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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之人最是难防，我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封闭舞阳宫，让人把宫里的事物桩桩件件样样不落的全翻出来，掘地三尺，然后就找到了这个。奇怪的是，所有人，包括那掌事宫女都对此物一无所知。”郑麟说道：“但上边的绣工和娴妃的一模一样。” “你能瞧出绣工？”李龙宴感兴趣地问。 他模样与如今的国主李龙桑气场天差地别，或许是装得久了，言行闲散，但一些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下针打结的习惯，配色的风格，针脚疏密，都能看出来，就像一幅画——可惜，连画它的人却把它忘记了。” 郑麟看到他故作冷静的捏着座椅扶手，心中慢慢有了答案。 几息过去，李龙宴终于妥协了，说道：“那是上一任三皇子的名字。” “他们都死在六十年前的夺嫡之争中。当时国主已知天命，将要传位，皇子皇女们齐聚在设宴的宫殿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多谢王爷告知。”郑麟还是捋不清圣女在这一些事情中只是充当打手，还是有别的身份，干脆先按下不理会，有些疲累地揉揉眼角。 “麟哥提到国主的年纪，我想起来密罗宗有一续命秘法，能让没有修行基础的普通人延寿，效果远比灵丹妙药来的有效，普通的灵药只是延长寿命，对命格气运无影响，但这个秘术能将一个人的命运重新替换塑造。”伏七杀说。 郑麟挑眉。 “就是用至亲的五脏换掉他的五脏，甚至是体内的鲜血。” “……”郑麟一时呆在原地，以为自已听错了。 伏七杀被掳到炼药山庄，因为只有一人，得以逃过作为此秘术祭品的命运，但一些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可没有他这般幸运。 他继续说道：“每六十年一换，在冬末气运生死阴阳清浊四象交替初始之际，换掉旧的脏器与血液，欺骗天道原身已死，让接受替换之人伪装成一个全新的刚出生的‘婴儿’，借着新生的四象瞒过‘天道’重生，躲过天劫，延长自身寿命。” “新的脏器作为‘种子’，被种植在筋骨皮肉的土壤内，以血液浇灌，相互适应长成之后，仪式之人的容貌会像熬过冬天迎来春天的植物一样重新恢复年轻。这种术法，密罗宗称之为‘人树’。” “而且如果至亲之人都是修道之人，体内脏器会更加优质。”伏七杀说道：“淮舟师兄擅长水系术法，要替换的话，肾脏和脬应该是要取自于他身上。” 郑麟在现代也听过一些富豪替换内脏与鲜血续命的事情，但听说是一回事，真的接触到，又是一回事。 他后背发凉，难以相信，仔细思索了一阵，又道：“这样的话李龙桑没理由把李淮懿嫁去大赵和亲，不然岂不是平添麻烦。而且大皇子李淮瑞是九曜圣殿的人，论修为也是不差的，但之前看父子俩的合作，李龙桑不会对他下手。” “除非……”伏七杀嘴角露出冷笑，“他是密罗宗的高位，这样仪式由他来主持，就不奇怪了。” 李龙宴忽然说道：“李淮瑞在九曜圣殿有个俗家弟子的名号，叫李麒，这个名字，是他自已取的。” 他信手写了一个字扔到沙盘中央，郑麟一眼看出那个字，翻译过来就是汉字的“麒”字。 “如果我说他就是密罗宗圣子，同时也是大皇子李淮瑞，是九曜圣殿殿主亲传弟子李麒。” 伏七杀牵起郑麟的手，感受到对方手心溢出冷汗，贴心地放在嘴边呵气，揉着那发僵的手指，为对方驱寒：“然后还是麟哥你的同乡……他想做什么，麟哥你猜得出吗？”
第152章 死埋肠中能饱几人 这个可能郑麟之前也猜过，但由伏七杀说出来，还是让他心神俱震。 真的是那样的话，对方这个配置黑白两道通吃，又花了这么大的手笔搞事情，肯定不是走猥琐发育成神的路线。 而是吊打伏七杀这种成长型男主的“天选大反派”，是要走无敌流的，是要成神成圣，称霸天下的。 何况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圣女在。 圣女……目前这几件事，除了杀李淮舟之外，圣女还未出现过。 郑麟闭起眼睛，细细思索这条线索上，自已还遗忘了什么。 旁边伏七杀与两人交换了消息，见郑麟苦恼，提醒他：“麟哥若是担心李淮琰被找到，让李龙宴去问问岂不方便，这是家事，正好有借口。” 这一路以来郑麟不是闭关就是在办事，如今还要被这些不知死活的人打扰，两人相处的时间又少了许多。 “李淮襄是素心书院的弟子，若遇害素心书院势必要讨个说法。目前素心书院还算安静，李淮襄或许并未出事，毕竟我们也未亲眼见过他的尸身。” 伏七杀信口说来，将一些事情安排得明白妥帖，末了笑道：“这次将素心书院拉下水，或许可成为我们这边的助力。” 他说这些话，并非是一时兴起。 一来这是李淮舟家事，也是国事，已经超过两人所能管的范围，还得与李淮舟说过再行动，二来他不愿郑麟与大晋牵连过深，这国度气运已露衰颓之相，与之牵连甚深百害无一利。 “嗯？麟哥看着我，是有什么不对吗？”伏七杀已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气度，笑问。 不，安排得很妥当。 郑麟知道对方成长得很快，心中感慨。 李龙宴见两人离开，突然出声说道：“两位等等，将我手下带着，那边的将领都与她相识，带着我的令牌，有些事情或许能帮衬一二。” 叶莹秋没想到还有自已的事情，蓦然抬首，像是要争辩什么，被李龙宴瞟了一眼，又沉默下来。 “这……”郑麟本来是想着女子进军营不太方便，看叶莹秋并没任何争辩，也就答应下来。 三人前往北境，叶莹秋站在符上，回首朝那位亦师亦友的上司一拜，李龙宴站在院子中，顶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摆摆手，像是在打发一条暂时喂养的流浪犬离开。 “让你离开独留此处，他是打算以身作饵吗？”伏七杀护着师兄站稳，御符前行，见叶莹秋眼中满是不舍，出声问。 叶莹秋哪里不知道李龙宴的心思，只恨自已无能为力，“王爷早有此心，不只是为了他自已，也是为了大晋。” 对方曾经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自已入局当饵，她又何尝不担心。 “所以，还请几位仙长……帮忙解此困局。”她蓦然一掀裙幅，给两人跪下磕头。“叶莹秋愿为二位仙长做牛做马，救救王爷！” 李龙宴不得干政，遭受打压弹劾，曾不顾自身安危为大晋许多文臣将领仗义直言过，也曾一手挽过天倾，护下不少无辜之人，实在不该因为李龙桑的贪欲，遭此横祸。 郑麟伸手要把她扶起，被伏七杀挡下，这一拜两人受得，没必要客气。 路过城外，云层下方雪原上黑压压的一片移动聚散，似有羊群在迁徙，郑麟疑惑着让伏七杀凑近些看，才发现那些聚在一起的黑点，居然是数不清的流民。 此时已至深冬，数九寒天，雪花扬扬如鹅毛，地上那群人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消瘦，挤在一处取暖，一些人稍有富余，将七八件衣服套在身上，原是花红柳绿的滑稽配色，却让人笑不出来。 郑麟没想到流民居然有这么多，在高处将那些人的惨状尽收眼底。 官府会派人救济流民，军队会维持秩序，但更多的是将人全赶往一处树林中，不让那些人靠近城墙，人数太多，光凭驻守此地的军队，根本忙不过来。 林中火堆没几个，取暖全靠人挤人，几处施粥点处的食物早就空了，只剩下干净的锅底和结了冰的水缸。 “听说官府承诺开仓放粮，但遇上寒冬，从附近州县调运粮食有些困难。”伏七杀声音平和，听不出半点情绪。 树林边有修土搭建出简易棚子给人疗伤治病，杯水车薪，聊胜于无。但很快，那棚子下便有吵闹的声音传来，依稀听得是有人闹事，说修土把人治死了，旁边的人嫌闹事者占用时间，也跟对方争吵起来。 人群都冲着那边看热闹，有个小孩子被人抱着，小手伸出衣服之外晃荡。 抱着小孩的妇人小心摇晃着手臂，像是在哄孩子入睡，忽然贼眉鼠眼地左看右看，迅速背过身低下头，在小孩子藕节似的手臂上咬下一块缺口—— “！” 似有一声哀婉的叹息响在耳边，震得郑麟霎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他猛然后退数步，若不是伏七杀挡着，差点站不稳摔下去。 离树林不远的乱葬坑中人影攒动，有些人瞒过土兵偷偷攀着坑壁摸下去，上来时背后多了好些个用破布包着鼓囊囊的东西。 柴刀被那些人倒插在腰间，威慑着其他不怀好意者，刀身上边沾满油光，透着血煞之气。 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头，刹那间“两脚羊”“菜人”……各种诡异而残忍荒诞的词语填满了郑麟的思绪，他头晕目眩，不敢再细看。 伏七杀与他说起过流民的事情，却没说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从前一首《菜人哀》只是印在书上的文字，待真的看见了，那种冲击力与震撼，远超过丧尸啃食活人。 郑麟心脏绞疼，额前沁出一层冷汗，皱起眉忍下那股道不明的哀痛，眼前忽然一暗，一样柔软的物事覆在他眼前，温和纯净的灵力传入眉心，抚慰着因惊惧跳动剧烈的心脏。 伏七杀站在郑麟身后，抬手捂住对方眼睛，将底下的惨状彻底隔绝在视线之外。 他知道郑麟心软，只是现在不是为这些事分神的时候。 “麟哥，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目前正事要紧。”他低下头在郑麟耳边低声说道，“你只看我就好，别怕。” 两人一前一后站得极近，这般温柔的低声劝哄，放作平常，早叫旁人看红了脸。 叶莹秋守在两人周围目睹一切，明明是道侣之间的劝慰，她心底涌起一股异样，仿佛是看到悲悯的神明被遮住眼睛，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困在一方安全的牢笼里，无法自由。
第153章 拔剑问鼎算计众生 就在叶莹秋以为伏七杀要强制让郑麟睡去时，伏七杀却放下手来，双眼却始终关注着对方的状态。 是该从根源下手，才能彻底改变这种局面。 郑麟心知对方说得不假，深呼吸几下，别过头去不再看底下的惨状，伏七杀见他冷静下来，全力御符，赶向北境。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李淮瑞走进一处冷宫，举着长剑四处翻找，终于在冷宫的杂物间角落，找到躲在这瑟瑟发抖的李淮琰。 “三皇弟可真能藏，尊贵之躯，怎么能在此肮脏杂乱之处？” 李淮琰握着那失去灵光的佛珠手串，面如死灰，须臾笑得难看，双眼发红地道：“皇兄，你知道，我们这些兄弟姊妹聚少离多，虽然亲缘淡薄，但都没有与你争权夺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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