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苍倒酒的手,在杯子上悬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落在桌面。 “我最后说一次……他已经死了,葬了。”秦禹苍说,“别再为一个死人反复费心思。不值得。” 夏泽笙看了看他,迅速低下头:“记住了。” 可秦禹苍还是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 “吃饭。”他有些低气压地说。 夏泽笙听话地拿起刀叉开始吃饭,没有再继续讨论秦骥。 可是秦禹苍一整天保持的平稳的心情,在这一刻却已经像是被没有落下的眼泪打湿,成了揉成团的纸。 又酸又涩。
第40章 关于爱慕 本来,还算得上和睦的气氛,因为这样的对话又变得冷清下来。 两个人沉默地解决了晚餐,秦禹苍叫了侍者过来埋单,却被告知已经有人提前结过账了,从餐厅出去,刚到大厅,便有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上前搭讪。 “秦老板,今日晚上可有时间?” “不好意思?你是?”秦禹苍皱眉,拒绝的态度有些明显。 男子对秦禹苍伸出手去,自我介绍道:“我叫扶敏文,是扶震宇的儿子。” “你好。”看在扶震宇的面子上,秦禹苍握了握他的手,便要收回,可是扶敏文却没有松手,用一种挽留的力道,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今天在公盘看到秦老板开石的样子,特别文雅沉稳。开出来的石头没有落空的都是大涨,实在是太稳了。除了我父亲,我还没有再见到过其他人这般气运好……不知道我个人能否与秦老板结交?”扶敏文嘴里说着结交,眼神却有些暧昧,握住秦禹苍的手,到现在依旧不肯松开。 秦禹苍怎么不懂这些人的心思。 他眼神冷冷地看着扶敏文,直到扶敏文松开手,这才反问:“你是否看错了人?今日这块石头,属于我爱人。” “……这些面子话,敷衍不知情的人还可以。”扶敏文似笑非笑看了看夏泽笙,“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您才是资深行家。” 秦禹苍已经有些不客气,问:“所以你有什么事?” “家父嘱咐我来约秦老板参加今晚的玉商的聚会,在凯宾斯基酒店。”扶敏文依旧带着笑意,“我本人,也很期望跟秦老板有进一步的认识。” 他如此露骨,即便秦禹苍已经表达过自己结婚,依旧不知道收敛。 这种人秦禹苍见得多了。 和那些嗅着金钱味道凑过来的谄媚之徒没什么本质区别。 只不过更直接,更得寸进尺——毕竟很多时候,靠肉体关系换来的资源更加牢靠而稳固。 拒绝就好。 倒也不至于让他放在心里。 让秦禹苍赌气的是,自从扶敏文出现后,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夏泽笙情绪十分平稳,连呼吸都没乱。 他回头语气不算好地问夏泽笙:“你怎么看?” 夏泽笙愣了一下。 “我……”他犹豫着开口,看向扶敏文,扶敏文还保持着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他。 ……他们结婚时就约定过,他不干涉秦禹苍的私人交友。 “我听你的。”夏泽笙低声说,“我可以先回房间。” 这个回答简直猝不及防,仔细品品又好像意料之中,秦禹苍的眼神迅速地冷了下去:“随我是吗?” “是。”夏泽笙回答。 秦禹苍笑了一声,对扶敏文说:“还愣着干什么?我爱人如此大度,你不谢谢他?” 扶敏文反应了过来,上前勾在他的胳膊上,紧紧贴着秦禹苍,笑吟吟地对夏泽笙说:“谢谢你,夏先生。感谢你把秦老板的时间让给我。” “……不客气。”夏泽笙道,又看了看秦禹苍,好像生怕自己不够慷慨一样补充,“你们好好玩。” 秦禹苍感觉自己再听下去可能当场就能被气死,也不等他下一句,抬脚就拉着扶敏文就出了酒店:“走了!” 知道见不到夏泽笙,秦禹苍才甩开他,冷冷瞥了他一眼,问:“车呢?不是参加玉商的聚会吗?” 扶敏文几乎是一路跌跌撞撞被拽出了大门,估计也没料到自己勾引计划如此顺利,懵了大概十来秒才勉强恢复了笑容,凑近问:“秦老板,你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了……” 秦禹苍一点好脸色没给他,又问:“车呢?” 扶敏文被他整得没脾气了,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说:“马上到。” 秦禹苍便不再同他搭话,从怀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根抽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扶敏文笑道:“原来你抽烟啊……他们说一天没见你抽烟。” “阿笙不喜欢烟味。”秦禹苍说。 “那你又当着我面抽。”扶敏文接话,“我也不喜欢烟味……” 秦禹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车还没来,扶敏文只好继续没话找话:“我看你面嫩,应该是比我小不少,我叫你弟弟吧。弟弟你今年多大?” 这次秦禹苍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 等他那根烟抽到一半,胡磊坐了个缅甸常见的三轮电车过来,下车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扶敏文对秦禹苍说:“苍哥,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秦禹苍便说:“好。” 扶敏文愣了一下:“等下,弟……呃,秦老板……不是要跟我去凯宾斯基吗?你看车都到了。” 果然,有辆轿车绕了个弯停在了门口,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去凯宾斯基。”秦禹苍道,“我只是要等车来了送你去,总不能让扶老爷子以为我不懂待客之道,如今车来了,你请回,替我跟老爷子说声抱歉。走吧。”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胡磊讲的。 胡磊连忙引他上了缅甸三蹦子,突突突就走了。 只剩下扶敏文一个人面色难看地呆立当场。 “哥,你让我查秦勇的去向,我已经搞清楚了。”老胡上车就汇报,他年龄已经四十多,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叫哥,一点也不觉得丢脸,还挺美滋滋,“他玩私盘。” 所谓私盘是与公盘相对应的存在。 缅甸公盘是由缅甸政府出面统一发起监管的展销会,虽然有风险,却因为有政府作保,不存在交钱不给货,或者货不对板的情况。 而私盘则是由私人或者私家公司发起。 在缅甸这样的国度,私盘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开庄赌石。 这已经远超出了翡翠原石采购的属性,某种意义上就是赌博。私盘赌石分全赌,半赌,明赌。庄家设局、风险极大、全凭运气、愿赌服输。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去年冬天的时候,秦勇就来了一趟,输了一个多亿。听说当时眼都红了”老胡说,“那个庄家不是什么好人,又借高利贷给秦勇,撺掇他再入了局,秦勇又输了。还欠了有八千多万。” 秦勇好赌,上辈子他就知道,他后来搬去二沙岛后,还多次听闻秦勇多次用秦骥弟弟的名义借了不少钱。 这些事本来应该爆出来。 又都被秦飞鹏压了下去,于是真正清楚这件事的人,不过几个而已。以秦勇好赌的程度,这两年秦家的收入怕是大部分都拿来给他填补窟窿,九霄的公账可能也有问题……不、不止。 秦禹苍想。 明明可以和臻美合资,未来九霄形势一片大好,秦勇却还是着急要卖加工厂。再结合九霄的业务死气沉沉,加工厂连工资都发不下来…… 九霄账上怕是早就烂成一团。 果然是没有钱的。 秦禹苍来缅甸之前一个重要的猜想得到了应证,他拿下九霄的胜算又多了一份。 “我按照你说的,给他拍了好多照片。”老胡拿出手机,给秦禹苍看秦勇在赌桌旁边赌石的样子,整个人表情狂热,眼神通红,分明是个疯狂的赌徒。 三蹦子突突突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在巷子门口转了一圈,并没有停留,转身就走了。 “就在这里?”秦禹苍问。 “是的,就是这里。” 秦禹苍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老胡受宠若惊:“哥,这不算什么,你要想来,我也能给你搞到入场券。” 秦禹苍本来想让吴卿找门路安排,想了想,觉得如果有求于南阳商会可能会平白欠下人情,于是对老胡说:“那就麻烦你明天安排一下。” “好,包在我老胡身上。”胡磊拍了拍胸脯,“几个人。” “两个,我和阿笙。” 秦禹苍离开后,夏泽笙并没有着急回房间。 他在那里,站了片刻,人来人往中显得分外孤单和突兀,直到大厅正对着的花园大门有晚风吹过来,即便才三月初,热带风已经温暖拂面。 他忍不住踱步从大堂穿堂而过,进入了花园。 内比都的空间都大得惊人,从这里看到的花园也一望无际,远处连着森林的阴影,近一些是湖泊,小路上亮着几盏灯,于是他找了张公园椅坐下,望着远处发呆。 这会儿秦禹苍应该和扶敏文已经抵达凯宾斯基了吧? 他不是不熟悉扶敏文那样轻蔑的态度,他遇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就像是他抵达二沙岛那日,电话里那个轻飘飘的声音,所谓的秦骥的“秘书”。 也像是2017年新年东南亚商会团拜会那个夜晚,挂在秦骥身上的人。 又或者是曾经无数次在新闻里、电视里、网络上看到的,与自己的丈夫举止亲昵自己又分外陌生的人。 好像谁都有权力与他的丈夫结伴出游。 除了他。 而今次的婚姻,这项权力,本就是他早就让渡出去的。 秦禹苍的选择……很正常。 “喝水吗?”有人将一瓶矿泉水递到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夏泽笙仰头去看,是沈英珍。 “这边公共卫生不是很干净,最好小心一些。”沈英珍对他说,“瓶装水安全。” “谢谢。”他接过水,道了声谢,“你怎么来了?” “香港过来又不算远。”沈英珍笑了笑,“今天中午听说臻美在这边的代表说出现了一块儿新标王,我就买了下午的机票飞过来了……没想到是你的石头,没想到是秦禹苍切的石头。” 他顿了顿又说:“没想到你拒绝了我,竟和他结婚了。” “是。” “因为九霄加工厂?”沈英珍说,“你用夏家做背书,跟他做了利益交换?” “……是的。”夏泽笙犹豫下,承认了,“抱歉,沈总。” 沈英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秦禹苍最近在券商圈子里出了名,做空九霄做到大家苦不堪言。看样子,他确实有在想办法去给秦飞鹏施压。”沈英珍说,“只是这样……用你的婚姻,来换这个加工厂,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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