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 在一次次的欺骗和尔虞我诈里,那诚挚的少年一步步在袭越心里走上神坛。 顾爻咬着牙,额头上是豆大的汗滴落下。 真的疼啊! 用余光一瞥,顾爻就知道袭越在怀念他的“故人”,都说逝去的人会在活着的人心中无限美化,所以白月光才会是白月光。 白月光加上死亡buff,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死,基本属性就叠满了,约等于无敌。 如果发现自己恨的人和自己爱的人是同一个,那袭越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顾爻很期待。 他知道,差不多了,该是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顾乐安要死,也不该死在昏暗潮湿的地牢里。 要死,也要由自己决定,死在在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地方。 抽他两鞭子,还敢给他这副破烂身子下毒药,那他就要让袭越余生都生活在悔恨里。 他要让袭越知道,是他亲手断了自己挚爱最后一条生路。 顾爻喘着粗气,让0529打开屏蔽的一半痛觉。 身上火辣辣的灼烧痛感瞬间加倍,让顾爻脑子一嗡,整个人痛到有些昏沉,在半昏迷间,被痛感拉扯着无法彻底跌入黑暗。 那感觉,实在是酸爽。 袭越回神,又抬手抽了一鞭子。 刚刚会因为鞭子落到身上痛得一抽的人,如今却没了半分反应。 顾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抽得想骂人,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袭越蹙眉,看着被吊在墙上的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面相已现死色。 这熟悉的青灰面色,让袭越心下一慌。 那个冬夜,他的母妃也是这般面色,那双手就一点点在他手中冷了下去。 顾爻会不会也…… 不行,他还不能死! 自己还未报复这个戏耍他的人。 他怎么能死呢? 袭越给自己找好理由,却刻意忽略了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心慌。 亦或是,不愿承认这颗心至今依旧会被一个欺骗戏耍自己的人而牵动。 他赶紧把人放下来,抱着人就离开地牢。 脚步快速而凌乱。
第40章 白衣卿相40 袭越抱着人,只感觉硌手,随便一摸,都能摸到这人身上的骨头,丞相府是吃不饱饭吗? 他感觉怀里的温度渐高,顾爻发起了高热,整个人也是迷迷糊糊开始说胡话。 袭越蹙了蹙眉,脚下步伐加快几分。 顾爻反反复复都念着同一句话,袭越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隐约听到“酒”字。 心下疑惑,他从未没听说顾爻有多喜欢喝酒啊。 他没有心思想太多,抱着人一路赶回自己的寝宫,“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木春看着袭越抱着个衣衫不整的人回来,还以为袭越临幸了什么人,赶紧上前,却见到顾爻那张惨白如恶鬼的脸。 他不敢多问,赶紧着人去请太医。 张院判看着床上熟悉的人,也不敢多问什么,在这皇宫里,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方为生存之道。 上前给顾爻把脉,越把脉眉头皱得越深,这分明已经是油尽灯枯的脉象了,这般脉象,就算有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他感觉自己这颗脑袋如履薄冰地保了大半辈子,如今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颤颤巍巍跪下,“陛下,顾公子先天体弱,这些年又受过几次大伤,身子本就需要好好将养,这两年为了国事殚精竭虑,夜不能寐,更是一点点耗干了他的底子,若是好好养着,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可他半月前在那暴雨中跪了许久,风邪入体,还发过好几日的高热,能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如今更是被人下了毒,还受了这般重的伤,怕是无力回天啊!” 张院判将顾爻的身体状况说得明白,清清楚楚地告诉袭越。 这人是为了你的江山先熬坏了底子。 又是你给人作没了命。 可别赖在我头上。 “无力回天”四个字如一记重锤砸在袭越的心上,他以为要纠缠折磨许久的人就这般被宣判了死刑。 竟让他生出些许荒诞可笑的感觉。 顾乐安,这算什么呢? 袭越急于想否认这个事实,他疾言厉色道,“那毒药只会让人全身无力放大痛感,为什么会要了他的命?” 张院判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颤抖着声音,“陛下,寻常人吃了这药自然无大碍,可顾公子已经是病重之躯了。 这药放大十倍痛感,顾大人自小便是娇养着长大的,能忍过这么多鞭,已是极限了。” 他都不知道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来的这般强的忍耐力。 袭越无言,眸光沉沉,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无力地跌坐回身后的椅子,哑着声开口,“那,他最多还能活多久?” “好好养着的话,或许能有三月。” 张院判特意强调了“好好养着”,要是照今日这般,别说三月,三日都是奢望。 而且这三月的期限,还只是最大预期的可能。 大概率是没有三月的。 不过这话张院判可不敢和袭越说。 袭越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尽全力保住他的命,珍稀药材随你调用。” 张院判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 “臣谨遵陛下圣旨。” 说完,张院判就转身离开,去给顾爻开药,好歹得先把人给救下来。 袭越一个人枯坐许久,宫女太监低着头进进出出地给顾爻上药包扎灌药,没有一人敢去触陛下的霉头。 等到人都散去,刚刚组织着宫人照料顾爻的木春才分出神,看着一动不动的袭越,叹了口气,让殿内守着的人都出去。 他走上前,试探着开口。 “陛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袭越先开了口,埋在手掌中的俊朗脸庞抬起,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颓败,丝毫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感。 他看着木春,哑着声音,“木春,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还没完全黑化成功的袭越就被顾爻一个“无力回天”给打了回来,如今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木春闻言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以为,会和他纠缠许久的,互相折磨着,或许就这样一辈子了。” 可从未想过,顾爻会这般离开他。 他也从不知道,顾爻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顾爻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半分。 或许有吧…… 袭越回忆着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顾爻不经意间的轻咳声,越发瘦削的身形,日常苍白的面色…… 这些都在告诉袭越,这个人在拿自己的命熬,给你熬出一个太平盛世。 如此想来,诸多因果,万般牵扯,竟是不知谁欠谁更多。 袭越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恨吗?好像是恨的。 毕竟是那般久的欺骗和愚弄,他得到的一切爱意都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更多的却是嫉妒,嫉妒着有那样一个人得到了顾爻全心全意的爱。 袭越恨着他的欺骗愚弄,嫉妒着不知姓名的“故人”。 同时,也不可避免被顾爻吸引,如蚊虫趋光,飞蛾扑火。 他恨着这般的顾爻,却也爱着这般的顾爻。 脑中思绪纷杂,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他摆摆手,让木春也退下。 待殿内只余他与顾爻二人,静得好像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他起身踱步到床前,端详着床上的人。 昏迷中都蹙着眉,应当是受着疼痛的折磨。 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容,袭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抚上那张如玉脸庞。 顾爻却猛地摇头,整张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冷汗也顺着额角不停滑落,整个人不停地梦呓,好似被什么噩梦魇住了。 离得比较远,袭越还是只听到了“酒”,蹙了蹙眉,他凑近顾爻的嘴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却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一个让他魂牵梦萦多年,午夜梦回才敢奢望能再听的名字 “阿玖,不要……快跑!” 顾爻此刻细若蚊蝇的声音与记忆中小少爷软糯清越的嗓音,跨着这多年时光壁垒,在这一刻重叠。 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袭越的心上。 这一刻,他的脑中闪过上次的中秋夜谈。 所有的线索都在此刻串联。 “乐安,你的心上人是谁?” “阿玖,是……阿玖啊。”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从来就不是“酒”,也没有什么“故人”。 对他来说是除夕初遇,对顾爻来说却是久别重逢。 袭越情不自禁想笑,心中却生不出半分喜悦。 只有被命运玩弄的荒谬之感。 是不是世间万物万事都是这般阴差阳错。 看着顾爻苍白的病容,他只觉眼眶酸涩,胸口处像塞了一团棉花。 堵得慌。 沉闷而窒息。 他的爱人,逃过了年少追杀,撑过了烈马发狂,熬过了宫变重伤。如今却被他那一丸毒药断送了最后的生路。 如今命不久矣。 只余三个月寿命。 从未有什么谁欠谁。 只是他欠了顾爻。 年少时是这样,如今依旧是这样。 一击绝杀! 连弥补的机会都不再有。
第41章 白衣卿相41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袭越只觉得荒谬,胸口疼得喘不上气。 他捂着脸仰面低笑。 笑着笑着,又不自觉流下眼泪。 他跪在顾爻的床前好像是忏悔,又像是赎罪,抓着那怎么都捂不暖的手,只觉得那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从那指尖传到了他心里。 木春在外边听到袭越的笑声,心下慌张,赶忙推门进去。 却见袭越跪在床边抓着顾爻的手。 是又哭又笑,状若癫狂。 木春不知发生了什么,引得袭越这般姿态。 “陛下……” 袭越抬眸,眼眶通红,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眼里透露出些许无措的迷茫,“木春啊,你说,乐安……乐安他还会原谅朕吗?” 定是不会的吧。 若是有人敢这般对自己,不将他抽筋扒皮都已是仁慈了。 看着顾爻毫无血色的脸,袭越心中是无尽的悲凉。 我又该怎么救他呢? 木春看着袭越这般姿态,心里头也不好受,只觉酸涩难当。 他已经不记得袭越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他是在袭越生母离世之后才被分到袭越身边的。 上一次袭越哭,好像是为了那位被“鬼上身”安婕妤。 在他听闻安婕妤跳井自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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