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刻被视若珍宝的感觉真微妙。 “没。” 初棠眉眼轻灵漾出笑意,张开手臂。 那人见状也迅速净手,随后弯身揽起他,落下点沉沉的嗓音:“今日倒主动。” “因为我饿了。” 程立雪难得低笑一声,抱着他加快脚步,前往宫中太和殿赴宴。 和亲双生子早已安顿下来,今夜循例举办宫宴,正四品及以上官员均可携带家属参与。 路上。 初棠随意推敲琢磨一下,便揣测了个大概。 他们国力虽强盛,但连月来四处征战,士卒已有些疲于招架,若是真打起仗来,能胜,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况且其他臣服的狼子野心之国怕是会趁机作乱倒打一耙,他们就更得不偿失了。 金国新皇即位不久,奸佞当道,局势不稳,内忧外患,自然不想多生事端,便直接将嫡长公主和嫡长皇子这对龙凤双生子,亦即是金国新帝的长兄长姐,送来和亲。 这求生欲可谓相当强。 既然金国主动求和,他们也只好顺理成章接受这诚意十足的台阶。 但! 程立雪这厮可能觉得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对和亲之事略有抗拒,也不好将烂摊子丢给皇室里唯一的王爷十一。 故而跑去独登城楼。 当然,以上纯粹他个人臆想,这八百个心眼子的腹黑家伙到底在想何事,他还真不敢妄下定论。 …… 太和殿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此番筵席,琼浆玉露、管弦丝竹、歌女舞娘助兴,不少人持螯把酒,偶尔猜枚行令,弄盏传杯。 语笑喧哗,笙歌鼎沸。 初棠一眼便瞧中人群中的张婶。 张婶被封为一等承恩公夫人,既然已成朝廷命妇,自然也受邀出席宫宴,倒是身为丞相的张大哥,还留守瘴州。 只是张婶这封号…… 初棠浅声嘀咕:“你好小气哦,承恩公?承受皇帝恩泽得来的公爵之位?你又膈应张大哥?” 程立雪取来个小长匙:“你就这般想我?” “不然哩?” “自然是我承张老夫人恩情。” 初棠哑然:“……” 好吧,这弦外之音,不言而喻,就是说全赖张婶养育之恩,方让他们相识相守呗。 况且一等承恩公夫人的封号,历朝历代,都是皇后之母方可得的殊荣。 程公子不愧是程公子,恩怨分明,还挺有品格的,果然配得上一声公子。 他凝神后,张婶恰巧也望来。 两人相视一笑,初棠悄悄举起杯果汁敬人,张婶也举杯,二人默契对饮。 初棠搁下杯子的功夫,宴会的主人翁也终于姗姗来迟,带着他们的节目露脸。 大殿中央临时摆设的舞台,几名乐师列坐两旁,缓缓弹奏,随后又响起阵婉转萧声。 一名姿容艳绝的男子悠然走进,而后又袅袅跟着名明艳动人的婀娜女子,二人模样几乎难辨区别。 女子身段妖娆,裙纱飘渺,手臂雪肌红丝轻垂,流苏坠着几颗银铃铛,正翩翩起舞,男子则伫立身侧以箫声相和。 公主舞裙薄如蝉翼,每动一下都轻纱曼妙,风情万种,随意一抬手尽是千娇百媚的作态,将无数人迷得神魂颠倒。 只是这公主舞着舞着竟直奔高台。 众人皆是惊讶瞧去。 但见金国公主来到陛下面前,纤纤玉指捻出个小金瓶滴入酒壶,斟出两杯酒来,先是自抿一半方敬人:“此乃家乡特产蜂蜜,望陛下笑纳。” 献媚意味甚浓。 而且竟还妄想和陛下喝合欢酒? 所幸,他们的陛下冷若冰霜,竟连眉眼都未松动半分,兀自慢条斯理挑着蟹肉。 殿中已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在偷笑。 毕竟有太子妃珠玉在前,其他人也不过是瓦石难当。真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而一旁的初棠更是对此沉默半天。 这会子倒是高冷,人家公主也只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品,说起来还挺可怜的。 初棠替人接走未喝过的蜂蜜酒水。 他微笑抿了一点点:“好甜。” 就是莫名有点嘴麻,其实他也不爱吃蜂蜜,便咂咂嘴抿了半杯果汁。 金国公主讪讪退下。 程立雪端起剔好的小半碗蟹肉,舀出一小勺喂到初棠唇边:“还温。” 初棠:“……” 他垂下眼睫,歪头眨眨眸,如在向人诉说,几百双眼睛盯着呢,腻腻歪歪的,你羞不羞人呐! 大抵是读懂他的意思。 这人竟放下碗来,抬起手臂,宽大的袖摆瞬间将他的脸庞与台下众人隔绝。 那人若无其事道:“瞧不见了。” 初棠:“……” 程立雪这臭男人还挺会掩耳盗铃的嘛。 奈何他实在拗不过这偏执的家伙,二人就这么僵持半天,初棠还是忸怩吃完小半碗蟹肉,胡乱诌了个借口,羞怯逃离宴会。 初棠离开后,程立雪也没再逗留。 * 初棠气喘吁吁跑出宫殿,漫无目的乱走,也不知到达何处,却忽地被空地人影吸引视线。 那人一袭月牙袍立足夜色中。 “南风大哥?” 南风手里还拿着一截杜鹃花。 初棠视线掠过杜鹃花,好奇发问:“你怎么不去参加宫宴?在这里做什么?” 风中飘过转瞬即逝的雅香,格外舒畅人心。 只是顿足下来后,初棠方觉他右手边是处荒废的宫殿,冷宫似的萧条阴森,还偶尔传出两声寒鸦凄啼。 叫人瑟瑟抱手发问:“这是哪?” “此处是——”南风微笑转身望了一眼宫殿牌匾,方才不紧不慢继续道,“陈妃的启祥宫。” “哈?陈妃!宫中最爱美的那个女鬼?见不得别人比她美,夜半索命的女鬼吗?” 初棠惶恐瞪眼,不假思索躲到南风身后。 南风低笑:“倒也不必如此惊慌,陈妃乃先皇后的手帕交,况且鬼神之说,子虚乌有。” 他是相信科学,但这并不妨碍他害怕呀。 稍稍冷静片刻,初棠才后知后觉追问:“先皇后?你是指程立雪的母后吗?” “嗯。” …… 与此同时,远在乾清宫暖阁。 阁内烛光昏幽,空气中萦绕浓重的药膏清香,程立雪正支颐梨花木椅闭目。 哑的一声。 暖阁门被打开,投进片月光,而后便是点细微的脚步声,还伴随点铃铛声,越来越近。 金国皇子打量阖眼养神的龙袍青年,缓缓顿足椅边,随后蹲下,欲叠起双臂枕落皇上双腿。 年轻的帝王终有松动,却是不动声色挪开腿,叫他的双手扑了个空。 但他却愈挫愈勇,反手攥住抹袖角:“陛下。” 程立雪闻声侧头,眉宇微蹙睨视那抓他衣袖的手,沉声开口:“松手。” “陛下。” 金国皇子自诩美貌,又自认妩媚对人眨眸。 随后便见这位冷俊的帝王,指尖挑开腰间的束带,竟是当着他面脱掉外袍。 金国皇子见状,暗中得逞一笑。 宫宴那时装得矜持,这会子倒是爽快上勾,天.朝皇帝不过如此,见色起意的俗人罢了。 就是不知床上功夫如何,其实他还是有点怕疼的。 龙袍外袍倏地滑落地面。 这幕叫人不由得正襟危坐,转瞬却见这位清隽帝王神色漠然起身,披上件新的外袍,从他身后径直越过,看都不带看他一眼。 金国皇子:“?” 门被打开,他也方醒觉,更是恼怒不已。这人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就连碰碰衣服都觉着脏? 狗皇帝! 门外。 总管太监一眼便发现自家主子神色有异,颈侧青筋微鼓,眉骨隐约可见薄汗。 他连忙忧心道:“陛下,您怎么了?” “下不为例。”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话音也平静得毫无波澜,但身为御前服侍的人,哪能揣摩不出话中圣意。 这是活生生的警告。 “奴婢知罪。” 总管太监惶恐跪下请罪:“绝无下次,谢陛下开恩。” 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他也只是瞧着送来和亲的,终归是要被宠幸,况且这本就姿色出众的金国皇子,竟还特意打扮一番,个中意思不言而喻,便自作主张放人。 哪曾想,陛下根本无动于衷。 满心满眼只有太子妃。 * 近几日。 太医院上下一致认定太子妃的时疫药方有可行性。 院使与两位院判斟酌再三,最终院判郭大人决定以身试药,发现确有成效,便马不停蹄动身瘴州。 今日还来信告知他,染病之人已经不吐不腹泻,瘴州情况已得到局部控制,瘴州百姓更是将他吹捧上天,果真应了国师断言——我朝祥瑞。 初棠连日来都在游乐场监工,偶尔做点小零嘴犒劳大家,收到郭大人的来信,他也只一笑置之。 他把信塞给那日与他相识的麻衣哥儿。 麻衣哥儿得知他在此建游乐场,这几日一收摊便赶过来帮忙,说是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麻衣哥儿乐呵呵盯着来信,比他本人还激动,满眼尽是崇拜道:“太子妃哥哥您也太厉害了,我可都说听了,您真是无所不能!您是不是神仙下凡,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 初棠:“……” 他无奈捞起几个洗干净的土豆摆手:“神仙可不吃饭,所以我不是神仙。” “那您就是第一个吃饭的神仙。” “……” 麻衣哥儿直接抢过他手里的土豆:“您要做什么?尽管指挥我就好。” 初棠耸肩:“也行,给它切滚刀吧。” “好嘞。” 麻衣哥儿爽快提起一旁的波纹菜刀,利索将土豆滚刀切块以备用。 初棠则生火驾蒸笼,将切好的土豆过水,再上蒸笼隔水蒸熟,过一遍凉水,控干水分。 起锅烧油,下土豆油炸,炸至金黄捞出。 因着他今日做的是糖醋麻辣味的“锅巴土豆”,所以要调个酸甜麻辣的料汁。 调料也简单。 辣椒面、白芝麻、孜然粉、五香粉、花椒粉,泼热油激发香味后,加盐、糖、醋拌匀。 最后放进炸好的锅巴土豆,再撒点小葱花、折耳根点缀,一起搅拌。 裹满酱料的土豆,色泽鲜艳诱人。 “好香呀。” 麻衣哥儿舔舔唇,他光是站在边上就能闻到股开胃的酸甜香辣味。 “来尝尝鲜。” 初棠拿竹签给人串了一串。 麻衣哥儿受宠若惊,但连日来的相处早已叫他对太子妃的温和亲民性子习以为常,他也没太注意规矩:“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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