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笙努力忽视这些探究的视线,开始在暗标区里来回闲逛。 比起明标区的竞价,暗标区的投票则显得温和很多,看上哪块儿石头了,可以直接填好报价,放到投标箱内。三天后揭晓价格,价高者得即可。 只是看起来温和的暗标区,其实也暗潮汹涌。 人们互相交流着,哪些原石好,哪些原石差,你家出价多少,他家出价多少。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拍下中意的标的物。 夏泽笙的出现成了某种风向标。 他看那块儿石头,后面就有一群人跟着看石头。他要是停下来压灯去看,大家就开始记石头的编码。如果他开始记录石头的情况,后面就有人琢磨报价起来。 夏泽笙看得随意,后面分析得倒是极为认真。 “不对啊,哥,这不就是个硬质玉吗?一点水头都没有,他看什么呢?” “还有那块,上次公盘就没卖出去流拍了,过了半年竟然又好意思拿出来。” “他手里那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特别好的我没看出来?” 后面被夏泽笙的动作绕得云里雾里。 直到公盘快结束的时候,夏泽笙填了几个价格,扔到投标箱里。后面人开始犯难了。 “哥,我们投吗?他真靠谱吗?” “他是不是投了5566,4312,8891……?”另外一个人问。 “对。” “……我怎么横竖没看出来涨势在哪里?” “不管了,投!你见过随便拿块石头开出春带彩,一刀下去成新标王的吗?这就是传奇!缅甸公盘的传奇你不跟,跟什么?” “对对对,投呗。比他价格高就行。” 众人一哄而上,他们早弄清楚了夏泽笙投了哪些原石,也对夏泽笙的价格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于是你投这块儿,我投那块儿,很快就一家一块地投了下去,无有例外,都比夏泽笙的高出那么一点价格。 然后做着发财梦一哄而散。 夏泽笙就这么在公盘看了两三天的原石。 也凭感觉投了一些。 没挑特别好的,就是表现平平的一些石头。就当是交学费了。这期间秦禹苍早出晚归,又分睡两个房间,几乎不怎么能照面。 他唯一能确信秦禹苍每天都有来看他的原因是,只要他醒来,床头总会放着一捧花。 每一天的花都不太一样。 有时候是睡莲。 有时候是蓝星花。 还有西番兰花和龙舟花。 于是入睡的时候,很安心。睁眼前,多带着些期待。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他已经说清楚了去向,自己也习惯了等待。可他还是那么做了,于是等待中有什么情绪被激活了…… 最后一天暗标区看展结束,他从公盘大门出来,准备找一辆出租车的时候,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秦禹苍。 夕阳快要落下。 余晖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温柔的光晕,他捧着一束鲜花站在那里,等待着夏泽笙。 夏泽笙一路走到他的身边,秦禹苍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等他近了才感慨:“原来等待是这么漫长又折磨人的事。辛苦你了。” “是等了很久吗……”夏泽笙有些抱歉起来,“你给我发个消息,我可以提前出来。抱歉。” 秦禹苍摇了摇头,把鲜花递给他。 这是一把茉莉花。 带着幽幽淡雅的香味。 “还是茉莉最适合你。”秦禹苍看着他,目不转睛地说。 年轻人的眼神那么的炙热,像是这热带国度里绽放的最绚烂的鲜花。 夏泽笙他看着秦禹苍年轻的面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过往的等待存在过又消失,如今重新被激活的,到底是什么。 是期盼。 还有……思念。
第42章 九霄我一定会收购 “谢谢你的花。”夏泽笙对他说。 “这附近卖花的人很多。”秦禹苍似乎是要解释自己的举动不过是顺便,说到一半又觉得这样的敷衍似乎没有意义,便问他,“时间还早,要不要走一走再回去?” “好。” 两个人从公盘所在的展厅出来,外面除了公路,什么建筑也看不到,对于一个首都来说,显得分外荒凉。 夏泽笙回头看了几眼。 南阳商会的车远远跟着他们,保障两个人的安全。 “他们有求于我,也不只是这一块石头。南阳商会看中了我给蒋一鸿做的物流软件,一直想要投资。”秦禹苍说,“让他们跟着。” “南阳商会对这块原石很重视,吴卿这两天又找过你,原石价格方面已经开到了1.8亿……” “还可以再等等。”秦禹苍说。 “好。”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两天去干什么了。”秦禹苍又道。 “……我以为你不方便透露。”夏泽笙道。 “我方便。”秦禹苍一副等着他问的态度。 夏泽笙只好问:“你说去查秦勇。我推测是不是跟之后与臻美合作有关系。” “你很敏锐。”秦禹苍表扬,“之前在股市上我做空了九霄,但是对于九霄加工厂而言,真要进入决策层面,我的占股太少。如果一直不兑现股票,那么我之前赚的三个多亿就相当于一句空谈,为了这个事情,我还跟童昊发生了争执。” 夏泽笙点了点头。 “我想到解决办法了。”秦禹苍说,“我打算收购九霄集团。” 夏泽笙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时愣住:“收购……九霄?那需要至少有几十个亿的准备金。现在九霄集团困难重重,还没有到必须要出卖的地步。况且我先……秦先生的遗产也会成为他们的希望。” “那就让找到他们已经外强中干的有力证据,并且无限期拖延遗产继承的时效,让他们不得不出卖九霄。”秦禹苍打开手机,给他看自己这两天跟胡磊在私盘上拍到的秦勇的照片,“这两天,老胡放出消息去,有不少人去私盘和秦勇对庄。秦勇这个人眼神不行,知觉也不够,就是胆子大。稍微怂恿一下就往对家手里塞钱。他输了至少有八千万,现金。” 这个数字震惊了夏泽笙,他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非常清楚秦禹苍强调“现金”两个字的原因。一个上市公司,市值做到几十个亿不难,流水做到百万亿也不难,甚至算下商业价值随便破千亿的也不是没有。 这些钱是空的,虚的,一个数字。 可是八千万现金,却是实打实要支付出去的金额。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夏泽笙忍不住问。 “高利贷。”秦禹苍从怀里掏出一沓借据复印件,“这是我让老胡从放贷的‘大耳窿’处能查到的所有秦勇的借据。” 夏泽笙拿过来,一张一张仔细翻看,日期陆续不等。 加起来竟然有数亿欠款,利息更是惊人的高。 每张借据下面的落款都是秦勇龙飞凤舞的签名和手指印,不难想象他借钱的时候处于多么疯狂和激动的状态。 “停发工资和奖金,取走加工厂的翡翠原石变现,着急要卖掉加工厂……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光是看看那些借款数字,都让夏泽笙觉得手指发颤。 “对。这是我来缅甸的原因之一。我对秦勇的状态一直有所推测,现在……坐实了。”秦禹苍对他说,“当然,我知道就算这样,要吞下九霄,也许要比较高昂的资金。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有安排——” 他的话消失在夏泽笙落泪的时候。 夏泽笙捧着那些欠条,茫然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秦先生创建骐骥集团后,整个加工厂就由秦勇主力负责……好些厂房,好多工人,都靠着加工厂,才能养活家庭。” “夏夏……” “去年加工厂发工资就已经很难。”夏泽笙声音沙哑,“厂长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求我想想办法。我的存款也不过杯水车薪,只能支撑一两个月……他问我为什么不用秦骥的钱。” 夏泽笙眼眶红了。 秦禹苍没有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清楚的知道上辈子的秦骥当时对于财产的处理有多么公事公办,绝大部分钱都在信托公司,不用他操心任何财务问题。 “厂长跑了好多次总公司,还跑了银行。才勉强支撑到现在。若没记错,就是秦勇去年中旬来缅甸私盘赌石的同一时间。”夏泽笙道,“他在赌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加工厂里数千人的薪资、吃喝、生存……他的一掷千金,随随便便便是整个工厂半年以上的人力成本。我不明白,欠下这么多钱,他怎么可以做到高枕无忧。他会焦急吗?会睡不着觉吗?会愧疚吗?” “赌棍哪里有良知。” 秦禹苍用手帕擦拭他的泪,瞧着他伤心的样子心头无名火起,憎恶起秦勇来。 “你放心,夏夏。九霄我一定会收购。”他说,“届时,秦勇会追悔莫及,哭着跪地求你放他一马。” 秦禹苍这样说话的时候,眼神凌厉,带着一股狠劲儿。平时彬彬有礼的伪装,被撕裂了一个角,露出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狼性。 夏泽笙怔怔地看着他。 秦禹苍背对着夕阳,朦胧中,依稀像是看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直到秦禹苍用指腹摩挲他的面颊,他才连忙低下头。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看着我的时候,看到了别人。”秦禹苍说。 “……抱歉。” 夏泽笙那么诚实,甚至没有办法发火。 秦禹苍叹了口气,问他:“这两天在公盘里看到了什么好石头吗?” “很多很有意思的原石。”夏泽笙说起这个,情绪便稍微好了一些,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禹苍,判断秦禹苍是想听他继续说的,于是又道,“以前以为翡翠都是绿色的,没想到各种颜色的翡翠都有。有黄绿过渡的,还有粉色、烟灰色、还有些透体的料子……我看到一种飘花料,里面飘着很多雪花,如果做成合适的款式,想必很有意境。” “那种料子就叫做木那料,木那矿口产出的比较多,所以类似的原石都被叫做木那。”秦禹苍解释道。 “我还看到有些巴掌大的小料,摆在公盘买卖。种底都一般,但是带绿带彩,很多玉商在买。” “小料都比较便宜,而且一般都是明料,做设计的玉商买回去雕琢后,就会价格大涨。”秦禹苍道,“所以有句话叫玉不琢不成器。” “原来如此。”夏泽笙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也仔细看过几块料子,如果选择几个主题,倒真的可以做出很好看的雕刻件。“我其实……其实不太明白,翡翠还有其他宝石被分成三六九等的原因。它们花了亿万年才有了现在的样子,并没有优劣之分。只有不同的特色,都很好看。” “你这就是设计师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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