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把抓住面前几根交错在一起的丝线,那些原本柔软的丝线在接触到他的手掌之后,就变得锋利无比,直接将那只手掌割得皮开肉绽,滚烫都血珠顺着伤口滴落在地面。 他扭头,对着那两具被丝线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骂道:“是不是瞎?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那两具原本死寂的尸体突然开始挣扎起来,僵硬的关节随着他们扭曲的动作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些染上了他血液的那些丝线被他轻轻一拽,就直接断开了,那两具尸体也随时失去束缚,以手脚着地同时着地的姿势站定。 嗓子里发出嘻嘻嘻的怪笑声,就像是某种失去理智、全然被凶欲控制的野兽一般,在落地后,手脚并用地在人群中飞速移动。 一时间,人群骚乱起来,惨叫声混杂着求助声,满眼都是横飞的血肉。 恶欲鬼的身影完全被慌乱的人群遮盖了,纪景行想动手,还得顾及着活人的安危,束手束脚,也无法将那只浑水摸鱼的恶欲鬼从人群中揪出来。 他一面将一段就快送进一具尸体口中的脆弱脖颈拉开,一面皱着眉呵斥惊慌失措,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窜的人群。 “都别乱!” 但被恶欲鬼和那两具见人就咬的尸体吓破胆的人群哪里还顾得上他说话,所有人都想跑出门。 七八个人并排着挤在门口,门的宽度并没法容纳这么多人同时进出,后面的人又在不停推搡着。 门口的人想后退,后面的人想出门,两股劲就这么拧在一起,最后导致谁也出不去。 见纪景行的注意力都在救人上,沈篾悄悄催动之前布好的阵法,从阵法中借了点灵力,催动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还好自己为了以防万一,指挥那些人还多布了一个阵法,这样自己在危急关头就能以自身为媒介,将阵法中的灵力化为己用。 趁着纪景行没工夫注意自己,沈篾催动手串里存着的灵线,悄无声息地替代了原本的丝线,将那原本被破掉的阵法重新补好。 那两具尸体上贯穿的那些丝线重新被绷直拉紧,上一秒还在疯狂噬咬血肉的疯尸,下一秒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虽然还能动弹,但却逃不过任人宰割的结果。
第8章 两具尸体一被重新控制起来之后,人群的骚乱才逐渐平息下来,那只恶欲鬼重新被纪景行抓了回来,五花大绑地扔到沈篾面前。 “趁火打劫算什么英雄?有本事等我灵力恢复之后再打啊!看小爷不给你揍得屁股开花!” 纪景行对于恶欲鬼的谩骂之词无动于衷,转而对沈家的人说道:“恶欲鬼已然降伏,吾会带着他离开。” 听到恶欲鬼马上就会被带走,沈家的人都松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降伏?” 恶欲鬼听到这话,竟突然安静下来,用那双颜色极深的眼睛看着纪景行,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就这么确定这一切都处理好了?” 话音刚落,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利刃破空的声音,直直朝着纪景行刺去。 电光火石间,还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沈篾的身影就已经迅速挡到了纪景行的面前,他就觉得腹部一凉,紧接着传来阵阵剧痛。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口,随着鲜血的流逝,沈篾的意识也跟着变得模糊。 恶欲鬼,能操控人恶欲的鬼。 纵观全局,堂上所有人恶欲最深的当属秦氏,秦氏身上也无修为傍身,是个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恶欲鬼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分离到秦氏身上,操控她的行为,让她突然发难,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沈篾就已经反应极快地挡在了纪景行面前。 秦氏用的武器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黑色的光芒在刀刃上流转,是由冤魂厉鬼练成的利刃,灵力越强悍的人,这把匕首对他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和沈篾现在这具毫无修为根基的身体不一样,纪景行虽然是妖,但使用的同样是灵力,这样的武器对他造成的伤害自然不言而喻。 纪景行完全未料想到沈篾会突然冲过来替自己挡刀,压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接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空着的手一挥,一条由灵力凝成的铁链就将秦氏捆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才低头看向靠在自己怀里的那个人,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挡?” 但沈篾已经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冷汗一颗一颗从额头冒出来,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此时变得煞白。 他仰着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张口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却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其实按照纪景行的修为,这一击他八成都能躲过去。 但沈篾还是下意识帮他挡下了这么一刀。 在彻底昏过去的前一刻,沈篾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判断,算了,就当是还上辈子欠的恩情了。 在昏迷的时候,沈篾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先帝刚刚离世,新帝根基不稳,朝堂形势更是风云变化,端王起兵造反被平叛之后,无数官员被挂上端王旧党的罪名锒铛入狱,更有甚者满门抄斩。 其中就包括纪景行。 纪景行和端王曾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在端王入狱后,曾在卫子榛面前为端王求情,想用自己的战功换端王的一条命。 结果可想而知,卫子榛勃然大怒,认定纪景行包藏祸心,要将他和皇城下镇压的那些小妖一同诛杀。 纪景行自然不怕死,但他怕因为自己而害死那些无辜的小妖。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没有一个人敢帮纪景行说话,更没人敢站出来保全皇城下的那些妖怪,但唯有一个人除外。 那是纪景行第二次从诏狱里出来,和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出来不同,他是拼尽一切拖着满身伤痕从里面逃出来的。 皇城的每一条道他都格外熟悉,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瞒过所有人掏出皇城去。 重犯出逃,每一条街道上都增加了禁军搜寻,卫子榛也知道他不会就这么逃走的。 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逃走的纪景行竟然会跌跌撞撞、拖着满身伤痕来到国师府里,毕竟他们都知道,沈篾和纪景行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 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沈篾,他知道,纪景行想破解这个死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向自己求助了。 国师府里格外冷清,松软的积雪铺了一路,纪景行一路走来,甚至连洒扫的仆从都没看见几个。 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一路走过来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国师府内的布局他并不清楚,纪景行靠在一处阴暗的墙角,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他忍不住将自己蜷作一团。 两个端着吃食的丫鬟拐过一个拐角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丫鬟撅着嘴抱怨道:“真不明白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大晚上了还非要喝这梨花酒。” “少说两句,仔细你的舌头,先给大人送房里去。” …… 卧房内,沈篾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里衣,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去挑面前的灯烛,火光跳跃间,映亮了那张清隽的脸庞。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圆滚滚的脸蛋看上去让他这个人都格外喜庆。 少年也是灵师,是玄门前几年特地送来说是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徒弟,叫常青。 常青咬下一大口从醉仙楼送来的烧鸡,油腻腻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师傅,我听见那个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了,你说他会不会不进来了啊?” “不会。”沈篾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常青又接着问:“师傅你还专门安排两个丫鬟向他透露你现在的位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人一定会来找你啊?” 当听到常青的问题时,沈篾笑了一下,视线转向紧闭的窗户,外面是呼啸的寒风。 “纪景行想保住那些小妖,就一定会来求我。” “那师傅你会帮他吗?”常青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又继续追问。 这次沈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扇目前为止还是毫无动静的门。 纪景行遍体鳞伤,跌跌撞撞地走到往日的死对头门前,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敲响了门。 “我想我无处可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9章 敲门声终于响起,笃笃笃三声,拉得很长,展露着敲门人的纠结。 常青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瞬间就亮起了光芒,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敲门了敲门了!!我去开门!!” 他三两步从桌前蹦跶到门口,发尾上系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一被打开,呼啸的冷风争先恐后地往门里钻,屋子里温暖的气息顿时散去了大半,冻得开门的常青打了个哆嗦:“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门外,一个踽踽的身影立于风雪之中,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好肉,残破的衣服残片混着黑色的血痂贴在横七竖八交杂在一块儿的伤口上,半点看不出之前那个威风凛凛、挥斥方遒大将军的模样。 常青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啧啧唏嘘:“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纪景行就像是看不见站在面前的常青一样,视线直直落到沈篾身上:“我现在无处可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篾笑了一下,没急着回他的话,先是对还站在门口的常青说道:“热闹已经看到了,该回你自己房间了吗?” 常青很显然不想走,但碍于自己师傅都发话了,也不能继续在这儿赖下去,只好收起自己发作的好奇心,哦了一声,三步两回头地离开,就差把好像继续看热闹写在脸上了。 “我记得上个月纪大将军才同下僚说过,下次再见到我比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怎么现在又找上门来让我帮你?” 沈篾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热腾腾的茶水在杯中蒸腾起白烟。 寒风呼啸,彻骨的寒意反而将那脊梁骨冻得更加坚挺。 因为多日未进水,纪景行的嘴皮已经干裂发白,血液从嘴唇的裂口中丝丝缕缕冒出来。 “那位之前一直是让我们互相制衡,从不参与到你和我之间的争斗,到之后几次三番出手助我,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篾没记着答话,而是将自己手中的茶送到唇边押了一口,茶水清苦的滋味在舌尖绽开。 见沈篾不说话,纪景行也沉默着,任由飘下的雪花落满肩头,活似一尊不会动弹没有生气的雪人。 良久,沈篾轻笑了一声,白皙纤长的手指在杯沿来回摩挲着。 “就算你死了,他也只会再扶持一个人起来继续与我制衡,你死或不死,与我而言,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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