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将整个碟子拖来,徒手抓过根猪蹄,就是狠狠扯掉口肉,义愤填膺含糊骂道:“可恶的臭男人!” “吃穷你!” 初棠猛地拍桌:“再给我煮十个!记得撒金箔!” 程管家欲言又止:“这……?” 初棠:“不是吧?这么大个程府弄不出点金箔?你们程公子到底行不行呀?” 程管家:“咳咳。” 他呛红了脸回头:“都杵着做什么?听不懂话吗?” “是。”一名小厮连忙跑走。 初棠囫囵咽下几口,便把肘子丢回盘子里,大清早吃这玩意儿属实有点腻。 他咕咚吞下半杯茶。 门外好似也逆光走来个人。 长影迤迤然踏进,气定神闲越过他。 初棠余光瞟瞟那抹翩然而过的袖袍:“哟!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 程立雪落座他对面。 神色自若端起桌面的热茶。 不消片刻,门口那边便有名端菜的侍女快步走来:“正君,您的二十个肘子。” 初棠:“……” 说好十个,怎么还翻倍了? 一个都吃不下,还给他来二十个? 初棠苦恼地昂着小脸望天,双手托腮的人,俨然是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偏头的功夫,恰巧对上那边的程立雪。 这家伙忽而抬眸凝来,眸光流转出丝意味不明,如在示意他“来,别客气。不是大言不惭要吃十个吗?爷给你双倍快乐”。 落在初棠眼中,那是挑衅意味十足。 “怎么不吃?” 初棠:“……” 这个臭男人果然在挑战我? 程立雪抿了口茶,旁若无人拨弄茶水,半晌后才开口:“不够?” 不够你个大头鬼! 初棠暗磨后齿。 真想抓起个酱猪蹄子,把程立雪的臭狗头当成小木鱼,敲得哐啷哐啷响。 “还是说——” 程立雪搁下茶杯,淡淡然道:“要喂?” 猛然对上那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他脑海里竟蓦然飘过昨日的话“吃饭要喂,睡觉要哄,走路也要人抱着走”。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初棠语塞:“……” 腹黑!这厮绝对是个腹黑的主儿。 让这个臭狗喂还得了? 那不得撑死他? 初棠摸摸自己可怜的小肚子,他可不想里面被程立雪这个臭狗塞得满满当当。 他气鼓鼓瞪过去。 那个臭狗竟还似笑非笑的。 真欠揍呐。 不行!输人不能输气势。 思忖再三,初棠直接扶着桌沿,弯身踩上凳子面,整个人登时便是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抱手斜睨过去,自以为盛气凌人,毕竟他看电视剧的刁难大小姐都是这么演的。 想了想,初棠洋洋开口:“程公子也没发烧呀,怎么说话这么骚啊?”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凉气。 下人们本就惊讶初棠的行为,听闻这大逆不道的言论更是惶恐得屏息凝神。 这位主儿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些。 就连程管家都暗暗替人捏了把汗,这不是活生生的恃宠而骄吗? 这回怕是有苦果子吃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唯独当事人面无表情抬眸。 惯是冷若冰霜的人,忽然搁下茶杯,起身朝初棠所在位置走去。 二人之间相隔十来步。 程立雪步步逼近。 四周下人愈发惊觉他们公子连浮动的袖摆,都无端掀起阵压迫感,有些胆小的已惶恐得腿软摔倒。 初棠亦往后仰仰,稍不留神间单脚半踏空,整个身子重心不稳,跌坐椅背横杆。 木凳翘起,差点让人往后翻倒。 “呜欸!” 他双手胡乱在空中抓了抓。 恍惚间一条腿轻抬,雪靴踩在固定凳脚的木杆。 凳子登时不动如山。 初棠心有余悸扒紧椅背喘息。 而程立雪这个臭狗眉眼都没动半分。 关于这场对峙,他预想中的针锋相对、暗流涌动呢?怎么演绎出来的完全货不对版呐? 可恶! 这次他又被迫仰着脸看去那张冷脸。 好半天。 初棠只听到那人轻哂声:“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不成体统…… 清冷话音缓缓穿过耳膜。 一遍又一遍回荡。 初棠昂头盯着那张脸。 程立雪分明是在呵斥他没规没矩成何体统,可偏生那股淡淡的话音中,无丝毫来自上位者的威严。 反倒似在硕石里碾过,有种沉而模糊的温柔,与这冷若冰霜的脸,十分的割裂。 到底是他撞邪了? 还是程立雪鬼上身了? 这没道理呀! 初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呜……好痛。 咋舌嗷了一嗓子后,眼眸都隔上层水雾,视野虽朦胧,可程立雪那张脸赫然还在眼前。 种种迹象都昭示方才那幕是真实存在的。 按照这臭冰块脸的性情,不是该把他扔出去吗? 初棠急急忙跳下椅子,慌乱无措地跑走,不行,他要回去查查黄历。 万年老冰山融化了? 颠趴哦。 程管家左眼瞟瞟一溜烟跑走的初棠,右眼再瞄瞄这边若无其事,敛衣落座的公子。 但见公子拿起双筷子,慢条斯理夹住块酱肘子,往原先只有三个的碗里放去。 半晌后,唇角竟漫出点饶有兴致的笑。 随后淡淡起身离去。 程管家目瞪口呆摸上额头,没烧。 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公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还从未见过公子浮现过这种笑。 不解盯着那只有四个酱肘子的瓷碟子,程管家心道,莫不是今天起猛了?要不回去补个觉? * 初棠一路狂奔,思绪比腿速更快抵达终点。 他知道了。 一定是程立雪换套路整蛊他,温柔刀是吧?没错!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臭男人八成是想温水煮青蛙。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初主子?” 穿过道拱门,初棠便与苏嬷嬷碰个正着。 “苏嬷嬷?” 见到来人,他眉眼不自觉染上笑,只是才惊觉苏嬷嬷走路姿势似不对,一瘸一拐的。 “苏嬷嬷,您腿怎么了?” “这腿长年犯疼,老毛病咯,听说这草乌能缓解,久病成医,我这老婆子现在呐,都能自己配点药煮煮。” 苏嬷嬷扬扬手里的草药。 初棠顺着视线瞥去。 这不就是十一在河边泄愤时拔掉的草药么?似终于想起这药材叫草乌,印象中好像有毒性。 初棠提醒道:“这药有毒。” 苏嬷嬷笑笑:“煮上一两个时辰无碍的。” 初棠点头,这味药材虽有毒,但的确有祛寒除湿,温经止痛之功效。 “那您记得煮久一点哦。” “你这孩子。” 苏嬷嬷笑了笑,好似看到初棠肩脖的发丝卡进领口,她抬手替人顺理了一下:“知道啦。” “那我先走啦,记得要煮久些。” “欸,跑慢点,可别摔着。” “不会的。” 初棠回头应了句,便拐进条廊道消失踪影。 * 先前耽搁太多时辰,初棠马不停蹄跑回小厨房,气都没顺几口便掏出篮子里的鸡蛋。 今天要出摊的是,外表金黄酥脆,咬下去时一□□浆的“脆皮流心蛋”。 初棠蹲下生火。 果然还是赚钱重要,等他挣得盘满钵满,才懒得和那个臭男人周旋。 先和离再跑路,恕不奉陪! 锅中水加入少量白醋和盐,待其烧开后,初棠才从篮子里拿出鸡蛋,哐地一下打开下入锅里。 整个的蛋落入热水,没有散开,又因水中含有醋和盐,蛋白很快便凝固成团状。 鸡蛋不能煮至全熟,要保留里面的糖心状态。 每个鸡蛋的蛋白凝固后,初棠便将其捞出备用,直至煮出满满一大碗,他方才停下。 煮好的糖心蛋被依次裹上面粉、鸡蛋液和馒头屑。 油温六成热左右下锅。 油温不能过高,不然就不会流心了。 油锅滋哩咂啦响。 初棠喜滋滋闻着油香。 “少爷,好香呀!奴婢都流口水了。” “晴云?” 初棠一回头就看见晴云笑吟吟走来:“你阿娘和妹妹都安顿好了吗?” “都好,这是奴婢妹妹给您画的。” 晴云说话间又要给他跪下叩谢,吓得初棠蛋都丢在歪了,连忙跑过去扶人。 “你别跪我啊!我受不起。” 他便扯着人起来,便接过画。 这幅图画的是他,作画之人落笔精妙绝伦,简直将他画得栩栩如生。 “你妹妹画功真厉害。” “她说要送给漂亮哥哥,画了整整一夜。” “那我放回去,好好珍藏起来。” 晴云自然而然接过他的糖心蛋帮忙炸起来:“少爷您去吧,剩下的这些活交给婢女就行。” 初棠满心欢喜跑回来时,晴云已将东西弄得七七八八,他凑低头看了几眼。 “火候掌握得不错诶。” 语毕,已是迫不及待捻起一个。 糖心蛋被炸得金黄酥脆,初棠小心翼翼张嘴,咔嚓一口,还未咬断,里面的糖心已经溢出。 很有一□□浆的感觉。 “唔。” 他偏头舔舔唇间的浆汁。 “嘶。”他轻抽气,有点烫。 糖心的口感偏沙沙糯糯。 气味则类似于甜牛奶的香味。 他还蛮喜欢。 初棠指指这大碗的脆皮流心蛋:“来,咱们一起吃。” …… 照旧来到先前的摊位,初棠却远远便瞧见那里坐着位红衣姑娘。 “阿绛?你没事吧?” “本小姐生龙活虎,倒是你,我说你傻不傻,自己都不会水,还下来救我?” 初棠轻笑声没说话,他已经懒得解释,这种傻事就此掀过去吧。 “来,本小姐给你把把脉。” 他刚放出份脆皮糖心蛋,手就被人拽过去。 “你还会医术?” 初棠有些惊讶瞟过去。 阿绛点头:“略懂吧,我娘是个妾室,你知道的,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府中美妾源源不断,我娘早就被我爹抛诸脑后,大病小痛从来无人管,我只能胡乱摘草药,以身试药咯。” “你……” 初棠欲言又止,怎么他身边每个人的身世都这么惨呀。 “哎呀。没事,我这不活得挺好?”阿绛不以为意拿起个炸团子。 “你今日做的又唤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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