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旦她拥有了一部分势力,她就是可怕的利器。 顾奚问道:【目标身体这么快就没事了吗?居然能出来活蹦乱跳了?】 系统:【强撑罢了。】 从亨伯特开始,暗中帮助顾家的那些线像是一下子被全部暴露出来了一般,被不知道什么人一条一条斩断,精准得让顾奚都觉得心惊。 在东洋军队的一位高层暴毙的几日之后,系统告诉他,目标离开纭安了。 系统:【她也撑到极限了,再不继续治疗,估计得直接折在这里。】 顾奚一时没能给出回应,他正被药瘾折磨得狼狈不堪,只可惜手脚都是麻木的,连跪地哀求都做不到。平日早就该来给他用药的下人却一直没有出现,顾奚艰难地张开嘴喘息着,试图转一转脑袋防止自己被难以吞咽的口水给呛死。 屋外是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在那炮火声下,什么声音都被掩盖了,顾奚在一片绵绵密密的痛苦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挣扎着,甚至没有心思去分辨脑海里系统说的话。 系统叹了口气,也注意到它说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于是吞下了说了半句的话,轻声地念了一段咒。 而后,它看着彻底失去意识的顾奚,轻轻笑了笑,轻声说:【你看,你挖空心思地伤害他,换来了什么?不过就是他一次又一次为了你,把自己给弄脏罢了。】 曾经心软温厚的教书先生,读着圣人书的翩翩君子,原来也是拿得起枪,杀得了人的。 【目标痛苦值,百分之九十八,夏疏桐痛苦值,百分之九十五。】 ** 顾奚醒来的时候,有一只手把他扶了起来圈在自己的臂弯里,往他嘴里喂了一口水。 弥漫在全身的疼痛麻痒一下子消退了下去,顾奚只觉得浑身松软,飘飘欲仙,抱着他的人握住了他的一双手,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是夏疏桐。 顾奚用飘忽的思绪想着,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给出任何一点回应。 夏疏桐说:“我在顾家只找到一些,量不多。东洋人那里的方子和器械全都被辞惜给毁了,她一点都没留,我想阻止的时候已经迟了。你忍一忍,我们一点一点戒,行吗?” 居然还被他留下了一些吗? 顾奚有点吃惊,辞惜恨这东西入了骨,夏疏桐必然也觉得这东西伤天害理恶心至极。 可是他居然,还为他留下了一些,甚至想要阻止辞惜毁掉那害人的药方。 夏疏桐垂下眼睛,掌心里顾奚的手软得像是一汪春水,真正的柔若无骨。顾奚柔软地闭着眼睛,头发在短短一个月间已经长过了肩膀,乍一眼看去仿佛一个美丽却没有生气的人偶,难以想象这是曾经那个笑容明艳意气风发的小少爷。 “顾奚。”夏疏桐低头,将额头靠在顾奚的肩窝,“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纭安了,我愿意跟你走吗?” 夏疏桐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已经离开纭安了,你理一理我,行吗?至少让我觉得你还活着,是个活生生的人,行吗?” 可是顾奚还是那个样子,就像是他万念俱灰地看到的,南云路二楼尽头的房间中,肖怀玉的样子。 ** 战争已经开始了,顾诵留在前线,辞惜被顾诵送去了暂时安全的地方治病,夏疏桐带着顾奚在沛城附近的山林中隐居了下来。顾诵借给他的人帮忙造了一间小小的木屋,他在屋前屋后开辟出了几块耕地,顾诵问过他要不要带着顾奚去平京,夏疏桐拒绝了。 关于顾家研制的药,平京高层已经有所耳闻,只可惜所有一切都被毁了,但要是顾奚去平京,恐怕不会得善终,更何况现下北方的战火比南方猛烈得多,思来想去,反倒是这渺无人烟的深林最为安全。 况且,顾奚的身体,根本不是医生能救得了的。 顾奚就像一尊人偶,只剩下一些本能,也只有在药瘾发作的时候才会对外界给出些反应。 夏疏桐试图一次次地减少药量来帮他戒药,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每一次发作,顾奚不得到足够量的药就无法平静下来,好几次就想要死过去一样。夏疏桐几次想,放弃算了,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吧,可是辞惜的话又让他不敢熄灭心里那一撮飘忽的烛火。 在前往纭安救人之前,辞惜与他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认清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妹妹。 辞惜告诉他,她和顾奚都已经经历过这一切,他们重生归来,只为了改变他的命运。他能感觉到,辞惜依旧隐瞒了他什么,但辞惜用一句话,让他轻轻放下了心里所有的疑虑。 她说:“你跟顾奚,你们相爱。” 哦,原来他们相爱啊。 这样一想,心里有什么地方就碎了,流出来的全是柔软却微涩的水。 辞惜说:“那药现在的成瘾性非常可怕,如果非要戒除,必然让顾奚有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但是那药的本质并没有变,要把一个人彻底变成玩偶,至少要三个月。所以哥哥,你狠下心来,他或许能稍微恢复一些。” 辞惜还说:“但是我说的,只是可能性,还没有人真的成功戒除过‘奚童’。所有人,所有试图戒除它的人,全部都在过程中,因为痛苦硬生生死去了。” 辞惜悲伤地看着他:“哥哥,或许我们到最后能做到的,就只是让他死得有尊严一些。” 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能够思考这一切的利弊,渐渐意识到,在离开纭安的车子上,她实在是做了一个太过荒唐愚蠢的决定。 夏疏桐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说:“没关系。” ** 夏疏桐咬咬牙,放下了那碗溶着药的水,把浑身战栗从喉咙里发出嘶哑不清的哀鸣的顾奚死死按在怀里,哑声哀求道:“顾奚,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 可是顾奚没有理智,他无法挣扎,煎熬之下一口咬住了夏疏桐的手,只是他没有力气,甚至没能留下一个齿印。这一场煎熬一直延续了近三个小时,到最后顾奚已经呼吸困难,夏疏桐只能一直掐着他的下颔撑开他的嘴保证他不会被呛住。 顾奚慢慢平静下来,夏疏桐在春寒料峭的时候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却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终于能够不依靠药物,自己平静下来了。 他顾不上自己,小心翼翼地给顾奚擦洗身体,又从上到下给他揉捏身体的肌肉,等一切做完已经是深夜。屋子里炭火很足,顾诵给他们留下了很多东西,使他们能够衣食无忧。 匆匆梳洗后,夏疏桐悄悄上床,静静地躺在距离顾奚半人远的地方,几乎贴着床的边沿。他在这一片黑暗里回味起那晚顾奚偷偷爬上他的床,也是这样躺在离他很远的地方,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那时的顾奚,和现在的自己,是同样的心情吗? 夏疏桐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黑暗中顾奚精致的侧脸。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一寸一寸,那阳光薄薄的,没有一点力度地洒落在这片山林。 夏疏桐僵硬地爬起来,揉了揉眉心,彻夜不眠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顾奚只能吃一些流食,细软的菜粥,必须要用小火熬很久。顾奚昨晚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大概醒来后就会饿得不行,他得赶紧起来…… 顾奚…… 他咋摸着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想起了辞惜口中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仿佛“前世”一样的过往。 他救了顾奚。 顾奚喜欢他,花尽心思讨他开心。 顾奚在辞惜被抓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顾奚对辞惜说,利用他就好,只要能救夏疏桐。 夏疏桐低头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顾奚的额头,手指缱绻地划过他柔软的脸颊。 他起身走出房门,顾奚缓缓睁开眼睛。 顾奚:【系统,你就这么干看着吗?别告诉我你对这种药一点办法都没有。】 系统低笑:【宿主你终于忍不下去了吗?】 顾奚:【我怕我再忍下去,夏疏桐就要疯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可以帮你,宿主,但我想听你回答一个问题。】 顾奚:【你问。】 系统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一直到顾奚等得不耐烦了,它才突然说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它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居然会想问那么荒唐又那么莫名的一个问题,简直像一个笑话。 它想问问顾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爱上迦南了呢? 夏疏桐端着滚烫的菜粥走进屋子,顾奚跟这段时间来的每一个早上一样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夏疏桐也不想打扰他,只是把粥放在炭火上温着。 菜粥很稀,但只有这样的,顾奚才能够下咽,夏疏桐坐在矮凳上,慢慢拨动着炭火。 “疏……” 火钳戳进了一块炭里,艳红的色泽微微一闪,而后归于灰白。 “疏……桐……” 火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细小的火星飞散出来。 夏疏桐怔怔地看着眼前菜粥上方暖白的,越来越模糊的雾气。 “疏……桐。” “我在这。”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如果神明能够听到他那卑贱弱小的子民的声音。 那么请告诉他吧。 这样几乎要把心灵撕碎的狂喜和几乎要把那狂喜毁灭的苦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在这,顾奚。” 嘴角似乎已经要压不下来了,凝结成一个扭曲的欢喜。 夏疏桐不敢转头,生怕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转过头,顾奚依旧是那副活死人一样的样子,没有任何生气地躺在那里。 他的衣角突然被轻轻扯了一下。 夏疏桐抓住了那只手,手指柔软,曾经因为画画留下的茧子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柔滑软腻的触感,那指尖微微勾了勾,搔在他的掌心。 【夏疏桐痛苦值,百分之九十六。】 “我在这儿。” 夏疏桐转过头,正对上顾奚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他抬起顾奚的手,将那只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顾奚似乎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大概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嘴角稍稍抽动了一下,他的喘息稍微粗重了一些,嘴唇轻轻翕动。 他说:“别哭。” 第111章 杀死重生者的方法(二十六) 顾奚抱着拐杖坐在院子里,他看不见,却总是能像本能一样追寻到夏疏桐的位置。 夏疏桐正蹲在菜地里翻土,他说想种点什么,可惜他也好,顾奚也好,一个是教书先生,另一个干脆就是一大少爷,对这些农务都是一窍不通,最后夏疏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白菜种子,兴高采烈地开始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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