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把小女孩的话当回事,只觉得太子殿下文治武功样样出众,让百姓如此留恋,合该是天生的帝王。 不愧是他的主君。 正想着,便见沈明恒半蹲下去,笑眯眯地逗弄小孩:“不想孤走啊?那孤就留下来好不好?” “哈?”秦离洲目瞪口呆。 宋景年颇觉头疼,他大逆不道地把沈明恒拉起来,对老妇人说了句“失陪”,而后又胆大包天地扯着沈明恒离开。 沈明恒任由他施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还不忘转身朝老妇人和小女孩挥手道别。 [六儿,如果我和沈谦益争夺帝位,会怎么样?] 系统吃了一惊,[宿、宿主,这不太好吧?剧情里写沈谦益很想当皇帝的,他是主角团重要成员,戏份跟主角差不多,你要是和他抢,他一定不可能把你当好人,那我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沈明恒叹了口气,[我只是随口一提。] 他在任务世界有极高的自由度,哪怕是任务完成后他想留下,在这里度过一生再开始下个任务也是可以的,但沈明恒想尽快回到原世界。 那是他开始这一切的初衷,是他最大的愿望。 虽然系统告诉他,不同世界的流速不一样,也许他快穿上百个小世界回去,原世界不过寥寥几天,但迫切心情通常与时间无关——哪怕原世界时间定格,他也不想在别的世界等待千百年。 沈明恒早就决定了,等到任务完成,他就立刻死遁! * 宋景年拉着沈明恒回到暂时居住的府邸,秦离洲跟在身后,甫一进门便劝谏道:“殿下,君子一言九鼎,您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已经想着要离开有些心虚的沈明恒乖巧认错:“孤以后不会了。” ……这谁受得了!世上这么会有这么虚心纳谏的主君啊! 秦离洲老怀大慰,几乎要缴械投降,但他坚持住了,勉强维持住严肃的神色,“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殿下切莫轻易给承诺,若是最终做不到,恐失信于天下人。” 沈明恒没去争论他现在还不是天子,他点了点头,正色道:“孤记下了。” 秦离洲心软,“其实殿下现在还不是天子……” 他目光飘移:“而且哄小孩的事,算什么承诺……” 宋景年无奈扶额,“好了,说正事吧,秦将军,来传旨的钦差大臣何在?” 秦离洲老老实实:“我扣下了。” 太子殿下之名响彻整个燕丘,后又传遍了幽檀,秦离洲递上去的战报却半字没有体现。 在整座长安的眼中,庶人沈明恒已经死去,至今不知凶手是谁。 先前来传旨的太监没在军营中久待,都被宋景年糊弄了过去,要实在糊弄不了的,那就只能算对方倒霉。 反正近些年来天灾频发,天底下不太平得很,燕丘又偏远,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但这次边境大捷,沈绩为表重视,专程派了大臣前来,一路上还遣了禁卫军护送。 当然,这区区几十个禁卫军不算什么,要杀还是能杀的,只不过他们要是死得不明不白,沈绩大抵不会善罢甘休。可沈明恒现在的名声太大,连三岁小儿都能叫的出来,着实不好糊弄。 秦离洲干脆先把人全都关了起来,等着沈明恒处理。 其实只要他们回了长安,沈明恒的存在便决计瞒不住。 这么多的将士,嘴长在他们身上,秦离洲纵是有通天之能也不能保证不泄露沈明恒的消息。 但是无所谓,边境已平,他们也该剑指长安了。 秦离洲兴致勃勃:“殿下,我们打回去吧?就用清君侧的名义?世家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连军饷都敢贪,我们也不算冤枉他们。”
第24章 嚣张跋扈的草包太子(24) 沈明恒似是没想到他这么积极造反, 愣了一下,笑着说:“孤虽许久没关注长安事,但是孤知道, 你上一秒打出这个名义, 下一秒章惟德、尹则诲便会人头落地,然后你就会被打成反贼。” 师出有名还是挺重要的,秦离洲希望他的主君能堂堂正正登上皇位,无人可指摘其名正言顺。 秦离洲想了想:“直接说昏君无道呢?” “不妥不妥。”沈明恒摇头:“在沈绩治下期间收复疆土,那就是他的功劳,人心未散, 在许多人眼里,他只是无能而已, 算不上无道。” 就算是昏君, 身边都还会有几个愚忠的大臣。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人们对皇帝的容忍度实在太高, 错非被逼至绝境, 错非圣上做出实在天怒人怨之事,他们也不会选择造反。 “再者说,”沈明恒道:“将士们是带着回京接受封赏的喜讯去的, 你在这时起义, 让将士们怎么想?他们或许会站在你这边, 可封妻荫子、加官进爵近在眼前……” 沈明恒摇摇头:“秦将军,别让大家怨你。” “那怎么办?”秦离洲挠头,“宋先生,你说句话啊。” 宋先生身为殿下的谋士, 这等要事,怎么一言不发。 宋景年冷笑一声:“我说与不说又能如何?殿下心里不是已有成算了吗?” 虚心纳谏的姿态沈明恒倒是做得挺足, 但这人决定的事,什么时候更改得了。 看见宋景年生气了,沈明恒连忙神色一凛,很没有诚意地劝慰:“宋景年,你这么爱生气,容易老得快。” 宋景年眉心突地一跳,几乎要咬碎牙齿。 他手指在衣袖遮掩下捏住腕间的佛珠,默念几句清心咒,勉强冷静下来,“殿下不妨直说,在下也好早做准备。” 语气仍带着几分火气。 沈明恒遗憾叹气:“孤真没准备,孤又不是见不得人,让沈绩知道孤还活着也无妨,顺其自然就是。” 宋景年皱眉,不敢置信地问:“听殿下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回京?” “对啊。”沈明恒点头,骄傲道:“就算让长安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天下之大,他们能耐孤何?” 秦离洲愣了一下,“可皇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莫非殿下想再假死一次?” “这次没必要,沈绩会帮忙宣扬的。”沈明恒笑意盈盈。 就算被贬为庶人,他身上也流着皇族的血,一样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一个贼人冒充太子身份在边境搅弄风云,丢的是皇室的脸,沈绩只能承认沈明恒的身份。 可科举改制本就为沈明恒积攒了士人心,如今又有了这么高的声望,他要是活着沈绩怎么能放心? 沈明恒不用多想就知道沈绩会怎么做。 “奸臣当道,乱我山河,皇太子是朕最心爱的孩子,朕日夜忧心,恐他遭章家毒手,故而暗中给秦将军下令,令太子假死,远赴边疆,既保全性命,也为大周做些实事。” 沈明恒做咏叹调,摇头叹息:“幽檀收复了,太子不幸殉国,呜呼哀哉。” 如此一来,沈绩作为沈明恒的父亲、作为这一切的安排者就能接手大半的民心,又有能臣名将辅佐,就算先帝活过来都很难动摇他的皇位。 只要沈明恒再也不出现。 秦离洲也能想到沈绩能得到的好处,他不甘心地问:“殿下,那我们便任由他如此?” 那是他们殿下的功劳! 沈明恒无所谓道:“随他去吧,假的就是假的,他要踩着孤得民心,迟早会反噬。” 见秦离洲还是一脸迷茫,沈明恒解释:“孤无意山河,能与你有这半年际遇已是缘分,你回京之后……” 他犹豫片刻:“沈谦益的心性与才干孤是了解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自己也察觉到了这句话里浓浓的始乱终弃之感,故而心虚地闭上嘴。 系统迟疑片刻:[宿主,你要是真想,这个任务放弃也没关系。] 沈明恒哽了一下:[没必要,真没必要,六儿,你怎么这么不爱岗敬业?] [宿主开心更重要。] 沈明恒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您说什么?”秦离洲险些没站稳,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您说您无意皇位?我没听错吧?” 一时间连说惯的自称都忘了。 开什么玩笑啊,这是沈明恒啊,以他的皇室出身,以他的文治武功,他说无意皇权? 虽然很大逆不道,虽然不应该,但秦离洲真的很想委屈地大吼一声——那你来燕丘做什么? 给了他那么高的期待,让他有了那样美好的愿景,要他怎么接受那个未来不会存在! 宋景年早就听过一次类似的言论,没秦离洲这么大反应,还能镇定地问:“殿下既不打算回京,之后有何安排呢?”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沈明恒声音平静,像是掺着叹息:“淮北有旱,关东有涝,何处需要,孤便去何处。” 所以他才会来燕丘,因为燕丘也曾需要他。 “不是,您图啥啊?”秦离洲彻底不懂了。要是说不想担这份责任他还勉强能理解,但这听起来怎么像愿意做事但是不愿意享福呢?不要俸禄白干?天底下竟有如此愚蠢……高风亮节之人? 宋景年忽而想起在长安时沈谦益的亲顾茅庐,也讲到了战火,也提到了天灾,不同的是,沈谦益想要他们效忠,沈明恒却要他们放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以为,为皇为帝,殿下能做的事情更多。”宋景年语气涩然地问:“您是怎么想的呢?” 沈明恒理直气壮:“孤早跟你们说过,沈谦益会是个好皇帝,京中有他,孤回去做什么。” 宋景年与秦离洲同时怔住。 怎么会有人……连皇位都可以拱手相让呢? 秦离洲微垂下头,既是为自己小人之心的揣测而羞愧,也是不甘心。 为何这世上,总是好人受委屈? 宋景年沉默片刻,轻声应了句“好。” 不理会秦离洲焦急的眼神,宋景年起身行礼,“我是殿下的谋士,自当以您的意旨为先。” 沈明恒今年还没及冠,正该是无拘无束的年纪,偏偏一直在付出。 他本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年郎,有着最显赫的家世,却不曾得几分爱护。他们故意将他养成张扬跋扈的性子,可他依旧自己生出了柔软心肠。 张扬与善良,原来并不冲突。 沈明恒眨了眨眼,“以你的才学,何必跟在孤身边蹉跎光阴?景年,你即便回京,依然是孤的谋士。” 宋景年淡笑:“那可否求殿下送我一程?” 他的小太子,明媚似骄阳,骄傲如羽凤,合该永立云端。 这些年他已经受了太多委屈,无人知他的满腹才学,无人知他的宁折不弯。那时是为了天下苍生,宋景年只能忍了,可单单一个沈谦益凭什么也要沈明恒退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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