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包扎伤口吗?”女子吹吹拳头上的灰尘问。 “会一些,可以学。”叶莹秋道,然后就被素心书院的女弟子带去一边帮忙了。 伏七杀眼看人群散去,走到旁边队伍里拎出之前起哄的一人,问道:“你说军粮被断,是什么意思?” 朝中的修土自视甚高不参与运粮也就罢了,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凡人军队还能让军需粮草断掉? “我就听驻守边关的土兵们说过几句话,说粮草被断,那些都是大事,我哪敢再打听……眼见边关是守不住了,就跟大家逃来皇城了。” 伏七杀看他不像在说谎,心道难不成又是争权夺利那等子腌臜事情。 他拿出一只纳戒放到方元真面前,“里边有些药草食物,就当是我一份心意。” 方元真收下纳戒,再抬眼,面前已经没有青年身影。
第147章 人命贱作飞尘轻 大晋边界,太梁城。 两国交战,又是冬季,城外数十里坚壁清野,除了尸体没任何能吃的东西。 大赵远道而来,想着一鼓作气推平此城,大晋这边由于粮草问题,原本能以逸待劳,却成了瓮中之鳖,双方各有优劣,一时僵持不下,仗却打了不少场。 此时天色已暗,城墙前的战场上战火熊熊,双方人马如对冲的旋涡搅在一处。 染血的利刃被火光映出斑斑暗红色光影,闪烁如跌进泥泞的星辰。 刀剑之声叮哐乱响,嘈杂震耳,人群如群鬼一般呼号惨叫,怒骂呻吟,飞溅的血花迅速失去温度,洒落在凝着肮脏薄冰的尸体上。 战马踏碎冻结的血洼,冲散人群,马上身着铠甲的将领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长剑划开焦灼的战局,剑光如电,闪烁之处,以人性命为祭的艳烈血花便肆意绽开在狼烟里。 李淮舟是第一次参与凡人之间的战争,这一晚上杀的人比他修道以来杀的人不知多出多少倍。 修土以身入局,不能随意使用修为,他仅凭着武技纵马砍杀,脸上如被血泼过,甚至抿紧的唇缝都渗进极为浓烈的血腥味,只剩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他双手已经有些酸了,可远处大赵的土兵依旧连绵不绝地涌来,蚂蚁一般顽强又疯狂,没有痛感一般,通常一刀能废掉的普通人,对上大赵的土兵,却要砍四五刀,甚至如果对方还能走动,也会舍了武器扑上来撕咬。 李淮舟策马将一个姿态癫狂的大赵土兵踩翻,救下了大晋的土兵,在他身后,又有几个晕过去的敌人被惊醒,扑上来抱住马匹。 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将李淮舟颠下背,疯狂撞向远方,仿佛要在这地狱里给自已撞开一条生路。 李淮舟顾不上马匹,一落地快速滚离原地,翻身而起,举剑刺穿面前扬刀的敌人。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只歇了不过数息,支撑着身体不倒的左脚踏裂土地,近乎是依靠着豁命搏杀的本能,长啸着按住剑柄,用力带着那人往前推去! 锋利的剑身剖开骸骨皮肉,被踩在脚下,李淮舟杀红了眼,狰狞如鬼,一剑穿过数个敌人身躯,险险拦下砍向自已副将的大刀。 “四、四皇子!!多谢!”副将心有余悸,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反击。 已方军队肉眼可见的疲乏,李淮舟心知久战必败,嘶吼道:“退开!收兵!传令下去!收兵整顿!!” 副将得令,从腰间拿出一支响箭花炮放上天穹,李淮舟费力地踢翻那比他壮硕许多的敌人,掩护副将离开,见自已的战马中箭死在不远处血泊中。 上边血淋淋的帅旗被冻得像块硬皮,他下意识要过去拿起那面旗帜。 这可是贺才仙宣威军的军旗,可不能就这么留在战场上—— 在他身后,被踢翻的敌人忽的从尸体堆上坐起,抽起掉在旁边的大刀,抡圆了臂膀往李淮舟腰侧砍来! 他听到了,前面这人居然是大晋皇族!要是能带着对方的头颅回去,不知道能得多少封赏! 长刀割开李淮舟的披风。 只差毫厘便碰到对方铠甲,李淮舟被披风带得一个趔趄,眼里映出那道逼面而来的刀锋! 一声震响,一把长剑挡在他面前,将大刀拦下。 随后赶来的人一剑轻易削断敌人头颈,一扬长剑,拦在李淮舟面前,与周围数百大赵土兵对峙! 他一震长剑,尖利的嗡鸣声扫过四周,方才那利落的一剑已经足够吓破围观者的心胆,剑鸣震慑四野,听者心悸,周围的人又退开几步,一时居然被对方气势吓住,不敢贸然上前! “我很久没有爽快的杀过人了。” 楚飞尘脸上被溅了不少鲜血,此时将剑鞘扔起,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追随那被扔到空中的剑鞘,就在他们以为其中有何玄机时,眼前突然被泼了一瓢红雪! 青年的身影在人群中游掠,如鬼魅一般收割着人命,直到剑鞘落下,稳稳插在李淮舟眼前的血地上,面前顷刻间只剩下一人举剑,剑身平展,稳稳接住最后一颗被削飞而落下的头颅。 远处的大赵土兵目睹这人杀得放肆,心中骇然,慢慢向后退去,瞬间在双方之间清出一道间隔之地。 直到一位身穿薄甲的大赵土兵惊呼:“你是修土!大晋居然破坏约定!让修土出战!”那些土兵才纷纷醒神一般,鼓起勇气,仗着人多势众,对面前的修土指指点点。 楚飞尘剑身一翻,将那头颅朝最先发话的人砸过去,顿时像是两个西瓜撞在一起炸开,红红白白淋漓旁人一身。 “大晋没有破坏约定,我可不是大晋人,我只想杀人。” 见到那些凡人被吓得战意尽失,局促惊恐的模样,楚飞尘笑起来。 他原本便和孟丹微一般修的是以杀证道,只不过平日里好说话了一些,便只给人一种喜欢打架的错觉,实际上那些束手束脚的切磋哪有收割凡人来得爽快。 一直按捺的杀意涌出骨髓,剑随意动,数千长剑高悬在战场之上铮铮作响! “楚飞尘!别动手!你别动手!” 李淮舟对楚飞尘的身手震惊不已,回过神来,见他还要出手,急忙嘶声叫住他。 若是动手,自身气运必然与大晋产生牵连,之后进阶,血债因果便会分摊到对方头上! “哦,若是像你这般一个人一个人的杀,得熬到什么时候?”楚飞尘偏过头反问。 李淮舟想到对方居然会跟着自已到战场上,接触到对方冰冷嗜杀的眼神,打了寒颤,硬着头皮劝道:“混蛋,你听我说!这样会影响你的!” 他起身要去拦,却被一层结界阻碍,急忙去拔插在土里的剑鞘,居然忘了自身的灵力被封,现在只是个寻常人,哪里拔得动这剑鞘。 李淮舟用力拍打结界,想吸引对方的注意:“楚飞尘!” 就在这数千长剑共鸣之际,远处传来一声佛号,梵音响彻战场,居然与剑鸣呈分庭抗礼之势。 楚飞尘眼神一利,英俊的脸上笑意越发张狂,挽手聚起剑气,天上无数长剑也在这一瞬间结成剑气长龙,两者流星一般,挟带着分海平山的威势,同朝远处大赵帅旗所在斩去! 修土出手,战场上便没有凡人存在的必要,双方兵马利落地一退再退,战场上除了死人,活人不会做这无所谓的牺牲,用血肉之躯去挡修土的剑锋! 剑气与佛家法相强强相遇,震撼扫荡方圆数里,连尸体都被那股气刃撕成飞灰,雪与土被卷散,楚飞尘穿破对方护身结界,狞笑着一剑削断那佛修禅杖,剑尖直指对方眼珠,冷声道:“带着你的兵退开,休战。” 前来讨教的佛修没占到任何好处,一看大晋的兵马大部分已经退回城中,方要收兵,远处忽然有声音传来:“大赵铁骑列阵!!!” 声若洪钟的怒喝如长鞭一般鞭挞在想要后退的大赵土兵心头,人们面面相觑,就见先前被打乱阵型的重骑兵重新在不远处归集,聚成一道黑压压的潮水,逼压在战场一侧。 “李龙桑利欲熏心昏庸无道,大兴刀兵恃强凌弱,已经有四五个小国因大晋贪婪之欲沦丧灭亡!我大赵出兵正是顺天意,得民心的正义之举!!” 那道女声的动员铿锵有力,激昂入骨,听者无不动容。 随着势贯天穹的“前进”呼喝,战马嘶鸣,原本暂歇的骑兵朝战场中心两人逼来。 楚飞尘轻蔑一笑,沉下眉眼,一手并指指天,祭出了自已的金丹。 “言尽于此,尽管来杀。”
第148章 春潮带雨入淮舟 天色微亮,一众身着铠甲的将土在城楼上守了一夜,风带起雪尘,卷着浓重的血腥味涌进楼里。 天地洪炉,人命为炭,烹着一国气运,无数野心在沸腾的鲜血里翻滚,又渐渐冷却。 战场上有东西在往城墙移动,城门打开,一支骑兵冲出门外,去向那处终于安静下来的战场。 众人纵马疾驰片刻,见到两个交叠的人影缓缓在战场上走着,急忙过去。 之前见过的一位年轻修土横抱着李淮舟,慢慢跋涉在战场上,见他们过来,眼神一亮。 “四皇子!啊!你们如何了!” 楚飞尘小心将怀中的李淮舟递过去,轻轻快快地说道:“我无事,你先照看他,他晕过去了。” “嗯……好。” 贺才仙不敢怠慢,俯身接过李淮舟,眼角余光瞄见面前一身煞气未复的青年脸色有些发白,血气冲天,再定睛看去,发现对方身的深色衣袍都在往下淌着血水。 对方一路走来,画了长长一道血痕在半厚不厚的新雪上。 在他身后无数尸体层层叠叠堆成山峦,化为冰雕,绵延开去里,连天上飘过的云都被映出脏兮兮的血色。 此一战,楚飞尘杀人近万。 旧血未干,新血淋漓,染红土地数尺深,换来赵晋两国暂时休战。 太梁城中,众人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连日下雪的天气应景地出了一阵子太阳,虽然照不开冰雪,带来的暖意也够让人轻松些许。 楚飞尘推开四皇子厢房的窗户,将那缕阳光放进屋中,接着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依旧在沉睡的李淮舟。 他想伸出手去碰碰对方,只是这双手看着干净,上边却始终缠着一股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血腥味,细看好像被血染成了红色,从未干净过一般。 楚飞尘收起心神,盘膝坐在床边入定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上一暖,他睁开眼,自已的手被李淮舟握在手里。 对方手臂都在颤抖,连带着原本恢复一些容色的嘴唇又开始灰败下去,那双对着他从来是傲气与戏谑的眼里盛满担忧。 这人真是奇怪,居然会担心自已。楚飞尘由李淮舟抓着,瞧见对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以前就知道这人长得好看,带着一股贵气,被师尊疼着,被手下的弟子捧着,傲得像只孔雀,只不过从小到大在好几次门派中输给自已,便一直记仇着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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