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子就不能吃鱼了?”陶青鱼反问。 “自然可以。” 陶青鱼默默看着碗中被男人清理了鱼刺的肉,余光又见他筷子沾了鱼肉入嘴,眉头微不可见一皱。 且次次如此,吃得斯文,但也比往常慢上一点。 不仔细,丝毫察觉不出来。 陶青鱼心里一叹。 他轻轻握住方问黎的手:“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吃鱼。” “是很喜欢。”方问黎反握住哥儿的手,往嘴里塞了一整块。 那鱼滋味并不好。 即便是陶青鱼,也并没觉得好吃。 但仔细数数,从他进了方家门,几乎三天一顿鱼。他以为方问黎喜欢,方问黎以为自己喜欢。 且每次,方问黎是吃得最多的。 可这么多次,他如今却是头一次注意到他吃鱼时会下意识皱眉。会吞咽几次,会抿嘴平息那股不喜欢的味道。 他明明不喜欢。 陶青鱼看他还吃,且吃多了眉头紧紧皱起。 陶青鱼又气又恼地拿下他的筷子:“不喜欢就别吃。” “喜欢的。”方问黎有些执着道。 陶青鱼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眼眶微红。 今日那话他并未放在心里,他知道自己男人有那个招人的本事。 但他气自己。 气自己对他也非自己想象那边了解,偏偏还沾沾自喜。 也气他。 鱼肉而已,不喜欢为什么不说。 是他听不得,还是觉得他会因为这事而对他怎么着。 他明明也会心疼啊。 陶青鱼看着有些无措放了筷子的人,心道,这问题得说开了。 他想了个法子。 他悄悄拧了下自己大腿,状似又气又急,可不自觉就添了自己几分真实情绪。 “不喜欢吃鱼你不说,还让我才旁人耳中听到。”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要与那书院山长的女儿有说有笑,成双成对。” “不是!” “夫郎,你从哪里……”方问黎几乎瞬间想到他在谢师宴上说的话。 他望着哥儿眼角的泪,心神忽然慌了。 “夫郎,不要乱听别人的胡话。”他眼神沉得吓人,偏偏出口的话不敢重了一点。 他干脆将人搂过,抱得紧紧的。 “我……是不喜欢吃鱼。” 他飞快道:“但不如此,夫郎不会与我相交。我心悦夫郎,只能想到这些笨拙的法子。” “至于书院的事,纯属无中生有。夫郎不信跟我上书院看看,里面从未有女子。夫郎你信我,我不知道你从哪里……” 陶青鱼下巴抵着方问黎肩膀。 他抱着男人的腰,听他着急解释,失了冷静,他只觉心揪得慌。 方问黎从来都是骄傲的,为何偏偏在自己面前这般卑微。 他不喜,也不愿。 可这男人不是个多言的,不逼一逼,他鲜少说自己的事。 陶青鱼冷静下来,问:“相公,我自认自己一个卖鱼的,与你成亲前也只有买卖那点交集,你如何就认定了我?” 这是他一直未明白的问题。 陶青鱼撑着方问黎肩膀。 看他慌乱的眼神又起了不忍,还是心软地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他轻声道:“劳烦相公为我解解惑,可好?” 方问黎观察着陶青鱼的表情,知他没气,后怕地抵着他额头。 “夫郎,别吓我。” 陶青鱼手掌贴在他脖子:“谁叫你瞒我。” 方问黎忍不住啄了一下哥儿的唇,看他不拒绝,又迫不及待压着人深吻。 陶青鱼感受到后腰处挡住桌沿的手,眼神柔软。 这个男人在生活中处处对他照顾,处处彰显那毫不保留的爱护,但他不知也不懂何来的对他要这般纠缠。 何来如此深深地爱他。 他想知道多一点。 直到将刚刚那股不安驱散,方问黎才缓缓道:“不是那一点交集。” “是很多年,在夫郎看不见的地方。” 陶青鱼:“请君一言。” 方问黎淡淡笑了笑,搂紧了他,将深远的记忆翻出,徐徐道来: “我儿时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现在的书房,父母对我并不好,一心拘着我念书。” “五更起,亥时睡。日日如此。” “那时候我常看着窗外高墙,院中空荡,不见春花秋月。我拘在这一方,想过反抗,闹过,逃过……无一例外,他们会变本加厉对我。” “我日渐麻木。” “我有家,却依然踽踽独行。” 看着哥儿眼里的心疼,他温柔笑了。 “好在老天待我不薄。” “偶有一天,我听见了一声稚嫩又脆嫩的叫卖声。” “说的是‘卖鱼嘞,鱼好次’。明明小鱼郎话说不准,但只那一句,我听进了心里。” 陶青鱼脸渐渐红了。 他不知还有这一段。 虽羞臊,陶青鱼也只是埋在方问黎肩膀,等他继续说。 方问黎眸光柔情似水,一下一下顺着哥儿发。 “后来小哥儿偶尔来,偶尔不来。” “日渐一日,我听成了习惯。习惯后又生起惦念,惦念最终变成绮念。” “我想要你。” “想得痴,想得入骨。” “所以父母分离后,我依旧待在这一方小院。我在等,等你踏入我的网中。” “一步一步,成为如今这样,也会心疼我的夫郎。” 方问黎擦过陶青鱼眼角的水光。 在方问黎心中,共同经历过了不少事情的此时此刻,面对自己夫郎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 即便是他那些拙劣的心思。 但从前夫郎不问,他也没那个意识去说。 反倒是以往他会拿这些让夫郎心疼他。 可在已经感受到夫郎对他同样的欢喜后,他不会再去试探。就像他之前保证的那样,保证不说那些伤害自己的话,同样也包括行为。 他端正了态度:“夫郎,此事是我不该。以后我定会直言。” 陶青鱼闷声道:“没有下次。” “自然。” “那夫郎与我一起去江阳府。” 陶青鱼红着鼻子弯眼:“自然。” 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吃饭。鱼肉我吃,还有别的菜我去端。” “我能吃,夫郎做的。” “还有什么不喜欢的菜?” “芫荽、葵菜、萝卜、香椿、鹿肉、木耳……” “别说了!吃饭!” 陶青鱼给人打断,无语看他。 也太挑食了,没个家业还养不好他。 “好……”方问黎浅笑。
第77章 已是盛夏。 院中架子下的葡萄粒粒饱满, 紫得发黑。 陶青鱼拿着剪子将熟透了的葡萄剪下来。 这葡萄种也不知道阿修从哪儿寻来的,味道清甜,汁水充沛。一串比巴掌还大。 方问黎立在一旁提着篮子, 与陶青鱼配合摘葡萄。 “待会儿给阿竹和薄荷他们家送些去。” “好,夫郎慢些。” 方问黎目光紧跟着陶青鱼。 哥儿一席绿衫,青白如翠竹。腰带勾出窄腰, 体态修长,看着便觉清爽。 不过钻在葡萄架下, 发带随意绑着的墨发勾下几缕, 搭在白皙的后颈。 这会儿一折腾, 汗湿了些。哥儿不舒服,拧着眉扒拉了好几下。 陶青鱼剪葡萄的间隙,瞥见方问黎盯着他的眼神,心中一跳, 又稍稍避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说开了,他总觉得方问黎看自己的眼神猫盯着一条肥美的鱼,那点占有欲是半点不遮掩了。 匆匆剪满了一篮子, 枝头上的葡萄还有一半有余。 陶青鱼汗湿了衣服, 转眼看方问黎清清爽爽的样子没忍住手背在他额头上擦了一把。 方问黎握住哥儿垂在身侧的手:“怎么了?” 陶青鱼:“热。” 他还以为方问黎不出汗呢, 结果手心滚烫, 润润的。 陶青鱼晃了晃手:“大夏天,还牵。” “嗯。”方问黎拉着哥儿进屋, 还得寸进尺, 十指紧扣。 陶青鱼感叹:“方夫子, 你好粘人啊。” 方问黎:“夫郎不喜欢?” 陶青鱼一愣, 随即眼尾一弯,加快了几步往方问黎背上一跳:“喜欢。” “不过热也是真的。” 好在立马进了屋。 屋里放了冰盆, 凉丝丝的。 方问黎洗了一串葡萄端回卧房,开门就见陶青鱼衣服脱到一半。 一双琵琶骨像蝶翼。 陶青鱼只看了他一眼,又任由衣服从背上划过。 方问黎便从脊背看过后腰,目光流连两个腰窝,正顺着衣服往下,眼前一黑。 “吃你的葡萄。” 方问黎轻轻拿下头顶的衣服,见哥儿已经在往身上套寑衣。 方问黎眼神一柔:“夫郎可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陶青鱼系着衣袋往方问黎身边走,他拿过方问黎手中的衣服放在脏衣篓里,转身在桌边坐下。 方问黎看着哥儿揪了个葡萄入嘴。 唇瓣上沾了葡萄汁,口齿间该是如葡萄一样变得清甜。 方问黎:“夫郎说了帮我酿葡萄酒。” 陶青鱼眨眼,顿时揪了一颗葡萄抵在方问黎唇边。看他吃了,才笑道:“没忘。” “我酒坛子都准备好了。” “不过事先说好,不一定好喝。” 方问黎:“嗯。” 方问黎凤眼注视着哥儿,薄唇微扬,丰神俊朗。 陶青鱼短暂失了神,愣了下后,他干脆按着人肩膀就坐在了他腿上。 “你在勾我。”陶青鱼声音笃定。 “夫郎看错了。” 方问黎受用地圈住哥儿后腰,顺着脊背贴在了两个腰窝上。 顾及上头残留的淤痕,他动作轻轻的。 “勾就勾吧。” 陶青鱼倾身舔了舔男人的唇,甜甜的。试探着吻下去,方问黎眼中笑意溢出,安分让他作乱。 等哥儿歇了,他才反客为主,将人亲得衣衫凌乱,双眼绯红。 他轻笑着挨蹭着哥儿的脸。 “夫郎不长记性。” “没办法,相公太勾人。”陶青鱼气还喘着,又忍不住勾着方夫子下巴耍流氓。 方问黎脑袋微扬,顺从地露出脆弱的喉结。 他轻声道:“要不要睡一觉?” “你又想白日宣淫。” “夫郎多虑了。” 陶青鱼盯着他,发现他确实没别的意思。“我都被你带坏了……睡吧,正好困了。” 傍晚,陶青鱼将葡萄给两家人送了葡萄。 他舅走之前又给摘了一些让他顺带捎回去给两家外婆。 第二日,陶青鱼正在屋里酿酒,忽然听到门外响彻不停地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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