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什么时候怪过你,”萧灼华温柔地笑着,把小家伙抱进怀里,“小兔崽子,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要听小狼和小狗的!”顾煜眼睛亮晶晶的,在萧灼华怀里拱来拱去,闻着他身上夹杂着草药苦涩的桃花香。
第34章 今夜的月光还是如同那年一般悠长,清影潺潺流淌,点染了满屋子的溶溶透亮。那年的他们怎么会想到,玉碎琳琅,风凄银霜,到头来皆是成了沧海千浪,唯余惊梦一场。 “我有十三年没听你讲过故事了。”夜色阑珊间,顾煜侧身搂住萧灼华的细腰,语气淡然却仍掩盖不住心头的遗憾。 缱丝春睡桃源香,花暖浸罗床,笑语盈盈绕纱帐,梦醒道寻常。 “那哥今天给你讲一个。”萧灼华的声音很轻,柔软的手抚过顾煜的发顶,“还讲小狼和小狗的。” “从前,阴暗幽深的山林里有一群狼,为首的是一只老狼,它拥有很多很多母狼和小狼。有一天,老狼最喜欢的母狼和最不喜欢的母狼同时生了小狼崽,可是最喜欢的母狼生的小崽出生两个时辰就夭折了,于是老狼更加讨厌那只不讨它喜欢的母狼,也讨厌活下来的那只小狼崽,说是这只小狼克死了另一只小狼。小狼天生就是个祸害,是个扫把星” “于是这只小狼从小就受了很多骂,挨了很多打,吃着发霉的食物,干着沉重的活计。它长得还没有锅台高的时候就踩在小板凳上煮饭,烫伤了小爪子,起了红红的水泡,那天做出的饭食不好吃,其他狼就把它从小板凳踢下来,狠狠打了一顿。它背着比自己大很多的柴火走很长的山路,重心不稳滚下山崖摔断了腿,为了活下去独自一点点爬回了狼窝,那天下着大雨,天很冷,小狼身上的毛毛都湿掉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大病一场差点死了。” “后来老狼让其他母狼训练小狼绣花、唱曲、弹琴,教会他一切魅惑的本事,小狼不想学,老狼抽出剑,在小狼背上砍了长长一道血口。老狼让小狼去陷害小狗一家,不然就杀掉小狼的母亲。怕小狼反抗,还给小狼下了蛊。小狼被赶出狼群的那天,天上灰蒙蒙的泛着紫色,寒风都在呜咽,枯叶没精打采落了一地,小狼还不太懂事,却已经认清了世间的荒凉。” “小狼第一次见到小狗,小狗的母亲就把小狗塞到小狼怀里,小狗闭着眼睛,张着小嘴,圆滚滚软绵绵的一团,还带着奶味,在小狼怀里轻轻地拱。小狼没有幸福过,它想让小狗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小狗。小狼给小狗做好吃的,缝好看的衣服,叼着小狗陪它玩。” “可是好景不长,小狼最终还是害了小狗,小狗的家没有了。小狼想偷偷把伪装叛乱的信扔掉,被老狼派的眼线发现,老狼发动了小狼身上的蛊,小狼心脏疼得没有办法动弹。小狼被老狼拖回了狼窝,老狼为了惩罚小狼不乖,杀掉了小狼的母亲。” “它们再见面的时候,小狗已经长成了大狗。大狗恨小狼,把小狼关到小黑屋,还欺负小狼。可是小狼不恨大狗,小狼只恨自己犯下的罪孽。小狼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可是小狼多想再看看大狗,哪怕大狗打它,它也好想等大狗消气的时候,再抱抱大狗。” “小狼怀上了大狗的小崽子。小崽子在小狼怀里不听话,也欺负小狼,搞得小狼整天肚子疼得眼泪汪汪。可是小狼不后悔怀上小崽子,也不后悔遇见大狗。因为小狼在,大狗过得不幸福。小狼想,也许自己死掉,大狗就会幸福了……” 萧灼华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他说得很轻,可是每一句话都如刀割,在残忍地解剖他的心,暴露给这阴冷的夜色,滴下暗沉的血。 顾煜不知何时已经睡着,萧灼华也觉得眼皮发沉。 萧灼华迷迷糊糊入了梦乡,梦里有鸟语凄然喑哑,有桃花树的孤影和欲落的星辰,有古塘的落叶,斜阳下的木桌子,有久久凝视的眼眸和碧落清明的月亮,有利刃与叫骂,有弄堂口的春色,有一入不复返的韶光,江火熄灭过后二十四桥钟声敲响,摇落一地荒诞与悲凉。
第35章 灰鸽举翼凌空,翎影轻曼,拂过月色下漆黑的天幕,掠过长枝扑朔,穿过琼窗篱落,最终稳稳落在夏知秋的指尖。 夏知秋取下信鸽红喙间衔着的拇指大的纸轴,展开这张紧卷的纸条。 “真是的,山茶,你每次就不能带点让人高兴的消息。”夏知秋眼神晦暗,一双轮廓乖巧的杏眼在月光下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小鸽子山茶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夏知秋,发出傻乎乎的“咕咕”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两口夏知秋桌子上的荷花酥,觉得味道不错,临走还不忘叼一块,飞快地振翅,“咻”地一声直上云霄。 “啊啊啊前几天灼华专门给本宫做了送来的荷花酥!山茶你给本宫回来!本宫都没舍得吃呢你就自己给炫了!你信不信本宫把你做成烤鸽子!”夏知秋气急败坏,后悔刚才只顾着想事情没来得及抓住山茶的尾巴。 山茶:咕咕错了,下次还敢。 夏知秋将乌黑的青丝高高挽起,换上一袭夜行黑衣,为本就凌厉的眉目添上飒气,推门负剑而出,冷冷嘟囔一句,“真麻烦。” 群芳阁灯影辉煌,彻夜笙歌,座落在京师最繁华的十里长街。千娇百媚舞纱裳,风流一掷千金囊。锦瑟琵琶碎珠响,二十三弦落红棠。 地下的密室内却是另一幅幽暗的景象。油灯昏黄,一个女人没骨头似的慵懒斜靠在雕满紫藤萝的贵妃椅上,长发如同黑云散乱,若隐若现遮住白玉似的香颈。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朱唇轻启,吐出薄烟缭绕。纤细白皙的玉指间掐着一杆青山绿象牙头烟枪,烟袋上绣着飞燕踏紫薇。月牙白抹胸上鸳鸯戏水暗纹在点点烛光的晕染下波光粼粼,披一件宽大的镂空繁纹绣银紫藤萝外袍,整个人像月夜下的紫藤萝般妖艳,弥散着满身的颓废与华丽。 “阁主,殿下来了。”一旁身着绫罗的美艳女子来报。 墙角的暗门徐徐开启,夏知秋放下夜行衣的风帽款款走出,黑衣凛然浮动暗金,脸色晦暗不明。 “江鸳你什么意思?非得这么急让我去助阵?千阳山上的草寇到底什么名堂,就这么难对付,你一个副盟主都没辙,还用我亲自过去收拾?”夏知秋的语气充斥着不满。 “消消气嘛,我的殿下。这草寇不知哪来的势力,竟与北方外族有所勾结,还在京城还有隐秘的据点,甚至传闻和当年萧家叛乱有关联,着实不好对付呀,所以鸳儿才烦扰殿下,殿下不要生气嘛。”江鸳笑盈盈地走到夏知秋面前,浓妆娇媚,地坤特有的紫罗藤信香混杂着浓烈的旱烟味扑面而来,夏知秋皱了皱眉。 “行行行,你都求我了自然是要去的……唉唉唉?之前不是说浅沾一点吗?你个老烟鬼怎么还上了瘾了?抽不死你。”夏知秋白她一眼。 江鸳突然笑嘻嘻上前搂住夏知秋的脖子,眉眼微挑,暗波涌动,魅惑无比,正对着夏知秋的脸吐一口烟圈。 “你踏马的……咳咳……”夏知秋被呛得咳嗽几声。 “嘻嘻,鸳儿就要抽嘛。”江鸳眯着眼轻笑,撒娇的语气里透着戏谑。 “真拿你没办法。”夏知秋绷着脸,“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出发。你别去了,在京城帮我盯着,一来群龙不能无首,二来耗子已经在京城有了窝,那它们离出来作祟就不远了。我还有一事相求,帮我留意着顾府。顾煜的妾身份不一般,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会出事。” “鸳儿要和殿下一起嘛……”江鸳委屈地望着她的离去的背影。 烛光朦胧间,夏知秋回首拍拍她的肩膀,笑靥明艳,淡然地说:“此去凶险,你守着你的小楼赏花煮酒就好,跟着我染什么污秽。”
第36章 当年萧肃与几个佞臣合谋叛乱,勾结了北狄部落盟主律骨浑,承诺等萧肃称帝后就给他们分一杯羹。中原逆臣谋反,七子称霸;边疆部族结盟,匈奴来犯;大夏内忧外患,民不聊生。时局动荡,天变无常,狂风卷雨,楼台倾覆。长夜难明之时,天光乍现,枯木发新,太子夏知瀚、太子妃君翎坐镇中原,逆贼尽斩,王权当握;定北将军顾煜、平祥将军夏知秋共赴北疆,驱赶匈奴,国威名扬。自此天下太平,江山安定。 好景不长,如今律骨浑撕毁盟约,集结北狄二十六部于狼牙关练兵,蠢蠢欲动妄图再犯;千阳山草寇于民间作乱,市井之中官民皆杀。朝廷上下局势汹汹,前朝以张丞相为首的守旧派老臣,本就看不惯以顾煜为首的新进派年轻官吏。这下更是抓住了顾煜的把柄,在朝廷弹劾顾煜当年打击匈奴过猛,几近赶尽杀绝,才使得其生怨,短期内战乱又起。 一边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臣,一边是和自己浴血奋战过的兄弟,夏知瀚端坐在朝堂之上,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暗攥紧了龙袍,心里黏糊糊发沉,左右为难。 顾煜还是冷冰冰像个木头,木然地站着,并不理会伤心欲绝老泪纵横哭爹喊娘的张丞相。他静静等着老人家发泄完怒火,才猛然向夏知瀚跪下,眉目坚毅。 “臣顾煜,自请发往边疆,提携玉龙,剑指苍鹰,御敌谢罪。” 顾煜自幼不慕名利,他不和老人家计较,更不在乎受了弹劾自己的仕途会怎样,他只在乎边境的百姓、赤影军的战术、大夏的国威。 张丞相惊叹于顾煜的胸怀,一辈子唇枪舌战,这下被顾煜直接屈膝认错的架势震得哑口无言。 晚上,顾煜一心想着回府看萧灼华,却不得不被张丞相强留下赴宴。 台上红纱舞动,琴弦奏鸣,惹得许多官员抬头伸着脖子看直了眼。只有顾煜低头百无聊赖地喝闷酒,祈祷这场破同事聚会早点结束。 “大人,家父让小女敬您一杯。”身边传来悠扬婉转的女声,顾煜疑惑地抬头,心想哪个傻逼打扰爷喝酒。 女子一双桃花眼灵动有神,对着顾煜妩媚一笑。 顾煜不接她的酒,自顾自低下头,心想萧灼华的桃花眼可比这好看多了。 女子的笑僵在脸上,好不尴尬。 “这是老夫的干女儿,不知将军可否有意娶她为妾?”张丞相笑里藏刀,堆了满脸的褶。 顾煜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想给他府里塞个女人,吹着枕边风控制他吗。 不愧是张丞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顾煜自然不吃这一套,冷冷回绝:“回丞相,不愿意。” 张丞相的笑僵在脸上,谋划了半天的金玉良缘就这么打了水漂。 “那便随了将军的意,不过小女倾慕将军已久,今日想敬酒以表钦佩,还望将军成全。”张丞相瞬间重新摆出慈祥的笑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倒是可以。”顾煜觉得这个要求很是合理,接过女子手中的酒,仰头就饮,少倾将手中玉盏翻转,已是一滴不剩。
53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