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艰涩咽咽唾沫:“梁总管,你知道这么多秘密,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 “当年,王爷本欲将我灭口,是世子暗中帮忙,方留我一命,苟活至今。” 世子,又是世子。 看来摄政王那个家伙弑父的缘由大抵在这吧,贪上这么一个爹,真的是……啧。 初棠眸光暗淡,恹恹离开。 * 回去的路上。 初棠穿过热闹的集市,因戴着面纱,倒也没人认得他,方叫他能静静驻足络绎不绝的人流中。 街的对面有个小摊,走街串巷的小贩在呼喝:“糖不甩!美味的糖不甩!” 一位路过小摊的小女孩歪头向她的母亲喊道:“娘亲娘亲,我要吃我要吃。” “好好好,娘亲给囡囡买。” “好吃么?” “甜甜的真好吃。” …… 甜食总使人欢愉,光是看卖相,他便觉着糯叽叽,甜腻腻的,叫人情不自禁展眉。 初棠顿足片刻,望着那笑得纯真美好的小女孩,他按捺不住似的走过去:“大叔,我也要一份。” 大叔抬眸点头:“稍等,这就给您现做。” 慈祥的大叔语毕,便是从篮筐掏出把糯米粉,舀来滚烫的开水,少量多次加入粉堆。 揉成光滑的面团。 面团被揪出一小块揉和成个个大小相当的小圆球,圆滚滚,白乎乎的小球看着就让人觉得治愈。 小白团被人扔进煮开的水里。 一刻钟后。 白团子肉眼可见变得胖乎乎,圆嘟嘟,并且一一浮起来,这便是熟了。 煮熟的糯米球被过了遍凉水。 大叔方开始拧开红糖罐,笑得和蔼可亲问:“贵人,吃得了甜食么?” 初棠眉眼轻弯:“有多甜要多甜,我要最甜的。” 大叔乐呵一笑:“好嘞,给你最甜的。”语毕,毫不吝啬撒下一大把红糖,和着水煮化至粘稠。 糖浆滚滚,空气中满是甜甜的味道。 大叔方有条不紊放进糯米丸子,继续熬制,煮得个个丸子都吸满糖水,裹满红糖色,方罢休。 糯米丸子被装进纸袋。 “您拿好。” “谢谢。” “贵人真客气,不是我吹,我这糖不甩卖了二十载,吃过的都说好。” 初棠突发奇想问:“吃了能开心吗?” 大叔听得迟疑一愣:“开心?哈哈哈必须的!准叫你笑得合不拢嘴。” 听完这话,他方心满意足带着糖不甩回宫,落日黄昏,初棠穿过霞光走进宫门。 那高墙之上,又迎风而立一人。 初棠抿唇凝望而去,程立雪这家伙怕是由头到尾都并非烦和亲之事,他只是在凭高念远。 红墙绿瓦,阳光明媚,晚冬的霜雪化出水迹,滴水厌厌自檐角坠落。 宫墙上下的二人,遥遥相望。 “程立雪!” 初棠仰起脑袋,朝人招招手,随后拿出藏在后背的手,高举起包糖不甩,笑意盎然喊话。 “下来吃糖!” ----
第58章 江山为聘 晚霞将收未收,暮色愈渐四合。 程立雪早已来到他跟前,却只是倾身凝视他,似在仔细描摹他的每寸肌理。 光线微昏。 二人之间流淌着一股静谧。 初棠昂头,却有瞬间错愕,程立雪此刻的眼神太过深邃,宛若盈盈秋水,温柔缱绻。 稍不留神就要将人吸进地老天荒中。 望得他眼睫发热,脚尖情不自禁踢进青钻缝隙,声如蚊呐呢喃句:“你看什么?” 那人微微摇头,不置以言语,只抬出手臂,初棠几乎是条件反射就顺势抱上程立雪的脖子跳上去。 落日余晖,长影拖在宫道。 初棠抓紧糖不甩纸袋:“你都不难过的吗?你没有了娘亲,没有了好朋友,没有……” “我有你。” 初棠眸光流转,滴溜溜左瞟右看,似好半天还在消化这语出惊人的话。 有谁? 有我! 怎么这么像说情话哩。 又说情话! 程立雪你要死啊!顶着这么一张脸说情话,勾引谁呢!会出事的!你知道吗! 不行不行。 不可以表现得太激动。 淡定,淡定。 初棠一张面容从窘迫忸怩回归到云淡风轻,却还是难忍羞怯垂垂眼帘。 “咳。” 他佯装无事人转移话题:“那啥……你吃不吃糖不甩?老板说吃了会开心喔。” 语毕,抬起盈亮纯净的眼眸等待回答。 但见那人垂下头,与他对视,却是抿出丝浅笑:“有你,我就开心。” 嗷! 初棠:“……” 完了。 完犊子了。 大脑好像有点缺氧,晕乎乎的。 他火急火燎别开视线,抓住糖不甩的手指愈渐收紧,紧得五指滚烫。 初棠低眉垂眼,纯情羞怯地把头埋进个沁凉的肩窝,汲取那清寒舒畅的气息,闷声不语半天。 直至他们终于回到乾清宫。 程立雪将他放下,也拿走那包被他攥得皱巴巴的糖不甩,轻问:“等来年开春,我们成亲可好?” “啊?” 此言恍若幻听。 “成亲?” “嗯。” 初棠简直被弄得莫名其妙,他不解反问:“我们不是早就成婚了吗?” “我想与你成亲。” “?” 这就更莫名了,本来就是他呀,毕竟嫁去程府那日,他已经接替了这具躯体。 “夏至日正午,本初子午线,海棠树下。” “……” 初棠张嘴却无言,只不可思议瞠目,什么线?本初子午线?! 程立雪怎么会知道这个词! 真是活见鬼了! 忽然有根冰凉的指尖抵上他下巴,轻轻一抬,帮他合上那张开许久的唇。 宫中开始掌灯,冬夜霜风拂过。 程立雪就那么置身夜色下,烛影和进月色,晃过那张肃穆清冷的脸。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初棠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人看。 好似此一刻,风雪俱灭,整个世间就剩下他们二人,寂夜静得他心神慌乱。 静得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 是有人跟他说,说记得他的每一句话。 * 寝殿,烛光通明,床榻人影晃动。 “大黄呜大黄啊大黄嗷。” 初棠脑袋拱着大黄,整个人哼哼唧唧,只晓得在床上打滚,乐呵呵噙笑半天。 太可怕了! 今晚的程立雪也太顶了吧! 三句话!让人为他疯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不行!不行!必须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陷入爱河的小雏雏简直要炸掉了! “殿下殿下!” 湘竹气喘吁吁从外头跑进来,及时雨似的。 “湘竹。” 一人一狗都惊喜从床上探起头来。 当然,大黄是生无可恋终于得到解脱,唯有初棠是满心激动回想起他确有事未做完。 大黄晃着尾巴,识趣跳走。 初棠意识回笼,捋捋凌乱的青丝跑下床,翘首以盼发问:“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没呢。” 湘竹沮丧摇摇头:“湖水都遣人放干了,湖底也掘地三尺,半点异样也无。” 初棠调整思绪,压下心底雀跃,正色几分拉着人就往外跑:“走,咱们再去瞧瞧。” 御花园西苑。 此刻正围着不少宫人,见到初棠时都纷纷避开条路来,叫人能直奔湖边,一览无遗。 湖底淤泥之中站着几名提灯笼的忙碌身影。 确实一无所获。 初棠瞥向先前那名守夜宫女:“你说看到阎王爷提的灯笼吗?确定是在此处?” 守夜宫女颤抖点头:“千真万确,那灯笼还会追着人跑。” “那是鬼火。” “所以真的有鬼!” 四周宫人吓得瑟瑟发抖,相互拥在一起,各种窃窃私语交汇,叫整个西苑沸腾喧闹。 初棠:“……”差点误导大家了。 他堂堂现代人,怎么可以不相信科学呢! 于是连忙扶额解释:“不是鬼火,确切来说是种自然现象,总之没有鬼,大家别怕哈!” “鬼火!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破空的嗓音。 初棠侧头瞥去,半空中果真飘出团蓝光。 场面一度混乱失控。 “槐树养鬼!” “不是鬼!那是陈妃娘娘!” “陈妃娘娘饶命!” …… 宫女太监们无头苍蝇似的撞作一团,懦弱胆怯的人早就吓得瘫软倒地,胆大忠心的倒是喊着:“护驾!” 湘竹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殿下快走!” 初棠抬手拦拦人:“别怕!我都说相信科学咯。”身为现代人,他最清楚不过,这光团就是磷火,并非什么鬼火。 “大家不必惊慌!” 他举举手示意大家冷静,随后走过去以蓝色光团出没之地为圆心,向四周打量。 视线驻足在那片生长茂盛的植株。 当年被老王爷除掉的几大世家妃嫔尸首一直下落不明,失踪至今,人人都在传是陈妃带走的,如今看来,真相应该在此。 “不是鬼火!”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后话。 “是有尸体!” 噤若寒蝉片刻的人惊骇僵住:“尸体?” 宫女太监们听得脊背发凉,窃窃私语:“好好的御花园怎会有尸体?” 众人不解:“对呀,哪来的尸体?” 初棠扫视在场的人叹息声:“湘竹你去找些人,咱们挖开便知。” 湘竹很快便找来七八名守值侍卫。 侍卫们三下五除二动工,利索往指定地方挖下去。 土越挖越深。 奇怪的腥臭味也随之飘进夜色。 慢慢地,便是恶臭扑鼻,像堆在池塘边上流着脓水的烂鱼臭虾。 “呕。” 在场已有人顶不住开始干呕。 湘竹倒是贴心,立马从怀中掏出方绢帕:“殿下,快捂着口鼻。” “有东西!” 一名侍卫高喝一声,他丢来铁铲,蹲下身子用手拨拨泥土,举出个血色玉镯。 有眼尖儿宫女喊了声:“那是?贵妃娘娘的镯子!没错!当年是我姨母负责给娘娘送去的,我亲眼瞧过。” “贵妃娘娘?” 众人骇然愣住,皆是一顿抽气。如此说来,这地里真有尸体! 两刻钟后。 御花园挖出几具腐烂骸骨,面目全非得只靠些饰物辨别身份,便就是当年失踪的四位妃嫔。 “真的是尸体!” “殿下您也太料事如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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