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管家闻言更是歉疚。 沈益箴却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只能怪我没挑好时候出生。丫鬟与守卫看护不当,可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钱夫人虽有私心,管家却是为了沈家、为了我爹和大哥,我大哥都尚且难对钱管家提出责备,我就更没什么资格了,再说了,那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之后钱管家遇见我,他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可他没有,他将我带回,供我吃穿,又请人教导于我,找到机会后,更是想让我恢复真实身份,我又怎么能责备他?换做是我,我都不敢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 “至于那位小少爷,又更是无辜。” “这当中的每个人,都有着发自本善的念头。”沈益箴说,“我理解他们。” 谢礼没有评断他的话,只说:“沈公子没提到你的母亲。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你的母亲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前往城隍庙吗?” 沈益箴还没回答。 钱管家充斥喜悦的声音就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谢礼循着路看去。 一队人马正往这狂奔而来,人与马都风尘仆仆。 打头的是个青年人,二十八.九的样子,尽管骑在马上,却依旧坐的笔直,体魄不算高大健壮,却气势凌然。 谢礼目光中生出一缕诧异。 这是缠绵病榻多年、的病美人?
第23章 城隍的请求(17) 快马疾驰, 很快到了门口,青年人翻身下马,快步往他们走来。 钱管家迎了上去。 沈益箴双目中虽然写着高兴、紧张, 举止却又难免退缩, 怯怯地没有上前去。 青年人没给他们反应时间, 一阵风似的从钱管家身边穿过,进了沈家大门,马上问:“益箴呢?他在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钱管家凑了上去,回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益箴, 忐忑地问:“大少爷, 您……您是说哪个益箴少爷?” 青年人眉头一索,厉然看他:“我沈家难道还有别的沈益箴吗?” 钱管家立刻点头哈腰:“是、是!大少爷请跟我来。” 两人匆匆离开。 谢礼走到沈益箴身旁, 问:“不过去看看?” 沈益箴难掩失落, 惊异中不免带着尴尬,他勉强地笑了下:“去啊, 怎么能不去。” # 谢礼才刚踏进沈小少爷住的那间房, 就迎来了青年人目光灼灼的质问:“你是最先发现益箴异样的人?” “嗯。”谢礼直视他的目光, “我也是最后和他说话的人。” 钱管家连忙上前,把谢礼和沈小少爷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青年人的目光这才和缓了一些。 “那劳烦先生把那日最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谢礼不恼对方态度, 把那晚管家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汤?”青年人问。 钱管家急急解释:“姜汤是府里丫鬟煮来,又亲自看、看小少爷喝下去的, 不会有问题。” 青年人:“去把那丫鬟叫来。” “是、是我这就去。”钱管家匆匆忙走了, 青年人这才把目光转向沈益箴, “听钱管家说, 你是我那当年惨死在山间虎口下的弟弟?” 沈益箴愣了愣, 看青年人的神情,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孺慕:“钱管家是这样说的。” 青年人点点头:“钱管家怎样确定的?” 沈益箴结结巴巴:“因为我脖颈上的胎记。” “十几年了……”青年人冷笑了一声, “别的不说,当年的钱管家连那婴儿的一面都没见过,仅仅凭借玉兰描述的胎记,就能断定你是他?若真如此,这世上的亲属关系未免太过容易鉴定。” 青年人一拂袖,走到床旁,低头看着床上与死无异的沈小少爷,轻轻将他的额发拨往一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头道:“对益箴下手的人最好不是你。” “我……”沈益箴有口难言。 他想解释,可的确也不知能说什么,他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不进也不退。 一直看戏的谢礼也觉得,情况似乎和预想中有点不一样。 见二人不再说话,他主动朝青年人说:“沈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年人一扫谢礼:“有问题直说就是。” “我想请教的事情有关令尊的第二位夫人。”谢礼淡淡地说。 青年人目光一紧,如炬的眼神审视着谢礼。 谢礼不紧不慢地回望过去。 青年人眼神略一收敛:“你跟我来。” # 他们穿过游廊,在一方石桌前站定。 “坐。”青年人说。 两人相对而坐。 青年人自我介绍:“沈逸棠,沈府大少爷,是益箴的兄长。” “谢礼,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乞丐。” 沈逸棠目现惊疑,上下扫视过他,在他挺直的脊背、略压的肩膀上停顿一下,眼中满是怀疑:“乞丐?” 谢礼点点头,稍稍敛起衣袖,将双手露出。 沟壑纵横、伤疤累累的手背一出现,他的话立刻充满可信度。 “身份不重要。”谢礼说,“我想请教的事情有关二夫人。” 沈逸棠:“我对二夫人的了解远不及管家。” “你在撒谎。”谢礼直言不讳拆穿他,“如果真如你所说,沈公子不会在听见我提到二夫人后便单独与我会谈。” 沈逸棠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二夫人真是自愿上城隍庙的?”谢礼慢条斯理地问。 沈逸棠霍的站起身来,压迫性十足地盯着谢礼:“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谢礼不闪不避,依旧坐着,微仰起头看他,丝毫不畏惧对方的目光压迫,淡淡道:“正因不知道,我才想询问沈公子。沈公子不必防备我,至少在让沈小少爷清醒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的一致。” 沈逸棠打量着他,似乎在评断他的话是不是可以信任。 也许是这个秘密深藏在内心太久,沈逸棠也需要一个疏通的机会,所以他重新坐了下来:“有关二夫人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二十年前是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刻,我清醒时间远低于昏迷时间。我唯一觉得奇怪、也可以告诉你的,只有一个。” “当年我爹,也就是众人所知的沈老爷不过不惑之年,但我二娘、也就是你们所称呼的二夫人,在与父亲成亲之时,却已经六十余岁。” 饶是谢礼,在听见这话的时候都不免吃了一惊:“六十?” 沈逸棠沉重地点了头:“也许有这个原因,那场婚宴没有大办,二娘嫁进府里之后几乎也不离开家门,只日日念经诵佛。” “难怪我询问镇上的人,却没人了解这位二夫人。”谢礼解了惑,却又生了新的疑惑,“如此高龄……” 沈逸棠打断了他:“这其中是否有隐秘我不清楚。当年难得我爹同意续弦,二人婚后也和乐,我清醒时间短暂,了解的不多,有些事情你问我,不如询问钱管家。” 谢礼:“既如此,沈公子为什么要给玉兰哑药?” “你还真的调查了很多。”沈逸棠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当然,我和沈小少爷是朋友。或者,换个问法,当年沈公子口中想要玉兰命的人是谁?”谢礼挑了挑眉,“是、令尊吗?” 沈逸棠一惊,很快又恢复冷静,他沉思了一会:“是,但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至今没搞清楚。” 谢礼:“沈公子不妨说出来,我们可以共同参详。” 沈逸棠不再隐瞒:“那年,父亲外出未归,二娘身体刚好就执意要上平谷山,钱管家无奈,通知于我,让我劝劝二娘。” “可不管我们怎么劝,二娘都铁了心要去,名义上她毕竟是我长辈,且上山的理由合情合理,我没有道理可以拦下她,可又实在放心不下,就将两个守卫和玉兰派去照料。” “当天下午,我在屋里见电闪雷鸣,隐约似乎还有雨声,我担心上山的二娘,有心想出门看看,无奈受累于身体,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消息。” “我当时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醒来时,父亲已经回来,且守在我榻边,面上虽有疲色,精气神却不错,还对我说一起都会好起来的,让我好好休息。我没多想,只以为一切都好,便放心地再睡了过去。” “直至我听见府中有哀鸣诵经声,遣来人询问,一问之下才知,二娘竟已过世。我恍然想起派出的守卫与丫鬟也并未回来,询问之后才知道,两守卫都已过世,丫鬟倒是无碍,只是受了惊,似头脑不清醒,现在正被安置在府中好好休息。” “我放心不下,叫来仆人送我去寻父亲。正好听闻父亲要毒杀丫鬟一事。心知即便询问,父亲也不会告知。我便让人带我去见玉兰。” “玉兰受了惊吓,说话颠三倒四,但有一件事倒是说得清清楚楚,她说小少爷已葬身虎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府里突然多了个小少爷——” “我心想,大约是父亲为安抚于我,怕我得知弟弟丧命,伤心之下再伤病体,遂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孩子假作吾弟,便只做不知此事。” “玉兰看护不立虽有失职,但罪不至死,我便让她服下哑药暂时保下命来。她留在府里终是不安全,正好那时管家有意为玉兰寻一门亲事,我找了个故友,将玉兰送了出去。” “管家突然的举动让我心生疑窦,有心查探下,我得知二娘困在山上时,管家的夫人也生产了,只是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我本就此打消心中疑惑,却听闻管家的夫人竟自荐来做益箴的乳母,众人只道钱夫人痛失孩子,所以移情到小少爷身上了,我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 “查证之下,我终于确认,益箴是管家的孩子。” “我本欲揭穿此事,可看父亲日日将益箴带在身边,贴身照料,管家夫妇也无异样,神色泰然,并无勉强之意。大家似乎对此事乐见其成,我又何必枉做坏人,便也只将此事藏到了心底,再不提及。只是可怜了益箴,为此,我对益箴更是极尽宠爱。” 听起来与钱管家夫妇和玉兰的说法并无出入,只是略补充了一些细节。 谢礼:“既然沈公子已说得如此清楚,为何又说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还没搞清楚呢?” 沈逸棠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面有后悔:“这也是现今事情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我让益箴离开府城回到怀仙镇,本是为救他的性命,却没想到他还是成了这幅模样,早知道……” “这当中莫非有什么隐情?”谢礼问。 沈逸棠点了点头:“几年前,父亲一病不起,常说胡话。父亲倒下,弟弟又小,家中由我撑持起来,不久前,父亲难得恢复了些,只说要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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