “岂敢岂敢……” 进福巷,方问黎放慢步调与哥儿一起。一个微微低头,一个笑仰着头。气氛和谐,插不进去一人。 街坊邻居听到了探出头来看一看,立马没了笑。 “那是方夫子?” “那个高又长得好看的,还能有假。” “旁边那哥儿……” “多半啊,没多久就要吃方家的喜宴了。” “什么喜宴不喜宴,不就是个卖鱼郎。”巷口的杨家媳妇挽着麻线,满不看好地讽笑道,“方夫子那眼光,能看得上他。” “我说杨家的,不就是人家相不上你家闺女,至于这么酸里酸气的。” “瞧你说的,前儿也不知道是谁巴巴拉着自己哥儿往人跟前凑……” 要方问黎真与一个卖鱼郎成了亲,说酸,怕是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酸。 看方问黎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十年如一日买鱼吃鱼才对那鱼郎好脸色,还是真真儿眼瞎看上那鱼郎了。 反正就没见过他对巷子里其他人有那般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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