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公子,吐够了吗,能走了吗?” 颜湜眼冒金星,强忍不适,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点头,“好……了,走……吧。” 因为怕伤者灾民,颜湜没上车,而是跟一众人走着进城。 信子跟在他身后,怀里紧紧抱着行李。 真的,颜湜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凄惨的景象。 外面的街道干净整洁,除了大雪覆盖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秦朗带他拐进小路,瞬间,颜湜眼圈红了。 大雪封城,吃不起饭的灾民敞着门,一个个饿得干瘦黝黑,趴在地上朝路人伸手。 “娘……我饿……哇……” “爹,你快过来看,娘她不动了……” “荇儿,荇儿你醒醒啊!”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 甚至还有很多人饿急了眼,把别人家孩子抱来,打算扔进水里溺死。 秦朗派手下把孩子夺回来,那饿急眼的人跟官兵发生冲突。 秦朗也是把他们关押起来,没杀,甚至连骂一声都没骂。 秦朗一直摇头,“怪不得王爷一天就吃一顿饭,还是几颗青菜配米饭,他说省一顿饭,就能让灾民一家人多活两天。” 不知道是跟颜湜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反正颜湜沉默了。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想不开放不下的,再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饿死冻死的那一刻,颜湜觉得,都不是事儿了。 只有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回头看向信子,“咱们,带来的,那些,羽绒袄,找出来先分给灾民,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他说话还不利索,磕磕绊绊,但很真诚,又带着哽咽。 信子了然的点头,转身叫上影卫四,跟他一起去搬衣裳。 秦朗也看到一个小孩儿饿得啃泥土,过去抱孩子。 颜湜站在原地,看着这民不聊生的场景,有种深深的无助感。 “喂,闪开一下,帮不上忙就别挡路行不!” 两个土兵正在运送遗体,先颜湜挡路。 颜湜慌忙闪到一边,谁知那边也有土兵小跑着去帮忙,他又挡路了。 秦朗皱眉,走过来看着颜湜,“你别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他们虽然说话冲了点儿,但都是好兵。” 言外之意,你别跟傅柏啸告状。 颜湜点头,“我都明白,秦将军,我能……帮上什么忙?” 秦朗转身看了眼四周,又打量了下颜湜这虽高,但孱弱的体型,他摇摇头,“你躲远点儿,就算是帮大忙了。” 颜湜只能退到一棵被扒光树皮的枯树旁边。 信子跟影卫四吭哧吭哧把几个包袱搬来,先紧着老弱病残发放。 衣服能御寒,但他们也急需食物。 但颜湜没办法,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深感无力。 回到住处,信子把晚饭端来,清汤寡水,而且米饭看着就不新鲜。 他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不是嫌弃,是每吃一口,眼前就浮现那个饿得两腮凹陷,趴地上吃土的小女孩。 “信子,把这个飞鸽传书出去。” 信子手里捏着纸团团,一脸惊讶,“给老爷夫人的?” 颜湜点点头。 他实在没办法了,甚至连原主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他穿越过来后,除了跟傅柏啸相处时间长一些,根本没别的朋友,除了麻烦原主父母,他不知道该求助谁。 迷迷瞪瞪到深夜,被子被掀起一角。 他被人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让他奋不顾身钻进傅柏啸怀里。 轻轻的吻落在他额头上,很快,傅柏啸睡着了。 颜湜却睡不着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傅柏啸很累,不只是身体上的累。 他也不傻,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提取信息,知道朝廷不肯拨款赈灾。 相当于傅柏啸自掏腰包,自已想办法赈灾。 他之前听人传闻,傅柏啸凶狠狡诈,滥杀无辜,鱼肉百姓。 但他亲眼所见,傅柏啸没有错杀一个好人,而且,一个人扛起了整个达州地区的赈灾重任。 “傅柏啸,你很累……对不对?” 傅柏啸睫毛不安的颤了颤,手臂收紧,死死抱住颜湜,才慢慢放松下来。 颜湜感觉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他也说不出来,为何会心疼傅柏啸。
第16章 最好的都给小少爷 颜湜也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睁开眼睛人还不太清醒。 就看见坐在床边看书的傅柏啸。 傅柏啸睡一宿恢复了精力,摸了摸颜湜的头发,“睡醒了,听说你昨天没吃饭,你枕高一点儿,我先喂你把饭吃了。” 颜湜慌张的起身,看着桌上熟悉的黑色瓦罐。 果然,里面是肉汤。 “不,我不吃。” 傅柏啸舀汤的人手顿下,目光灼灼,“好歹吃一点儿,煨了半宿,很好喝的,乖,张嘴。” 颜湜想起秦朗说的,傅柏啸自已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还清汤寡水的。 他倒好,每天都有荤有素,还有肉汤,最离谱的还是傅柏啸亲自喂他。 “我,我真不想,喝,没胃口。” 闻言,傅柏啸把碗放下,很认真的看着颜湜。 “放心,灾民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我保证,过不了多久,所有受灾的人,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 所以,小少爷,你别有负担,好好吃饭,别让我担心。 颜湜瞬间眼睛都有光了,“真的?每一,个人,都能,吃饱?” 傅柏啸举起手,“我发誓!如有违言,我傅柏啸不得好死!” “别乱说话!” 颜湜慌乱的捂住傅柏啸嘴巴,气的眉毛拧起,“快说,呸呸呸!” 说着,要放开手。 但一个柔软,扫过他手心,颜湜触电一般,将手撤回,闹了个大红脸。 “你,你,你少耍流氓……” 傅柏啸勾唇一笑,“说话利索了不少,有进步。” 可不嘛,接二连三的打击,他再不好就是没有心了。 颜湜还在执拗,“快说,呸呸呸!以后,不许你乱,说话!” 傅柏啸宠溺笑道,“好,呸呸呸。” 这下颜湜满意了,张开嘴喝下鸡汤,然后夺过勺子。 舀了满满一勺,递傅柏啸嘴边,“张嘴。” 傅柏啸宠溺的张嘴,含下那一口汤。 听见颜湜絮絮叨叨,“你这么,大身板子,整天也不,吃点儿有,营养的,每天忙成那样,身体怎么受的了!” 忽然,腰被搂住,带到宽厚的怀里,下巴也被抬起。 一双燥热的嘴唇,贴上颜湜那双又润又软的唇上。 他下意识张嘴,就感觉热乎乎的鸡汤被渡进了他嘴里。 还有一点儿从俩人嘴角流下来,顺着脖颈划过锁骨隐入衣衫。 他不想咽,但嘴巴被堵住,只能顺从的咽下去。 傅柏啸高兴的把人亲了又亲,喑哑着笑道,“你喝,这么瘦应该好好补一补。” 就连一口肉汤都舍不得喝,傅柏啸你就活该被累死吧! 颜湜气呼呼,背对着傅柏啸。 傅柏啸以为自已渡汤的举动把小少爷给惹炸毛了,正想道歉。 听到外面人敲门,“王爷,有紧急情况。” 傅柏啸蹲在床前,揉了揉颜湜的头,亲了亲他的手。 “别生气了,小气包,等我回来给你过生诞日。” 颜湜愣住,他生诞。 仔细想想,确实,是他的上一世的生日。 不过,这一世的颜湜,也跟他一天生日? 傅柏啸走了。 颜湜看着那瓦罐汤,说实在的,他确实饿。 抱起罐子,刚要下嘴。 “哥哥,你在吃什么。” 颜湜愣了一下,找了很久,才在一个窗户的小洞里看到一只眼睛。 他推开窗,冷风呼呼吹进来。 那小女孩冻的脸色通红,一双大眼睛没有神采,眼神儿特恐慌。 颜湜认识她,昨天,她还趴地上啃土被秦朗给抱了起来。 看来秦朗给她吃了东西,这孩子明显比昨天状态好太多了。 “快,快进来。” 颜湜弯腰过去,把女孩抱进来,关上窗户。 女孩直勾勾盯着他瓦罐,不停咽口水。 “快,快喝点。” 他急忙把汤倒碗里,看着女孩儿着急忙慌往嘴里灌,被烫的龇牙咧嘴。 颜湜那句“慢点儿别烫着”此刻出不了口,他一个不缺衣食的人,怎么能说教一个快饿死的孩子慢点吃东西。 “这里还有,很多,慢慢喝。” 整个瓦罐,颜湜都给了女孩,女孩瞪大眼睛,“哥哥,我可以带回去喝吗?妈妈病了,快死了,我想让她……她,死的时候,肚子饱饱的。” 说着,女孩儿眼圈通红。 颜湜也跟着红了眼,他起身,装了一些傅柏啸给他准备的糕点。 “走,我送,你回家。” 这一路上,很多人都饿急眼,小女孩一个人带着食物,很危险。 食物被人抢了无所谓,如果碰见心黑的,那小女孩的命都危险。 两个人都在街上,颜湜看见秦朗骑着马,土兵们押解一批人上车。 秦朗看了颜湜一眼,“最近很乱,你记得早点儿回去,省的王爷担心。” 颜湜尴尬的点点头,指着他身后那批人,“这是……” 小女孩红着眼圈抢答,“他们都是坏人!有钱欺负人的坏人!” 秦朗翻身下马,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向颜湜。 “他们都是乡绅,雪灾一开始,就囤货涨价,后面又抢夺民女,反正什么恶心干什么。” 说着秦朗露出很痛快的表情,“王爷觉得砍了他们太可惜了,让他们去城外造冰,运冰。” 冰? 什么意思? 秦朗哈哈大笑,“朝堂那群家伙不肯帮忙赈灾,王爷就让人以雪造冰,让这群畜牲运到京城去,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做个冰雕啥的。” 颜湜明白了。 傅柏啸的东西不是白拿的,冰他们收下,钱他们得给。 以冰换钱,聪明。 秦朗咬牙,“京城那帮王八蛋,在王爷身上占不到便宜,天天背后嚼王爷舌根子,其实王爷才是最心系百姓的人,他们也就嘴上喊心系民生喊的厉害!” 颜湜勾唇,果然,傅柏啸优秀得很。 他也不知道,他骄傲个什么劲儿,反正就是感觉与荣有焉! 秦朗带着人走了,颜湜也跟着女孩到了那个黑暗的小屋。 里面的咳嗽声不绝于耳,小女孩快速跑到她娘身边。 声音很轻很柔,“娘,我弄到吃的了,你吃一点儿。” 她娘虚弱得摇摇头,把勺子推向女孩,“小柔,娘,娘不饿,你吃吧。咱,咱家能活一个算,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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