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面的小竹篮盛着些橘子和柠檬。 恍惚间,鼻尖传来点橘子清香,初棠低头,原来是神医大哥在剥橘子。 剥完一个又接着下一个。 初棠:“……” 这是什么考验? 剥完的橘子,神医大哥又用清水冲洗柠檬,橘子和柠檬都被横切成好几片。 神医大哥又悉心挑去果肉里的籽。 那人忽然侧头微笑道:“君山银针还是洞庭碧螺春?” 初棠被问得一愣。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碧螺春。” 神医大哥轻“嗯”声,将切片的橘子与柠檬放入干净的锅内,随后又撒进片薄荷叶。 紧接着从旁边拿起壶清酒倒落锅中,丢进几颗糖霜,舀入一勺蜂蜜,最后放进一个茶包。 锅底的火烧得旺盛。 水很快便沸腾。 酒气挥发而起,伴随着清新的橘子柠檬果香,其中还夹杂着丝糖的甜蜜味。 微醺醉人。 又莫名清爽上头。 满院子飘香,连衣衫都吸满果酒的味道。 锅中橘子被炖得咕噜冒泡。 初棠偏下头,嗅嗅自己的衣物,他嘴馋似的抿唇问:“好香呀,神医大哥在做什么?” 神医大哥盛出一碗递来:“橘子酒。” “吃完,好下山。” 这……就赶他下山了? 酒因煮过,酒精便挥发得七七八八,只残留些许酒气,应该吃不醉。 但好端端吃什么酒? 似看出他的疑虑,神医大哥低声说:“壮胆。” “壮什么胆?” “你这里闹鬼哦?” 初棠:“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神医大哥微微摇头:“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回不得你。” 初棠:“……” 初棠:“我都还没问。” “我不可逆天而为。” 好吧,神医大哥还会读心术?其实他就是想问问怎么回去,看来是真的回不去。 “可你又为什么赠我锦囊?” “你们迟早会发现的。” “那我总能问问我未来的是个什么定数吧?” “天机不可泄漏。” “……” 初棠无言以对,只能闷声吃了口橘子酒。 煮熟的橘子肉其实是发涩发苦的,但因酒中加有蜂蜜和糖霜,那丝苦涩被掩盖,反倒显得软烂清甜。 清甜的汁水,既有酒的芳香,又有茶的余韵,热汤滑过喉咙,甘醇留香。 落入腹中。 更是盈盈泛暖。 “吃完我送你回去。” 初棠垂下脑袋,捧着汤碗嚼橘子,汁水溢满唇齿,说话间都带出馥郁的清香。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 “就到山下。” “……行吧。” * 暮色四合,山间的温度降下几分。 神医大哥拨开几簇叶影:“就到这吧。” 虽无功而返,但初棠还是礼貌道谢:“谢谢神医大哥。” 想了想,他还是喊住那道背影。 “神医大哥等等。” “嗯?” “你叫什么?” “南风。” “谢谢南风大哥。” 神医大哥挽出浅笑颔首,继续转身离去。 初棠耸耸肩,转身的刹那,却被那道倚在树下的影子吓得打出个激灵。 身姿挺拔的侧影不是谁。 正是程立雪。 “怎么哪都有你?阴魂不散。” 初棠无语撇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迈出脚步。 “你想走回去?” “……” 初棠脚步微顿,今日奔波大半天,加之又快入夜,此地与程府还相距甚远…… 余光瞟去那边。 白色身影牵着匹白马走到他身边。 台阶都给到这了。 下吧下吧。 眼神飘忽间,他偷偷瞄去那张冷漠的脸,转身伸出手,抱着马脖子笨拙爬上去。 天际最后一点残阳被吞没,入夜了,山间恰逢其时吹来阵清风,阴凉阴凉的。 初棠动作稍顿,汗毛倒立。 好阴森。 这就是老师口中的环境渲染吗? 他恍惚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还没坐稳,余光却见程立雪的袖摆浮动,马背便又是一沉。 脊背蓦然袭来点凉意。 初棠撑在马鞍的手不由得僵住,他木讷转头,目光骤然撞上道利落的下颌线。 啧啧啧。 这下颌线简直比他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程立雪双手穿过他两侧,握上缰绳。 万籁寂静的夜,初棠五感愈发被放大,他能清晰闻到到萦绕在鼻尖的药草木香,独属于程立雪的气息一点点将他包裹。 像是个暧.昧的环抱。 不过瞬间功夫,他便回神,有些不乐意地挣扎几下:“你靠我这么——” “啊!” 底下的马倏然飞奔出去。 初棠没忍住惊呼声,人也惯性般往后仰,背部撞入个结实的胸膛。 生怕被甩出去,他紧张得双腿夹实马腹。 奈何马儿跑起来时,整个身子都上下起伏,直将他硌得哪哪都难受。 “啊啊啊啊啊!” 颤颤巍巍的声音穿透整片林子。 “那么快干吗?” “慢点!程立雪你慢点啊!” 回答他的,只有林中影影绰绰的斑驳光影。 故意玩他呢。 人生十八载,他连旋转木马都没坐过,更何况是这种马中极品的照夜玉狮子。 他觉着程立雪手里攥的不是缰绳。 是他的神经。 一甩,就要绷断那种。 初棠心悬到嗓子,简直要被玩坏了,可恶! “求求你呜。” 风声呼过耳畔,显得程立雪的话音缥缈不已,他勉强听到句:“你求我?” 臭男人终于知道说话了? 初棠愤愤暗骂几句,转念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古有韩信前辈胯下之辱,今有他初棠马上求饶,都是一样的忍辱负重。 所谓成大事不拘小节不外如是。 他顺着人回道:“对对对,你慢点啊!” 话刚完,始料未及中,底下的马腹猛然一震,猝不及防地跑得更快。 “啊!” 初棠被颠得魂儿都颤上几颤。 底下马背生硬,每跑一步便撞向他大腿内侧,原身又身娇肉贵的,碰不得磕不得。 终似顾不得什么。 他破罐子破摔似的开口破骂:“狗男人我叫你慢点!不是叫你快点!你是想要颠死我吗!!” “要死啊!” 初棠腿.根已隐隐发麻,人也越发有气无力。 “慢点啊混蛋,颠得我腿都麻了!” 明明是怒火中烧的不满控诉,却因声色娇糯,加上那气若游丝般软绵的小尾音。 无半分威慑力,反倒宛若撒娇。 程立雪侧下头。 只见初棠仰着脑袋瑟缩在他肩。 几缕发丝糊在微张的唇,玉琢似的脸煞白,唯有鼻头泛出点红,不知是激动还是冻的。 眼眸噙出的水迹,将好看的羽扇沁透,叫睫毛湿答答的,软软地贴落眼睑。 嗓子喊得发哑,还锲而不舍地嘟囔着“慢点”。 真可怜。 像被欺负坏了。 * 程府大门,下人正在掌灯。 大黄眨眨眼眼,蹿出府门,程管家追着跑出去:“祖宗哟,大晚上的去哪?” 程管家刚追出门前的石狮,远远便看着共骑一匹马的两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哒哒哒的马蹄声悠悠而来。 马背上的人儿像个刚被欺负完的小媳妇,眸光含泪,软软绵绵倒在公子肩侧,嘴里还断断续续吐出泣声。 这这这…… 他抬头仰望月色,莫非这就是话本中常提及的:月黑风高夜,郊外马震时? 好狂野的公子! 白马缓缓走到府门前。 大黄也摇着尾巴来到马旁。 初棠仰着脸半掩眼眸,眼神涣散大口喘息,片刻后双手蜷着马脖翻身下马。 双腿刚着地,却脱力得往前摔去。 忽地,有根手指勾住他腰带。 “滚呐!” 初棠怒不可遏嗔道。 腰间的力度松开,他整个人也因腿软跪了下去,正好趴在大黄身上。 “哎哟!” 初棠正对面的程管家被吓得立马弹开,他可受不起这五体投地的大礼,怕是要折寿。 “程立雪!!!” 破空的嗓音震耳欲聋。 “你行!算你厉害!你牛逼行了吧!我甘拜下风可以吗?你能不能滚啊!” 初棠转头,晶莹的眸透出薄怒,又藏着丝委屈,含泪盯着人看。 像颗剥壳荔枝。 最终还是撅着嘴垂下湿透的睫毛。 娇憨惹目。 视线对上的人,静静端详他,神色竟难得有些难以名状,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但初棠才懒得管这个狗男人在想什么。 “看你个大头鬼!” 他愤愤脱下鞋就是扔人。 靴子不偏不倚,砸中程立雪的大腿,他还觉得不解气,又脱下另一只扔过去。 雪白的衣衫落下几块淤泥污迹。 程管家木讷愣住。 这位小哥儿简直无法无天啊!居然敢用鞋子扔他们公子,更骇人的还当属,他家公子竟纹丝不动,任由人这般折辱? 他错愕揉揉眼皮,不得不怀疑,今天到底是起猛了?还是一直在梦里呢? 沉思半刻,他得出结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打是真的打,骂也是真的骂。 初棠收回视线爬起来。 光脚的人,刚走几步却愁眉深锁。 这破地板怎么比马背还硌人,原身这具躯体到底什么身娇体软构造,金贵得他脚底生疼。 要不把鞋子捡回来? 呸!捡个鬼! 傲气?阿午你的傲气呢? 初棠暗暗咬牙,继续朝前迈出脚步。 背部恍惚袭来阵微凉气息,不知是何物穿过膝弯,视线陡然一晃。 高大的阴影将他笼罩,身子也猛然悬空。 吓得他立马捆住那人肩脖,生怕下刻被人丢上马背,他双手将人扒得紧实。 活脱是个惊弓之鸟。 “你又想干什么?” 程立雪没说话。 初棠别下头,程立雪那垂下的左手竟拎着他的靴,右手单手将他公主抱起来。 这人没朝马匹方向走去,而是抬脚踏进府门。 初棠沉默:“……” 他真的很难不怀疑程立雪的精神状态。 俗称有病! 简直就是有那个大病! ---- 他在发癫!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第25章 暴打柠檬茶vs舔
90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