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约是想控制语气的,然而说着说着,就渐渐变成了质问。 柳白真心想,怎么和女朋友质疑对象是否出轨似的……他想起那一日临走,别院墙头突然冒出来的一群蒙面人,恍然大悟,怪道没有杀气呢,本就是来救他的啊。 他细细地回忆,然而除了那人极高,就没别的了。 “我一个朝廷命官,舍了官衙跑出来蒙面救人,何其艰难,何其罕有!” 秦凤楼越说越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他很自然地瞅着柳白真。
第31章 柳白真盯着他,慢慢地挑起一边眉毛。 “补偿?” 青年突然气势一盛,抱臂反问他,“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他有一双生得极好的眉毛,眉峰棱角分明,眉尾飞扬,衬那双杏核眼十足的少年意气。他学着对方先前那样凑过去,望着他笑,“是要我亲一亲你,还是抱一抱你?” 秦凤楼愕然地张嘴。 柳白真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不由好笑。初见面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洁癖、挑食,十分难伺候。那次他踩到女尸的手,这家伙退得那叫一个快! 这人总是装模作样,实则是个洁癖鬼成精,想作弄他还不容易? “哼哼,你知不知道亲嘴儿怎么亲?”他越说越得意,挤到秦凤楼跟前嘚瑟,“要碰舌头的知不知道?那叫舌——” 话没说完就被秦凤楼揽住腰,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太近了,两人鼻尖相贴,呼吸相触,连对方的睫毛都能数得清。秦凤楼盯着柳白真惊慌的眼睛,声音格外低沉:“我不信,除非——” 你让我试试。 他轻轻错开鼻尖,按过柳白真的后脑勺,火烫的唇立刻碰触到一起,仿佛融化了一般合二为一。他试探地舔了舔,只感到怀里的人浑身震颤,立刻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热情地四处探索。 一时之间只听到车厢里的隐隐水声。 不知过去多久,秦凤楼放开人,看着柳白真呆滞红润的脸蛋,意犹未尽地用拇指揩去他嘴角一丝湿痕。 他若有所思道:“真试了以后,感觉竟还不错……” 柳白真闷着头一言不发窜了出去,动作之利索完全看不出曾被人戳了一剑。秦凤楼见人跑了,屈膝靠着车窗,脸上露出了些许懊恼。 唉,他怎么就冲动了? 秦凤楼忍不住扶额,他招惹了小骗子,心里却只有得意,这可怎么好?他想到自家那一团乱麻,再想想柳家那些事,瞬间又开始自我怀疑。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去哪儿了?怎么一见到柳白真就总是做出一些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事? 他仰头看着车厢一角悬挂的香囊,玉檀香,这香方是他娘配的,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闻着那丝隐约沉静的香气,他渐渐清明起来。 柳白真,柳白真。 他一定要护住这个人。 秦凤楼忍不住想,若是祖母知晓有这么个人,一定会让他赶紧把人带回去,还会使唤他翻箱倒柜把她压箱底的好玉翻出来,当成见面礼送给小骗子。 若是他娘呢? 娘亲一定会端坐在绣墩上,一边笑话他,一边手里不停地为他绣着香囊荷包袜子。他总是不耐烦,觉得自己明明是个男孩儿,娘怎么总给他绣些花儿草儿的花样。 他摇摇头,掀开车帘下车。 “什五,”他环顾一周,没看见柳白真,“柳公子呢?” 什五的眼珠子往他的嘴上快速溜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柳公子说替咱们打点水喂马。” 秦凤楼扫了正在周围悠闲啃草的马匹,各个都精神奕奕,都不像缺水的模样。 他拧眉站着,说不上后悔,但他确实开始担心柳白真会疏远他。男子之间产生情谊也不少见,可君子之交与断袖是两回事,也许是他唐突了…… “柳公子回来啦!”什五在旁边小声喊。 他抬头望去,那人一身白底墨痕的劲装,拎着木桶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见到他立刻不自在地低头,脸颊带出一抹薄红。 倒没有厌恶的神情。 秦凤楼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轻咳一声,低声说:“刚才忘了问你,你有内伤没有?”说着就要去摸对方的手腕。 柳白真只犹豫了一秒,最后任由他捏住自己的脉。什五见他二人气氛微妙,见机就顺走了他手里的木桶,一声呼哨,六个护卫一下窜进了林子里。 “……” 两人就这么默默站着,秦凤楼捏了人的手腕,惊奇地发现柳白真的手腕竟然挺细的,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一侧凸起的拐骨,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柳白真忍耐地看他一眼,没吭声。 他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当初为什么会认为秦凤楼成熟稳重像个大哥? “秦庄主,我可有内伤?”他眼见再不出声,两人便要站在此处地老天荒,终于开口。 秦凤楼不满道:“怎么这样称呼我?显得我与真弟多生疏!”他想了半天,建议柳白真,“不如你就喊我楼哥,如何?” 娘亲一直喊他爹叫“江哥”,一喊就是许多年。平日里称哥哥,若是他爹惹了娘不高兴,就从江哥变成大名秦予江。 他拉着柳白真的手,把人拽到自己跟前,兴致勃勃说:“你若心情好,就喊我楼哥,若是我惹你生气,就喊我的全名,好不好?” 柳白真微微仰头看他,这人肩阔腿长,五官尤为深刻,已经是个完全成年的男人,而自己却还处在瘦条条的尴尬期。吃亏,吃亏。 “楼哥,”他点点头认可这称呼,然后委婉提议,“那你喊我小真吧,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他对秦凤楼观感复杂。 要说好感,嗯……刚才车里他不但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沉溺,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可他没忘记这是在古代,而且是架空版武侠世界。 秦凤楼出身富贵又年轻有为,在江湖中颇有名望。然而古代人都讲究传宗接代,没听过男子与男子似夫妻一般过日子的,多的是以挚友相称,又各自娶妻生子。这一点,他无法接受,这对他、对女孩都不公平。 柳白真又想,他以前也没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啊,这可真稀罕。要是他爸妈知道……算了,要能换他活过来,就算他说自己想和外星人谈恋爱,估计他爸妈都没二话。 “小真,”秦凤楼趁机在他脸上又蹭了一下,拉着他回马车,“走,咱们还没说完话呢。” 等两人重新回到马车上,他才认真给柳白真把脉,把着把着,眼神就就不对了。 “你这身内力怎么回事?”他沉声问,“原先我见你,才不过如今的一两成,现如今你便是与什五过招,五十招内你能压着他打——你是吃了什么催发真气的药?还是走了别的旁门左道?你可知那些猛药会伤害寿元?旁门左道亦会害你走火入魔?!” 他的语气格外严厉,攥得柳白真手腕跟断了似的。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反而比他笑眯眯的时候更显真心。 柳白真捡着能说的解释给他听:“我绝对没有吃什么药,也没有用什么功法。你记得那个白衣人吧?他是我……大哥的旧友,武功极高,只是精神状态欠佳,人有些疯癫。就是他把身上一部分内力传给了我,所以他才放心离开。” “传功?”秦凤楼反问,咬牙,“当今武林能直接传功的寥寥无几,无不是各门各派的元老人物,那人才多大年纪?” 他本想说那白衣人定然图谋不小,是个奸人。可想想自己也没多清白,便把这话咽了下去不提。 他捏着柳白真的手腕摸了半天,脉象强健有力,真气生生不息。但他左思右想,越想越不能放心,直接道:“我送你去长春观,找马道长为你看一看。他老人家医术冠绝天下,若真有一二,他也能及时救你。” 柳白真心里挺感动的,乖顺地点头。 自他醒来以后,秦凤楼没有向他打听过一句之前的经历,他其实也不想说。那种心灰意冷,就地等死的感觉,这辈子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有人能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为他着想,他愿意珍惜这份心意。 “长春观离海清寺远吗?”他想了想问,“我与海清寺的静慧师兄约好,要他为我寻一位靠谱的画师。” 秦凤楼立刻反应过来:“你想要画师帮你拓下背后的画?” “不错,”柳白真认真道,“我仔细考虑过,只有当山河图不再是个秘密,我与我三哥才能安全在江湖中行走。所以我要把这幅图集齐,然后广而告之。” 秦凤楼赞同:“你这思路没有错,只是你若不能很快拼凑起完整的图,那么一旦目前的四分之三泄露出去,你三哥反而会陷入危险,你须得思虑周全。” 他摩挲着手指沉吟片刻,抬头问青年,“你看,我做你的画师如何?” 柳白真愣住了。 秦凤楼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笑道,“别的不说,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上了学,诗书琴棋画,不说精通,但也拿得出手,单纯描摹一幅画,这点信心我还是不少的。若你信任我,我愿自荐做一回画师。” 对啊,柳白真听得眼睛一亮。 先不论信不信任那一码事,秦凤楼若图谋山河图,大可以让他昏迷得更久一些,甚至再也醒不来。接着便能参照那天魔六阁等人,把他做引子,引出柳白水,山河图就能尽在他掌握。 可秦凤楼并没有。 柳白真还记得常钰谈起明鉴山庄时的模样,听了秦凤楼那么多事迹,连他也不知不觉地相信,江湖中只要有明鉴山庄在,人间就尚存正气。他岂能不信任秦凤楼? “那就有劳楼哥了。”他笑着抱拳拱了拱手。 秦凤楼望着他,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 “我先陪你去一趟海清寺吧,”他含笑道,“静慧此人正直,一言九鼎,既答应你找人,此时只怕已经找好了人选,去看一眼也无妨。 “另外,你若是想要找到你三哥,大可以跟海清寺和长春观求助,他们的门人弟子遍布大江南北,他流落在外,若能得到庇护,也能多一线生机。” 他最后又补充一句:“我也会帮你找人。” 两人便商定先去海清寺,再转道去长春观。 “那我们就趁白天多赶路,你要不要在马车里休息?” 柳白真摸了摸肚子,上了药以后,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他犹豫道:“我还是骑马吧,透透气。” 无论如何,他又闯过了一关。 他们下了马车,就见方才窜进林子里的护卫,这会儿都已经整装待发了。 “……” 柳白真万分佩服,这是何等会看眼色? “什六去马车待着,”秦凤楼下令,“还有,把我的扇子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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