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视线就看到了走到她面前的沈篾。 就算是神智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对沈篾的害怕依旧是刻进了骨子里,见着面前的沈篾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下意识就往越祈身后躲。 “祈哥哥,他是谁?我好害怕。” 越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宽慰道:“子兮别怕,他不是坏人,他就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就算是越祈这么说,苏子兮却依旧在害怕,只是不像刚才那样躲着了。 沈篾在地上找了一圈,最后捡了一个趁手的木棍,然后递到越祈面前:“劳驾,画个符,我灵力刚刚透支了,现在画符不够用。” 越祈没说什么,接过他手里的木棍,依葫芦画瓢在苏子兮跟前画下一串自己不知道意思的符文,然后朝里面注入灵力。 符文落地的瞬间,一大串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涌入脑海中。 只是这记忆只有沈篾和越祈能看到,而且两人想看的不一样,呈现在眼前的也会不一样。 眼前瞬间黄沙飞扬,沈篾的视线也跟着矮了不少,既然这是苏子兮的回忆,那想必他现在就是以苏子兮的视角在看这些事情的发展。 苏子兮似乎是有些慌张,坐在一个空无一人的军帐中,时不时就环顾四周,不知是在警惕什么。 不时,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沈篾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躺在床上装作半死不活的那个妖怪。 见男人进来了,苏子兮立马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时,却先被男人捂住了嘴巴。 那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确定外面没人后才松开苏子兮。 苏子兮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紧张:“我感觉我哥发现我做的那些事情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一直在向你们西戎国传递军情,我就死定了!” 西戎国和大秦交界线绵延千里,一直以来双方冲突不断,是一对实打实的死敌,但因为双方国力相当,是以虽交战多年,但一直没有结果。 男人看上去倒是不慌张:“你怕什么?你是他苏晟的亲妹妹,难道他还能对你下死手?” 苏子兮依旧十分慌张:“那是你不了解我哥那个人,他……” 还没等苏子兮说话,男人就先一步不耐烦地打断了:“我都和你说了,只要等到复活了魔君,你之前许下的那些愿望就都能实现!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当叛徒的不是你你当然不会怕了!一旦事情暴露,你那边的人会来接应你,那我呢?事情只要暴露,我就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弃子,谁又会关注一个弃子的死活!”苏子兮说话的声音开始带着明显的哭腔。
第56章 差一点 苏子兮呜呜咽咽的哭声开始响起,男人被她的哭声吵得心烦,将怀里一个东西掏了出来,然后带着明显的烦躁塞进苏子兮怀里。 “就知道哭!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你!这个拿着。” 苏子兮捏起袖口擦了擦模糊视线的泪水,又低头去看男人塞给她的东西,那是一个被抹布口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上面还裹着好几层黄色的符纸。 就在她准备上手将那上面的符纸揭下来的时候,男人一把抓住了她揭符纸的手:“你这手怎么这么快?要是你现在揭开这儿玩意,我俩都得交代在这里!!” 当听到男人将这个东西形容得如此可怕,苏子兮拿着东西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一副下一秒就要拿不住这个东西掉到地上的架势。 “这东西这么危险吗?” 男人冷哼一声:“要不是有这东西保底,我可不乐意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当出头鸟。” 见苏子兮还在抖个不停,男人一副恨铁不成钢:“行了,你别抖了,只要别把那上面的符纸揭掉,我们就很安全……”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一个人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的动静。 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递给苏子兮一个眼神,示意她就待在原地不要乱动,自己则放轻脚步朝着营帐外走去。 他的动作虽然很轻而且小心翼翼,但速度却并不慢,三两下就走到了营帐前,随后锁定目标,悄声将人拖了进来。 前两日刚下过雨,外面的泥地还没干,被他拖进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干瘦,前边身子到处都是泥渍,像是面朝下摔进泥地里才会有的样子。 那张脸沈篾无比熟悉,那正是沈同泽的脸。 算起来沈同泽那时也差不多十九岁了,但因为长期被秦氏苛待,才会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只是这些苏子兮和那个男人都不知道。 当被人捂着嘴从外面拖进来时,沈同泽害怕地颤抖着,就像是一个鹌鹑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副逆来顺受的窝囊样。 苏子兮看着面黄肌瘦的沈同泽,这人她倒是认识的,因为她哥哥苏晟曾经见他过于瘦弱,就额外照顾过几次,一来二去,她也认识了。 男人掐着沈同泽的脸,逼迫他不得不抬头和自己对视:“说,你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 刚才的对话也不知沈同泽听到了多少,在恐惧的裹挟下,他抖得就像是一个鹌鹑一样,不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苏子兮。 明明沈篾有关于沈同泽一生丛生到死的所有记忆,但他此时才发现关于最后死亡的那一段记忆是模糊的,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有人在害怕,害怕就算是他死了也保守不了这个秘密,所以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 在此之前,沈篾从未对沈同泽的死有过任何怀疑,只是以为人是在战争中牺牲的,但照现在这个场景看起来,他当初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看到沈同泽将目光看向自己时,苏子兮慌乱起来,或许是良心作祟,她开始为他求情:“他也有可能什么都没听见,不如我们就抹去他的记忆了事吧?” 闻言,男人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苏子兮在那样的目光下不敢再置一语,只能避开沈同泽的视线,尽力装着视而不见。 男人先是看了看害怕得快要哭出来的沈同泽,又看了看苏子兮手里的那个被麻布包裹着的东西,眼珠一转,瞬间就有了主意。 “喂,把你手里的东西拿过来。”男人吩咐旁边的苏子兮。 苏子兮一愣,下意识反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知道这是可以保你那条贱命的宝贝就行了!” 见她还在犹豫着,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才挪着步子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男人三两下就将上面的符纸扯下来,在剩下最后一张的时候用那符纸捏着将麻布口袋拆开。 苏子兮有些好奇那里面到底包裹着什么东西,在拆开的时候就一瞬不瞬地盯着。 当看清那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时,沈篾就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那东西他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了,因为那东西就是当初那场瘟疫传播的药引子。 当时那场疫病也不知到底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等到有所察觉时就已经晚了,就算是他和纪景行联手一起查,也只查到了这么一种携带着病原的药引,想再追根溯源继续查,却始终一无所获。 后来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瘟疫在肆虐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自己消失无踪,连那些药引都消失匿迹,就算是他想继续查下去也全然无处查起。 而他却在苏子兮的记忆中,再次看到了这么一个药引。 当那颗漆黑的药丸被男人塞进沈同泽嘴里后,他迅速带着苏子兮逃离了战场,后来就有了苏家二小姐和情郎私奔的借口流传出来。 但苏子兮虽然逃离了战争现场,但沈篾的意识却困在这片营帐里出不去了。 到了现在,他看见的记忆已经不是苏子兮的,而是沈同泽的了。 原本他指挥越祈施下的这个术法只会看到苏子兮的记忆,但同为经历人,他没想到沈同泽此时的执念竟然强行改变了术法运行,让他看到了接下来的故事。 沈同泽虽然已经身陨,但他的执念却并未完全消散,一直默默无闻地埋藏在躯壳中,等到此时,才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那颗被喂进沈同泽体内的药丸很快就起了作用,他身上不断鼓起小包,还在涌动着,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下钻来钻去。 很快,他的皮肤就开始溃烂,流出黄黄的脓水,看上去又脏又臭,而这些症状,都和当年那场瘟疫一模一样。 好痛……真的好痛…… 当痛到了极致,他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住地扭动着身躯,想往营帐外爬。 但就算是他手脚并用地想往外爬,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才挪出去一点距离,要爬到营帐外面,这点距离还远远不够。 此时的沈篾能清晰地听到这个被人屡次抛弃的可怜人痛苦的心声。 我好痛啊!!!!谁能来救救我……苏大哥,我要把这些都告诉苏大哥!!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门外不时就有风吹过,少年疼得手指痉挛,扭曲成一个可笑的样子。 当外面的风将营帐的帘子吹动时,稀疏的光芒从外面投了进来,沈同泽看着那一点透露进来的光,明明就在咫尺之间了,可是他却够不着。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无声地砸到地面上。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啊……对不起苏大哥,是我太没用了……我都还没完成那个承诺,我还、还没有立下军功……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啊…… 光能透进来的范围始终很有限,那只瘦弱的手指终究是没有够到那束光,少年原本应该拥有一片光明的未来,却沉默地消逝在了这个空无一人的营帐之中,成了一个所谓的祭品。
第57章 献祭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当再一睁眼的时候,沈篾已经回到了现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完好无损的双手,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没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但沈篾多多少少也能猜到,那场疫病就算是在药物资源充足的京都都无法控制,更何况是在资源紧缺的前线战场。 在瘟疫和外敌的双重袭击下,那支军队只会是有去无回,难怪沈篾会在这般惨烈的战场中醒来。 祁然好奇地凑了上来:“你看见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沈篾沉默着,这些事和祁然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想将他牵扯进这些事情中,当初的同意让祁然和自己一同上路,他就已经有些后悔了,毕竟祁然也只是个普通人,一旦牵扯进这些事情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沈篾,上辈子也落了个尸骨无存的结果。 见沈篾沉默着不说话,祁然自然知道他看到的事情不是他可以知道的,也就很明智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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