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了,阿盛,记得把视频发给小麓。” 通话即将断掉的一瞬,江盛怀无奈的声音响起来:“我可不像你记性那么差。” * 手机上方,聊天框弹了好几道,是陈彻火急火燎,先拉了一个讨论群。 江麓点了进去。 群名叫【壶山取经记】,锅盖刘海不计前嫌,把要去梧城的李思维也拉了进来,现在两个人正在为谁是小白龙吵得不可开交。 兵荒马乱之中,江麓询问集合点的消息瞬间被吞没,商泊云不知为何却回得很快。 【商泊云】:就在壶山的东门吧。 江麓打开地图,东门离那座寺庙更近一些。 他认认真真回了个“好”。 这个夜晚,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温和。 隔了几分钟,江盛怀发来的视频里,穿着淡蓝色毛衣的女子坐在钢琴前,头发虚虚挽成一截绿云。 她的手腕苍白纤细,奏出的旋律磕磕绊绊,到后来渐入佳境,隐隐能看出演奏者曾经的娴熟。 江麓听得出来,那是童年时他学会的第一支曲子。是叶明薇抱着他坐在琴凳上,手把手教出来的。 “妈妈,我现在已经比你弹得好太多了。” 城堡的后方,人工湖里倒映着圆满的月亮,风一吹过,静谧地碎成了许多银色的鳞光。 朋友,家人,喜欢的人,都映在这些幻觉似的景象之中。 美好到后来的江麓觉得,这就是他一生里最好的时候。
第62章 周五的大课间, 广播里,高桂生正在语气激昂地作联考总结。 “在这次联考当中,附中学子充分展现了学校风采、学校精神, 高三年级联考前一百有六十八名同学来自附中, 其中,高三(五)班许葭禾同学以715分夺得联考第一……” 许葭禾在给人发成绩条。 联考完全脱水, 五班最近好像焦虑攀比的风气有些重, 思来想去,叶凝选择选择把各科成绩打印出来单独裁剪后再发下去。 “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陈彻捂着脸, 锅盖刘海甩得像飞天面饼。 许葭禾:“考没考砸完全没底么?这次进步了。” 陈彻从手指缝里透出眼睛:“进步多少?” “下次考试我们又是一个考场的名次。”小许班长把陈彻的成绩条抽了出来。 陈彻抬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没骗我?” 许葭禾笑了笑, 往后面走去。 陈彻把成绩条压在了手指底下,缓缓将数字一点一点露出来。 一个胖乎乎的3先露了出来。 陈彻不自觉屏住呼吸。 ……年段排名36。 刚刚好,是坐在一考场最后一列最后一个的名次。 陈彻兴奋的爆鸣在身后响起, 许葭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商老板不在吗?” 许葭禾把江麓和商泊云的成绩拿了出来, 却发现商泊云的位置是空着的。 “他被赵老师叫过去了。” “哦,那应该是去拿新订的资料了。” 江麓闻言, 温声道:“我帮他也一块拿了吧。” “行。”小许班长十分欣慰, 遂把成绩条都拿了出来。 成绩条上,宋体字方方正正, 墨色还很新。 江麓扫过自己的成绩,只在物理上多停留了几眼。 商泊云的成绩条并在上面, 英语分数115, 和理综数学比起来一点也不突出, 和上个月的商泊云比堪称飞跃。 肩膀忽然被人揽过, 商泊云把一沓物理资料随意搁在了桌上。 “咦,谁物理考这么好?” 他空出来的手也落在了那张单薄的纸条上, 手掌虚虚地和江麓隔开一点距离。 江麓:“……吓我一跳。” “青天白日下的大活人。”商泊云不满,掌心随之轻握住江麓的手,“鬼能有温度吗?” “不过,你的手怎么总这么凉,穿少了?” 商泊云低下头嘟哝了声,忍不住握得紧了些。 颈窝被他的头发轻微地蹭到,有点痒,江麓感觉像商熊猫在靠着他似的:“是天生的。” “我瞅瞅你物理多少分。” 陈彻终于从亢奋中回神,挥着自己的成绩条转过了过来,然后看到了堂而皇之攥着江麓手的商泊云。 “天哪,商泊云。”陈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商泊云眉梢微挑,一脸坦荡。 江麓耳朵红了红,目光略过那沓资料,镇定地开口:“这是热力学第一定律的,实践。” “天哪,江麓。”陈彻真没话说了。 商泊云松开了手,慢声道:“难怪物理考这么好,复习进度还挺快的。” 手顿时一松,江麓把商泊云的成绩条塞给了他。 “那你下次英语也要再考好一点儿。” “遵命。”商泊云不逗他了。 他直起身,拿着那沓资料去了前面。 江麓悄悄将手交叠而握。 商泊云的掌温偏高,这一会儿,热意还在手背上。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周五,明天去爬山,再过三个月,比赛结束,他的生日。 江麓一瞬间想起这么多的事情,目光抬起看去,商泊云在按小组发资料,偶尔抽空和谁说几句话,眼里都是不经心的笑。 他没忍住,眼睛里也浮出笑来。 * “壶山的东边山道修得挺好的,爬上去大概三个小时。” 【壶山取经记】的小群里,几个人都挂着语音。 听到商泊云这么说,陈彻不同意了:“扯吧。小学秋游,我们爬了一整天,我在半山腰累得哇哇哭,下山还是坐的索道。” “你那会儿多大,现在多大。”商泊云站在超市货架前拿吃的,“水和零食我都带了,你明天多带个充电宝,我那个坏了。” 陈彻自然乐意,郝豌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害羞:“我自己做了一些便当,明天带过来给大家?” 陈彻来了精神,直接点上了菜,郝豌脾气好,一一都应了下来。 江麓听了一会儿,问道:“我需要带些什么吗?” 他对秋游的印象还是好多年前的了。 在叶家的祖宅里,听那些表兄妹热热闹闹的描述。 长洲的小学很多都有秋游的传统,常去植物园或者郊外的公园,远点儿坐大巴,往梧城宜枫跑,江麓的小学念得断断续续,完全没有这样的体验。 “好像都差不多了。”陈彻点完了菜,感觉明天会十分圆满,“没事,这些就行了。” “需要多穿件衣服,山上比市区冷。”商泊云扫过那一排巧克力,问道,“抹茶还是牛奶?哦,还有榛子的。” 他想了想,全都拿了一份。 反正小江同学是个甜食脑袋,商泊云发现了。 “我也要!”陈彻没弄清楚是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嚷了起来。 “别又着凉了。”听到江麓答应之后,商泊云淡定地退出了群通话。 商女士正在柜台那记账,看到商泊云手里抱得那一堆零食,笑道:“进货呢?” 商泊云面不改色走过去:“妈,给我拿个购物袋。” 商女士嘴上不饶人,微低着头去给商泊云拿袋子了。 商泊云忽然道:“大方点,商女士,过几年你会有个热闹的商场。” “说得好听。” 商红芍把袋子递给了商泊云,灯光底下,红色的大卷随着动作微动。 “明天和同学一起去爬壶山?” “嗯,和陈彻,郝豌,还有……” “还有上次来家门口等你的江麓?”商红芍慢悠悠道。 商泊云从这份从容之中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 他看向商红芍,样子有点儿呆。 “行了。太明显了。”不需要喝下一支罗曼尼康帝,商红芍也可以向商泊云展现出她超强的心理素质,“你这点和我像。喜欢人那是压根就藏不住。” 母子两人,眉眼相似,性格也相似。 寥寥数面,商红芍就看了出来。 她不禁有些感慨。 “你吧,看着万事不经心,其实死倔。”她把那几块巧克力都放进了购物袋里,“别最后搞砸了。” 就像她一样。 南北两地,去家千里,自以为有真心就可以坚定,结果却惨烈收场,记忆里只剩一地狼藉。 商泊云笑得很轻快:“我不会。” “就嘚瑟。”商红芍把袋子系上,“一共324,从你生活费里扣了。” 商泊云:“……妈,不能给我进货价吗?” 商红芍微微一笑:“你带人出门约会,还和老板砍价的?” 商泊云提着袋子,慢吞吞地上楼了。 * 早晨八点,壶山底下尽是晨练的大爷大妈,退休的老人拿的手风琴萨克斯,在山脚下排练。 跑调了。 江麓不露痕迹,收回了目光。 乳白色的雾气浮动,长洲的冬天泛着湿凉的冷意。 “票买好了。”商泊云走了过来,问道,“差不多到中午能爬到顶,到时候在壶山寺逛一下,然后再从西门坐索道下去?”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只有陈彻忽然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上半身是卫衣,下半身却穿了条不到膝盖的运动裤,印着硕大的logo,是高中男生里很流行的款式。 “你穿这么点,没关系吗?”郝豌目露关心,他常常户外运动,这会儿一身肌肉都裹在了冲锋衣里。 “……我妈忘给我洗衣服了。”陈彻抖着哆嗦的小腿,“我又不想穿校服,忒难看。” 商泊云的目光落在了江麓身上。 淡蓝条纹的衬衫外面是件菱格的针织毛衣,下面的裤子遮住了一点儿鞋面,整个人看起来—— 商泊云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小江老师比陈彻聪明多了。” “喂喂。”陈彻拒绝踩一捧一。 江麓有些好笑地拍开了狗爪子,声音期待:“出发吧。” * 山脚下长了好些常绿的树,沿着青石的板道往上爬,渐渐能看到树叶泛着黄。 明明市区的树好些已经凋得差不多了,壶山还是一片繁盛的秋景。 “我记得我们那会儿爬壶山可好玩了。”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陈彻爬了段路,这会儿也不觉得冷了,“带一堆吃的,我还没走多少,就全吃完了。” 他捏着郝豌做的梅子饭团,啃了一大口。 商泊云提醒:“你现在也是。” “那不是你还背着其他吃的吗?”陈彻哼哼了几声,继续道,“老师怕我们路上坚持不下去,就给我们讲故事。” “但那老师,特缺德,讲的全是鬼故事。” 商泊云面露回忆:“你好像还被吓哭了。” 陈彻不承认,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郝豌,你小学不是在泰国念的吗?泰国鬼片老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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